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本能就要把手机递过去，但下一秒反应过来，谨慎开口：“傅总，我发给你。”

    说完她选中所有相关的照片和视频，包括了把车钥匙放到酒店大堂的时候，拍下的车钥匙照片，一并发给了他。

    看见女孩防备的眼神，傅云祁眼里没有了戏谑，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墨色。

    他收回伸出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直到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后，才发动车子。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

    静默的空气让姜楠本就安静的性子更沉默了，她想到车子的事，回过神来后才渐渐感到不对劲。

    她记得自己给陈劲付了押金，陈劲收到后也还她了，这不就意味着车子没问题？

    而且如果车子有问题，他干嘛不当天找她问问？姜楠想到最后她把钥匙给大堂的事，忍不住出声：

    “傅总，酒店大堂有监控，应该能拍到我放钥匙时候的场景。”

    没料到男人的话直接让她噎住：“现在我们人都离开了，你怎么看？”

    姜楠沉默。也是，但她有照片和视频，赖不到她头上。

    单纯如她，压根没想到因为她公司引起一阵小风波。

    他们是从南城往北开，京都靠海，没过多久会经过一座大桥，叫“金桥”，上面有专门的一号线地铁驶过。

    姜楠在京都念大学的时候，经常坐地铁来这里看日落，夕阳接触地平线的时候，由远及近，会撒好一峡金花，在粼粼湖面上，闪烁着幸福的金光。她就喜欢站在地铁上，看着日落发呆。

    后来她谈恋爱的时候，就改成坐车看日落，那样更爽，至于是坐谁的车——

    姜楠小心翼翼地瞥了旁边，然后又扭头看向窗外。

    他比前两年更成熟了，不仅话也少了，看人的时候更是平淡无波，除了——

    姜楠想起房间里他给自己刮痧的场景，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那画面诡异得很，尤其是她还露了背——

    她往后靠了靠，背上蓦地传来辣痛感，又往回收了收，耳尖不自觉地泛了红。

    傅云祁虽然目视前方，但是余光里女孩一有动静就能引起他的注意。

    她坐他旁边的时候，总会有一些窸窸窣窣不想让人发现的小举动，这一点他总觉得可爱。

    此时车子正好驶上金桥，姜楠看到熟悉的海平面后，忍不住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才早上九点。

    可惜了。

    傅云祁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瞥了眼窗外隐约猜到她的想法。

    曾经他常常载着她在周末来看日落，两人还在夕阳下拥吻，可惜，都是曾经罢了。

    傅云祁捏方向盘的手忍不住用力，微微张嘴，犹豫着想问问“在想什么”，不料旁边的人先一步开口：“傅总。”

    傅云祁：“嗯？”

    旁边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这车很好看，我也很喜欢。”

    他反应了两秒，然后停下了车。

    姜楠正打量着车的内饰，发自真心地夸赞，傅云祁的这辆是黑色的特斯拉，内饰简洁又流畅，外表线条也很流畅。上车的时候，她远远望过去像一个圆满的黑芝麻团子，很戳她可爱的审美。

    车子里本来就过于安静，她怕人尴尬，于是开口赞美。

    没想到车子蓦地停下，她一下子睁大眼抬头，发现车子不知什么时候靠边了。

    咋了？她带着不解和惊慌扭头看向男人。

    只见傅云祁注视着她，眼里深地仿佛可以洞悉你的一切。

    她没盯几秒就扭头回避，略带不解：“傅总，怎么了？”

    许久不见车子动作，半分钟后才又启动。

    她听见他说：“没事，刚才心脏不舒服，缓了一下。”

    姜楠不免感到奇怪，收回视线，她庆幸这里是大桥不是高速公路。

    傅云祁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又再次泛白，脑子里想起一个女声：

    “云祁，特斯拉它圆圆的好像一个包子哦，好可爱，我们以后开这个车吧！”

    她，不记得了。

    -

    萧国富结束上午的实验数据后，在办公室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想到上午周进的事，十楼倒是挺久没那么“热闹过了。他起身去外面的工位看，走到张燕燕工位旁边。

    “燕燕，不休息会儿？”

    饭点刚过，张燕燕不像周围的同事那样午休，反而在电脑上敲着数据：“待会儿会休息的，台架模拟结果出来了，应该今天就能测试完。”

    原本要半个月才能完成的测试，没想到一周就快要搞定了，张燕燕有些感慨，早点结束的话，说不定休假能久一点。

    萧国富看向张燕燕的眼里带着欣慰，她年过三十，又要顾着家庭又要顾着工作，当初他就是看中她认真又能把事情做得周到，所以才把她调来中阶组。

    提到三十岁，萧国富想到某个同样也是三十岁的小子。

    “傅总在实车那里有传来数据吗？”他问。

    傅云祁这小子亲自去跟实车是他没想到的，他是说要监督一下，没想到他这么上心，结合他前两天“逃避”的样子，萧国富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有，傅总天天都有传数据过来，也正因此，我们这边的进度也能同步进行，效率更高了。”张燕燕回答。

    萧国富：“那现在还天天汇报吗？”

    “汇报到是没有了，”张燕燕严肃刻板的脸上裂出一丝疑惑：“傅总说，他过去后，所有的数据他会检查好，然后直接传过来。”

    萧国富眼里露出惊讶，他之前真没那么上心过。思索片刻，他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叫姜楠的，既然这边出了事儿，就把她喊回来吧，反正一个新人，回来也大有项目给她练手。”

    萧国富想到什么，“一轮实车结束了吧？”

    张燕燕：“结束了，应该每组进行轮换了。”

    “她跟实车跟得怎么样？”萧国富突然来了兴致，“你再把她的数据文件给我看看。

    那天他光注意“调戏”傅云祁了，没注意看。

    张燕燕闻言，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些图纸和数据资料，递给萧国富：

    “根据他们组的数据汇报来看，总体来说，相比其他组，效率和准确度更高一点，但部分的行文逻辑上存在一些漏洞，

    她顿了顿，“但总体来说，到时候回来看他们的小组总汇报的表现，如果其中姜楠有积极参与的话，那总体对新人来讲，是不差的了。”

    萧国富略微惊讶。

    张燕燕总以刻板严肃为名，得到她夸赞的人不多，他之前其实以为姜楠单纯只是认识傅云祁，现在看来，难道她真有两把刷子？

    他接过资料：“很少见你夸人。”

    张燕燕微愣，低头干咳了一声：“没有，她做事青涩，还有很多漏洞的地方。”

    萧国富翻了翻数据文件，点头：“那就看他们回来的各自小组汇报的表现吧。”

    京世的大大小小的出差，每次回来都有一个环节，就是小组汇报，要讲清楚每个组员担任的角色，以及自己负责了哪些部分，并互相在线上匿名评分。年末会按照一定的比例折算成绩效，发年终奖金。

    张燕燕点点头，犹豫片刻开口：“萧总，我斗胆问个问题。”

    萧国富疑惑看向她。

    张燕燕：“为什么傅总要去跑实车？如果有这方面需求，为啥不招个助理？”

    实车测试要去外面出差，基本都是刚进来的新人需要熟悉的流程，傅总这监督的，未免也太上心了些。

    ”谁知道呢？他独来独往惯了。“萧国富没回答，但是笑容莫测：“不过，喜欢独自行动的人，就算再怎么刻意隐藏，留下的痕迹也最明显不过了。”

    萧国富把资料还给她：“你把姜楠先叫回来，先把陈劲那件事处理好了。”姜楠，姜楠，他空了得见见这号“人物”。

    张燕燕听得云里雾里，听他吩咐后便掏出手机给姜楠发信息。

    -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让本来头还有些余晕的姜楠有些昏昏欲睡。

    男人从开口问事情后，就再也没吭过声，她一开始还感到尴尬，久而久之自己莫名在这安静的氛围里舒适起来。

    她使劲掐自己的虎口，不让自己睡着，脑子里想梳理着实车的流程，结果更困了，终于在一个停下的红绿灯口，没撑住，任意识模糊了起来。

    傅云祁在一个红绿灯停下的时候，瞥见一旁开始在“小鸡啄米”，不免觉得好笑，大约五小时的车程，也难怪会让她困。

    红灯还有70多秒，余光里一旁的女孩的头不动了，他扭头看过去。

    姜楠歪着头，俨然一幅睡着的样子。她安心睡着的时候，嘴角不会刻意绷着，明明是小巧的五官，圆圆的脸，非要装得成熟严肃。

    两年过去了，她一点没变，除了——傅云祁想起她和自己在电梯里对峙的表情，除了爪子变得伶俐了一点。

    女孩额前有根发丝垂了下来，卡在睫毛的地方，傅云祁觉得有些碍眼，想要伸手拨掉。

    突兀地手机提示音响起，傅云祁连忙收回手扭头，正好红灯变绿，他面不改色启动车子。

    是姜楠手里的手机响了，她一激灵回过神，打开手机看是张燕燕给她发的消息：【姜楠，轮组过后你回来，处理一下陈劲车子的事。】

    姜楠心脏骤停，燕燕姐是怎么知道的？

    傅云祁看她突然变了脸，问道：“怎么了吗？”

    “燕燕姐让我回去......”她嘴比脑子快。

    话音未落她便后悔了，也不知道在后悔什么。

    傅云祁点头：“那便回去呗。”

    她听这无所谓的语气，扭头看向他：“傅总，你，都知道？”

    她怎么有种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只浅浅吃了个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