当天晚上,距离京都一千多公里的竹里,青春街上的一栋小别墅里。
张仪盯着不再有消息的界面,烦躁地把手机丢向沙发:“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现在家也不回了,连激将法也没用了。”
姜彦中正在客厅照着电视机练八段锦,安慰道:“哎呀,孩子大了,有自己生活了,你管她干嘛?”
张仪瞪了他一眼:“有自己生活没关系呀!但是跑那么远,我怎么放心得下?”
她抄起手机打开一看,还是没任何消息,不免气急:“你说她本来就没什么朋友,还一个人在京都工作,”
张仪突然想到什么,看向姜彦中:“你说,她会不会是谈恋爱了,所以不怎么和我们联系了?”
电视机:“第二节,左顾右盼摇头摆尾去心火——”
姜彦中附和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也是,京都那么大,优秀的男孩子也很多,京都......张仪突然顿住。
“等等,欸,她可别和那个谁复合了?”难道特意去京都工作,是为了他?
电视机声音不断:“第三节,双手攀足心肾交——”
姜彦中摆着手,又附和道:“也不是没有可......”话还没说完,张仪直接丢了一个抱枕过去。
“哎呀!”他冷不丁被这么一砸,直接乱了动作,略带恼羞地回过头看女人,“干什么!”
张仪脸上浮着阴霾:“也不是也不是,你就知道敷衍,也不上心上心你女儿!”
姜彦中见状叹了口气,关了电视,坐回沙发倒了杯茶给她:“楠楠大了,有自己主见,谈恋爱都是正常的嘛,她现在不谈什么时候谈?哦,到谈婚论嫁了再去学牵手拥抱?”
“我又没说不能谈恋爱,我说的是她万一和那谁复合了,”张仪把抱枕抱到怀里,脸色不佳:“就算要谈也不能找那样的。”
姜彦中有点懵:“哪样的?”
“就之前楠楠大学那个,姓傅的。”张仪说完推了男人一把,“你不记得了?之前楠楠一个人躲屋里哭那么伤心。”
姜彦中想起来了:“哦,害,复合就复合嘛,说明缘分还未尽,两人之前闹得也莫名秒的。”
张仪撇撇嘴:“他一点都不懂我们女儿的心,毕业了连束花都不送,还压力她,让她做这做那的,他算个啥敢指使楠楠?”
姜彦中见她不喝茶,便端过来自己喝:“我看那小子能力不差,哎呀男人嘛,有上进心,就想要同伴也一起进步。”
张仪:“上进心是好事,但也不能一点都不照顾伴侣的感受呀!”
姜彦中:“哎呀,专注于工作还不好?男儿志在四方,就应该多拼拼。”想他当年也是英姿不减,下海经商,大杀四方。
张仪闻言看向姜彦中,越看越觉得男人都一个德性。
她抄起一旁多的抱枕连带怀里的一并砸向他:“你懂个屁!”
-
第二天。
姜楠是被她三十多个闹钟叫醒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沙发上。
中央空调正对着她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是梦吗?她昨晚竟然梦见傅云祁来她房间了。
她打开手机,第一时间寻找“南城测试小组”的工作群,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然后发现里面有四个人。
以为进错了群,退出去重进,还是四个,她狐疑地点开群员信息,看到了“傅云祁”三个字。
姜楠逐渐睁大眼睛,他,怎么在群里?
前两天她没注意看,这下才注意到他的头像,是一只狐狸,是她当年送他的小玩偶,摆在他家书桌的灯具上。
他竟然没换?
正疑惑时,群里这个“狐狸”头像跳了出来:“九点在大堂休息区集合。”
姜楠瞪着眼睛,看着这条信息呆了好一会儿,但没等她反应过来,紧接着又弹出一条消息。
“狐狸”头像私信了她:【你待在房间里】
姜楠眨了眨眼,啊?
门铃声又响起,仿佛复现昨晚的场景,她心头一跳。
抱着紧张的心情开门,是一个小机器人。
“滴滴滴——您好,小助手给您送来了一些温馨关怀,请查看~”
小机器人打开肚子位置的小门,里面是一个塑料袋。
姜楠打开,发现是一个刮痧板和一小瓶黄色的液体。她盯着这两个匪夷所思的物品,昨晚的梦境碎片里有个词一闪而过:中暑。
对哦,她可能是中暑了。中暑倒确实可以刮痧,以前妈妈也这么给她弄过,但这是谁送的?她妈?
姜楠身子一抖,觉得她的想法有点惊悚。
她正要发消息给晓钟哥问问是不是他送来的,工作群里发来了消息。
傅云祁:【@李晓钟@林子杨,八点拿上电脑来休息厅】
可能是晕习惯了,对头晕耐受了,姜楠竟然感觉状态好了一点,思量再三,她还是决定起身去休息厅看看。
酒店休息厅里,李晓钟和林子杨面面相觑,看着在看电脑的男人。
傅云祁突然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李晓钟看了眼林子杨,然后道:“报告傅总,我们打算下午出发。”
傅云祁:“上午干什么?”
李晓钟不吭气了,其实他们想休息半天来着。
但似乎是看透了他们的想法,傅云祁开口戳破:“上午就出发吧,下午的太阳烈。”
李晓钟认命垂下头,他在犀爷这,就从来没摸鱼成功过。
傅云祁看着电脑的表情略有为难:“不过,你们还有几个场景指标有些漏洞,需要重新算一下,要么——”他偏头看向李晓钟。
李晓钟一个激灵,不会要加班吧?
完成任务是简单,但是补漏洞是最麻烦的了,你要从头捋一遍,看哪里出了问题。说不定还要重新去道路上跑一次实车。
他正色道:“傅总,我上午就打算出发去城北,时间金贵,亟不可待。”
傅云祁又偏头看向林子杨,而他微低着头,扶了扶眼镜。
“姜楠?”李晓钟突然瞥见角落里站着的姜楠,像是看到“救世主”一样,兴奋地挥挥手。
两人望过去。
姜楠看见傅云祁穿着昨晚“梦里”的休闲服坐在那看她,她才真真切切地反应过来:傅云祁,来南城了。
他为什么来?
“姜楠?你病好点了?”李晓钟瞥见角落呆呆站着的姜楠,忍不住挥挥手。
李晓钟的呼唤让她回过神,她连忙走上前去。
她笑道:“好一点了。”
傅云祁闻言抬头,女孩虽然涂了口红,但脸庞的起色还是虚白。视线落在女孩的脖颈处,那里是雪白一片。
傅云祁的脸色稍冷了冷。
没用?
他的视线在三个人之间环视一圈,最后落在姜楠身上:“既然病好了,那就你来解决吧。”
yes!不是他!李晓钟庆祝地闭了闭眼。而林子杨刚想说他可以来,此时也是惊讶地看着傅云祁。
姜楠有点懵,解决什么?
林子杨扶了扶眼镜:“傅总,那姜楠结束后怎么和我们汇合?”
傅云祁:“她坐我车。”
三脸懵逼。
李晓钟此刻投向姜楠的不再是同情的目光,而是嫉妒。
“就先这样,各位都抓紧。”傅云祁说完起身。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姜楠一点都没反应过来。
她上前拦住傅云祁:“傅总,请问我要留下来解决什么问题?你们又要去哪里?”
女孩脖颈处的雪白刺激着男人的神经,仿佛在彰显他吃力不讨好小丑的行为。
傅云祁不理姜楠,扭头瞥了后面的李晓钟一眼,然后走向电梯。
姜楠见状连忙上前问李晓钟:“晓钟哥,你们要去哪?”
李晓钟:“跑实车啊,一个场景测试完了,就要换下一个场景,我们和B组换,去城北。”
他顿了两秒:“你,不会不知道吧?”
是啊,她确实不知道,只是听说能提前转正就直接来了。
姜楠捕捉到一个问题:“那我们实车测试要维持几天呀?要去几个地方?”
李晓钟:“和别的组轮换一次地方就行,至于时间——难说,快的一周,慢的一个月也有。”
姜楠呆住,她没带那么多换洗衣物和姨妈巾。
“哎,真羡慕你,能做我犀哥的车,”李晓钟语气有些发酸,他来京世半年了,还没做过傅云祁的车呢,这可是绝佳咨询的机会。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姜楠看向电梯口,见男人正好走进电梯,她连忙追了上去,扒住还没合上的电梯门。
姜楠迎面对上男人的视线,竟一瞬间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
傅云祁看着女孩呆愣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不进吗?”
她连忙反应过来,抬脚踏入。电梯门合上两个人的身影。
姜楠虽然看着莽,但行事其实一直都很单纯,基本只靠直觉。
就像此刻她莽里莽气地冲进电梯,但实际上可能连语言都没组织好。
这一点他一直都知道,傅云祁好整以暇地看着姜楠的背影,只是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她还是没变。
“姜小姐有什么事儿?”他问。
姜楠一进门就转身背对着傅云祁,此时男人的声音响起,她一激灵。
其实她有好多问题,比如“傅总你怎么在这?”,又比如“那个刮痧板是不是你送的?”,但思忖过后,还是选择了此刻最贴合两人关系的问题:
“傅总,我想请问,把我留下解决什么问题?”
傅云祁:“你们的测试还有些漏洞要补,一会儿发你。”
姜楠张了张嘴,挤出一句:“好的。”
原来是这样,可是为什么是她?不怕她出什么漏洞?
电梯里又安静下来。
身后突然有气息靠近,姜楠这次学聪明了,侧身让开了。
但男人只是拿出房卡刷了一下感应处,随后五楼的按钮亮起。
五楼?她也在五楼!他故意的?
“不知道你几楼,不刷卡吗?”
原来不知道,姜楠磕磕绊绊回答:“我,我也五楼。”
明明电梯里空间那么大,但两人近到她能听见男人的呼吸声。
明明曾经是最熟悉的人,如今站在一起,却无言以对。
姜楠偷偷瞥了眼电梯的数字,显示“2”,正渴望快点到“5”的时候,背后响起声音:
“听说你们前天车子坏了,怎么解决的?”
姜楠回过神:“昂,后来是借了陈劲组长的车,去做的测试。”
傅云祁忍不住低头看她,毛茸茸的脑袋让他想起昨晚低头乖顺坐在沙发上的模样,让他不免起了玩味之心。
他调侃道:“不会测试的时候把人家的车弄坏了吧?”
这猜测多冒昧啊,姜楠立马回道:“并没有傅总,我们把车安全开回酒店后,还特意全部检查了一圈。”
傅云祁:“哦,可谁知道检查的时候漏了什么呢?”
姜楠:“不可能,因为最后我又检查了一遍。”
傅云祁站在姜楠正后方,斜靠着后面,让自己的影子和她重叠,而语气懒懒道:
“哦?这么说,姜小姐是最后一个碰这车的人,可我怎么相信你呢?万一车子没坏,但车钥匙被你弄坏了呢?”
姜楠咬着牙:“傅总,我最后从轮胎的螺丝钉检查到了车钥匙,没有一处是有损坏的。”
信不信由你。“如果傅总不信,可以去调酒店门口的监控,而且最后是放到酒店前台保管的。”
傅云祁微微歪头,瞥见女孩的影子里露出熟悉的抿嘴动作,嘴角忍不住勾起。她迫不及待解释的时候,就会抿起嘴巴。
后面没有再传来声音,姜楠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和领导顶嘴,一下子噤声。
但她想起桌子上的刮痧板,最终还是忍不住提起:
“傅总,我想请问,那个刮痧板是你送来的吗?”
任凭她怎么想,都不觉得粗心大条的李晓钟会送她这玩意儿,林子杨更不可能了,两人都不怎么搭话。
“嗯。”男人的回应意料之外的干脆,这让姜楠有些手足无措。
“中暑刮痧是最快的,把暑气刮出来,第二天就能好。”
傅云祁视线又落在女孩的脖颈上,那里被碍眼的乌发挡住了,隐约从缝隙里露出雪白的皮肤,在电梯里灯的聚焦下,更加白亮。
他曾经减肥的时候,顺便学了点刮痧理疗的手法,这雪白的皮肤,最适合刮痧拔罐了。
姜楠点点头:“谢谢傅总。”
傅云祁忍不住轻笑出声:“谢什么?你知道怎么刮痧吗?”
闻言姜楠的拳头不自觉握紧,她只是下意识感谢而已。
电梯门正好开了。
身后突然被男人撞了一下,这么一撞,她直接被推出了电梯。
头晕猛地袭来,她回头,看见男人朝她走近,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
“如果姜小姐不介意,在下略懂些穴位,可以帮姜小姐缓解痛苦。”
暖黄色灯光洒在男人的头顶,只见他眼角扬起,双手插兜,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痞气,那样的熟悉。
他好像没有变过,肤色还是那样的白,插兜站立的时候,喜欢重心偏到一条腿上。只是下颌线更加分明了一点,投下的阴影给他增添了几份成熟的韵味。
她听见他问:“可以吗,姜小姐?”
姜楠的大脑空白一片,眼前逐渐模糊起来。
“可以吗,楠楠?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会珍视你一辈子的......”
脑子里交织着很多温情的话语,最终停在一道冰冷的声音上:
“姜楠,你要明白,不过是在被我筛选罢了。”
她猛地回神,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害怕的防备:“谢谢傅总,但男女有别,就不了。”
傅云祁的眼神一下子暗下来。男女有别?好,好得很。
他插兜的手暗自握拳,定定注视了女孩一会儿,发出一声冷笑:
“那就请姜小姐记得自个儿把数据漏洞补上,晚上八点前交给我。”
说完不再看她,抬步离开,然而侧身时,撞了姜楠肩膀一下,让她本就发晕的身子顿时浑身发软。
姜楠来不及开口,两眼一黑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