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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重生

    有毒吧烷基八氮!!!

    当他再次睁眼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高考填报志愿的那天时,他觉得不是自己疯了,而是这个世界疯了。

    他爸妈依然一左一右陪在他旁边,眼神殷切地看着他填写志愿。

    所以这到底算什么?!

    重生这种扯淡的事发生一次也就算了,居然还能发生第二次?!

    时空穿越是真实可行的对吧?科幻片不是瞎几把扯淡的对吧?

    那要不来个人研究一下他现在为什么会遇到时空“鬼打墙”?

    哦,研究完论文得记得带他的共同一作,不能白嫖他这个宝贵的观察对象。

    刹那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连再跳一次楼试试的想法都冒出来了。

    但是他那不知来自哪个平行时空的爸妈还在旁边看着呢,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面前的电脑屏幕因为长时间不操作而熄屏,眼前的光骤然暗下去。

    “岩岩,想什么呢?怎么还不确认提交?”

    “额......那个,我现在不太确定,我......我还是重新填一下吧。”

    柯岩重新点开志愿填报系统,删掉上面所有生化环材和物理的专业,犹豫片刻,最重决定填报临床医学专业。

    活不到毕业工作的话那就算了,大不了他妈的再重生一次。

    要是能活到毕业工作的话,那他要当一名精神科医生,给自己诊断一下到底是什么毛病,可别是精神分裂导致的认知错乱吧?

    再者说临床医学应该算前景最好的专业之一了,任何其他行业不景气都不会影响医疗行业的景气——哪怕是现在开始打第三次世界大战,前线也得立马搭起一大批战地医院来。

    或许,如果玄学真的存在,如果神学真的灵验,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冗长的梦境,他是真的实打实地又活了一遍,那也该踏踏实实地好好活下去,至少别浪费这难得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就这样试探便着考到了全国TOP3的医学院,开启了他的第三段大学生涯。

    他的第一年通识课课程期间是在生命科学院度过的,期间他活得胆战心惊,每天都过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掉进生物的天坑里——那个让他崩溃跳楼的烷基八氮生物降解的课题还历历在目呢!

    有时间他想到这里就想笑,原来前车之覆后车之鉴的典故,“前车”和“后车”竟然可以指代同一个对象,那就是他自己,前世的他和现世的他。

    不过也还好,这次并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他和他的同学们一样,顺风顺水地度过了通识课阶段,进而转入医学院学习专业课程。

    基础医学院学了两年之后再进入临床医学院,一路上又忙又累,他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曾经活过两世了。

    临床医学院待过两年之后,他考研到本校附属医院——这回不是考虑后选择考研的,而是不得不考研,现在连县医院都硕士起招呢,要不读个研将来都没饭吃。

    他依照自己曾经规划的那样,在分科的时候选择了精神与神经内科,并且进入了科室大主任的团队。

    这个团队在科研方面非常高产,拿基金拿到手软,横向课题也很多。

    主任是个大忙人,只抽了十分钟宝贵时间和他简单面谈,就大手一挥给他分配了一个研究课题——

    《烷基八氮的酶促甲基化过程对于神经元损伤修复过程中表观遗传学改变的影响以及对相关疾病的临床指导意义》

    哦哟喂?

    这回的课题里竟然没有烷氮和苯氮了?

    啊哈哈哈这个世界就是一枚巨大的虾扯蛋!

    天地良心啊!他都重生两回了!还要做烷基八氮的研究!

    他觉得自己应该立马弃医从文,提笔撰写自己与烷基八氮的三生三世爱恨情仇,一定会在网文界一枝独秀,因为实在是太他妈的扯了——别人看到的是科幻,他实际写的是自传,哈哈哈居然还押韵,怎么不干脆怀孕呢?!

    如果说第一世他是为了怎么做也做不出来的科研而癫狂的话,那么第二世勉强算冷静下来之后决定给自己挣个出路,那这一世又算什么呢?——算了罢!

    他这才领教到当代医疗行业的现况,甭管是临床医生还是医学生,几乎所有人都要挤破脑袋卷基础科研论文,因为临床论文不容易发高分杂志,没有高分论文就无法申基金、评职称。

    其实这根本就偏离了学医的初衷,不是吗?

    他想来学怎么治病救人,再不济也好歹救救自己。

    他不想在实验室里和看不见摸不着的细胞相对无言,更何况还要做一个一听就很完几把蛋的课题。

    他觉得自己的前路一片暗淡,比扯淡还淡!

    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这一世他好不容易让爸妈躲过了车祸,又避过了台风,到现在还都双双健在呢,在这种情况下他连跳楼都要再三犹豫。

    现在看来只能硬着头皮先把这一世活下去,或许就像小说里常见的那样,他与烷基八氮的三生情缘就要结个善果了也说不准呢?

    有前两世的基础,他对烷基八氮的特性非常了解,比自己的蛋还了解。

    再加上他进入了一个资源非常丰厚的课题组,课题进展出乎意料地顺利——这种扯淡的课题居然能在开题一年之后进展达到四分之三,简直太难得了!

    两眼一睁,开始竞争!不拼不博,等于白活!!!

    他被医疗行业的残酷现实卷起来往前飞奔,重获新生的曙光就在前方啊啊啊——

    啊嚏——

    他在超净工作台前鼻子一痒,打出一个惊天大喷嚏,连外科口罩都被气流吹了起来,又被挂耳的弹力绳拉回来拍在脸上。

    不好!

    细胞操作过程中是需要保持洁净的,因为真核细胞很容易污染,它们脆弱的生命力根本经不起任何来自原始生命的敲打,只要飘进去一点真菌或者细菌或者支原体,真核细胞就会完蛋!

    它们会像约定好的一样在短时间内一起翘辫子,说实话,真是又菜又可爱呢。

    刚才那个喷嚏显然会喷出很多病原体,随着气溶胶和飞沫高速散播到空气中,已经拽都拽不回来了!

    而柯岩正好刚打开培养皿的盖子准备操作细胞——哈哈哈,现在把盖子盖回去还来得及吗?

    培养皿里的神经细胞不会理解他此时此刻有多想发神经。

    他盖上培养皿的盖子,祈祷不会发生污染。

    然而他忘记了,只要自己一祈祷,上帝他老人家就会发笑。

    第二天培养箱门一打开就飘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如果说人死了之后会有尸臭,那细胞死了之后的臭味算什么呢?脚臭吗?!

    哈哈哈还真别说,这种复杂污染培养过夜之后,各种微生物们欢聚一堂,制造出的气味真的很像脚臭。

    所以他因为一时侥幸心理,不仅损失了已经连续培养将近半年的神经细胞,还让整个细胞培养恒温箱都臭了,必须彻底清洗消毒,再重新投入使用。

    他有的时候真的会觉得很绝望,这种艹蛋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呢?

    科研是什么鬼?

    反正柯岩是一点也做不下去科研了。

    平静的日子里充满不平静的疯感,没有情绪稳定药物的柯岩就像没有自行车的金鱼,还能活!真的还能活!!!

    他的心理再一次濒临崩溃,甚至已经无力去思考下一次大组会上会不会挨批这种生死攸关的问题。

    他只想做点什么,什么都好,让他能短暂脱离现在的生活,哪怕是再重活一次呢?!

    然而上帝他老人家刚笑完,这次不想笑,没有听见他呐喊的心声。

    没过多久,课题组的大师兄就组织团建——哈哈哈,精神科的医生精神状态就是这样美好,团建不去游山玩水、不去吃吃喝喝、不去露营烧烤,而是去环湖骑行!还他妈的直接挑战一百公里!!!

    不是哥们,没逝吧?

    就算现在没逝,骑完也该有逝了。

    是的,他们就这样乌泱泱的一大群人,一群不是硕士就是博士甚至是博后的高学历群体,墨镜一戴谁也不爱,转身就成了炸街的骑行团。

    ——哦,不过高学历还是给他们带来了高素质,他们只在城市规划的环湖骑行绿道上飙车,并不会在机动车道上寻死。

    第一次骑行就挑战这种长距离,体能行不行先放在一边不说,关键是他的腚不行了!

    那种竞速自行车的座椅压根就不是设计来给人坐的,又窄又硬,硌在坐骨结节上,随着每一下蹬踏而摩擦,伴着每一次上下坡而颠簸。

    这酸爽,简直不敢相信!!!

    他想死的心在此刻达到巅峰,美妙的湖景也无法打动他的心,他只是木然地蹬着车,混在骑行大军里尽量让自己不掉队——组里新来的小师妹都骑在前面呢,怎么说也不能让大伙儿觉得自己是个废柴吧?!

    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站起来骑,用体重来加压加速,将一双轮子蹬得飞快。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车链条突然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与齿轮滑脱,脚踏板蹬踏的力瞬间失去了反馈,他整个人猛地一歪——扑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太好笑了,为什么这么多人一起骑行偏偏就他出了意外?而且偏偏他还是个旱鸭子,扑腾都扑腾不起来的那种。

    坠入湖水的一瞬间他鼻子里灌进很多水,他脑子里飘过很多想法。

    啊,这是什么玄幻情节?是又要死一次了吗?这次还会重生吗?还会再回到高考填报志愿的那天吗?

    其实说实话这一世过得不算太糟糕,父母健在,事业还算顺利,虽然有些小磕绊,但还不算致命的打击。

    而且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苦苦挣扎了这么多年,他自己还没把自己怎么着呢,怎么会被这种意外横插一脚?怪不值得的。

    他混乱的思绪逐渐消停,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时,他第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同门们围圈看着自己,见他睁眼纷纷高兴地跳了起来。

    方才他们一群医学生费了老大劲把他捞起来,又轮流给他做心肺复苏,硬生生从阎王手里抢回一条命。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恐怕不止是从阎王手里抢回了柯岩,更是从一个莫名其妙的“时空乱流”中抢回了柯岩。

    柯岩的口鼻中呛出很多水,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咳咳咳......谢谢大家。”

    “说什么呢?这不是我们应当应分的吗?下次骑车小心点,出发前检查一下链条有没有老化,这也太危险了。”

    唔,虽然是这个理儿,但......要是从一开始就别组织这个骑行活动,不就啥事儿都没有了吗?

    不过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落水一遭已经让他足够狼狈了,没必要找这种无力的借口来挽回脸面。

    出了一点小插曲,但无伤大雅,他缓了口气儿,还能爬起来继续做科研。

    第三世了,事不过三,他与烷基八氮之间的爱恨纠缠也该告一段落了。

    这种构造奇特、化学性质极其不稳定的环状分子,不好好伺候的话就会发生爆燃,像噩梦一样笼罩在他的身旁。

    但是害怕或者厌恶又能如何?他还不是得把这个研究生读下去?还不是得把这个扯淡的课题继续做下去?

    所以话说回来,他还是更适合做神学相关研究,没准真让他抓住了那只搅弄时空的上帝之手呢?

    不过上帝知不知道柯岩想研究他的手这事儿另说,他果不其然在大组会上挨批了。

    自己的细胞污染、实验进度耽搁也就罢了,还险些拉着整个培养箱里所有人的细胞一起陪葬。

    后期培养箱的清理和消杀是请了专门的工程师来做的,因为那是天杀的赛某飞的产品,又贵又复杂,他们还搞行业垄断,所以请工程师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他的细胞活得窝囊、死得悲壮,都已经化成灰了还要被拖出来鞭尸,真是惨绝人寰。

    组会过后,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会议室——并不是因为心情沉重,而是因为长距离骑行之后的乳酸堆积。

    他的心情一点都不沉重,轻松得很,随时可以飞出九霄云外,和漫天星辰一起忽闪忽闪。

    会议室在医院外科大楼的三十二楼,最顶层,也是整个医院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住在这里的病人们都在想些什么呢?——哦,精神科的患者在想什么还真不好说,人家可能在想怎么拯救医生于水火之中呢。

    不过反正柯岩已经是身心俱疲了,科研是对他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及至此时,无能的狂怒变成疯癫,平静的疯癫变成麻木,他觉得自己快要修炼致臻化境了。

    他推开走廊尽头的窗户——这窗户很小很窄,大概就够成年男性塞半个肩膀出去。

    这里毕竟是精神科,得防着病人太嗨了玩跳楼呢。

    三十二楼的夜风凉爽干燥,星月掩映出莹白的光,洒在他伸出去的手掌心。

    “仙人抚我顶,”他竟然一时诗兴大发,喃喃道,“......手可摘星辰。”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互拼乱凑了一番——毕竟中学语文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脖颈湿凉凉的,是很多年没流过的面条泪顺着淌到了衣领里。

    凉着凉着——欸,不对。

    发凉的地方变成了后背,脖颈倒是突然热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前胸是一片刺目的血红,温热的血还在汩汩流下。

    “啊,”他平静地想,“原来如此。”

    银白的刀刃从他侧颈划过,变成红色后拔出。

    其实他想回头说:“你们捅错人了,我只是个来开会的学生,不是医生。”

    可是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医闹行凶的患者家属并没打算给他留活路,气管和颈动脉一起全断,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他意识消失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急诊手术室的无影灯——他见过很多次,只是第一次以仰视的角度。

    想想以前调侃过吐槽过那么多次烷基八氮,貌似这次是真的完几把蛋了。

    不过,大罗神仙救不了,那老天爷来救?

    不是吧?这不是虾扯蛋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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