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
尖利铃声响起，郝雯静一惊：那个奇怪的声音又来了？！
接着是一段和缓的提示音：“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
看着监考老师下来收试卷的场景，她反应过来：哦，原来是高考交卷时间到了，不是那一个声音。
最近一周总有莫名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但滋滋啦啦，听不清说的是啥，但总有股莫名的怪异。
自己的大脑和身体似乎一直被重担压着，被锁链禁锢着，但最近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也许是高考的压力太大了吧？等高考结束后，这异常就好了。
她摸摸肿胀的双手，这是昨天被父亲用戒尺狠狠打了三十下的结果。
昨天考完后被几个同学拉着对了一下答案，出来时附近已没有共享单车，导致回家时间比父母期望时间晚了四十多分钟，耽误了家人吃饭和弟弟学习辅导。
弟弟还有5天就初中升高中了，比她的高考重要。
她心里这样想着，快速拿起书包，向校外冲去。
“大学霸，过来对对题呗？”
“雯静，雯静，第17题我们几个意见都不一致，你选的是啥啊？”
“郝雯静，郝雯静，赶着去投胎吗？”
……
身后声音此起彼伏，郝雯静假装没听到，一个劲儿地往前冲。
可千万不要被同学逮住问题，今天可不能再晚回家了。
哎，这个学霸，除了智商高，听力性格啥的都有问题。后面的同学小声地议论道。
“大家好，这里是鲤跃直播间，现在我站在本市TOP1中学-育德高中门口，还有1分钟本年度高考结束。让我们来采访一下相关考生。”
李主播在校门口对着镜头报道，这是她从业的第一年，一定要好好把握。
一个穿着朴素，佝偻着身子低着头的女生向这边冲过来。
“来了，本考场出来的第一个考生。”
她一把抓住冲出来的郝雯静的手肘：“请问，你这么急着冲出来，是很想马上看到你的家人吧？”
“嗯。”郝雯静木讷地答道，也不抬头看镜头，保持着往前冲的架势。
心里一片惶恐，回晚了会被打的。
“请问你相对你的家人说点什么吗？”李主播狠狠地拖住这考生。
这个高中生，看着瘦瘦小小，劲儿还挺大。
“嗯~”
难道说今天按时回家了，不要打我吗？
继续往前冲。
“请问你对将来有什么期待吗？”李主播牙齿都快咬出血了。
怎么有这么不会做人的人？！
“嗯~”仍是恹恹的无意义的回答。
难道说期待未来少挨打吗？家丑不可外扬。
李主播心里急得不行，这段采访完全没看点，我得问点劲爆的问题。
微屈膝盖，低下身子从下望上去，这次看清了郝雯静的脸。
没想到如此畏缩身形的一个人却张了这张如此骨相优越可做明星的脸，虽然面黄肌瘦，色相不佳，但是直播镜头自有美颜功能，色相问题不用担心。
靠，这次逮着个不错的了。
李主播美滋滋正要开口，突然听见摄像大哥的话。
“别浪费时间在这个同学身上了了。小李，后面那是本市首富的孙子，华立烨，快去采访那个。”
摄影大哥已收起摄像设备，边跑边冲李主播吼道。
李主播向后方望去：其他主播和摄影师一窝蜂似的向后面冲去。
“马上。”李主播终于松开郝雯静的手臂，拔腿挤入人群中。
早就听说华立烨这个富家公子的名号了，典型高富帅一个，可比这个灰溜溜像老鼠样的学生强太多。
郝雯静松了口气，继续向前冲着。
还好，现在时间早，还有共享单车。
踩了49分钟单车，来到了离学校18.7公里的井江十三村小区门口，她父母和弟弟的家，就坐落在这个城市有名的贫民窟中。
走过车辆乱停、污水横流的道路，狭窄的楼梯，终于推开家门。
那一家三口悠悠然躺在沙发上。
“呦，我们的大才女终于舍得回家了”。
“哪里，不是我昨天那一顿打，不知道她要什么时候才舍得回来。”
“得了，别在这儿愣着了，赶紧去做饭吧。
”
“嗯~”她哽咽着回答，放下书包，就去厨房忙活。
烟雾缭绕中，脑海中又出现吱呀呀的声音，和铁铲刮过铁锅的声音，油溅出来的声音，那一家三口的欢笑声夹杂在一起。
哎，也许再过几天，这声音就消失了吧。
当最后一道菜端上来的时候，桌上已没有多少剩菜。
她叹了口气，坐下拿起筷子。
家人在耳边徐徐叨叨：“高考后我们就没有对你的抚养义务了。”
“自己支棱点，找些工作去赚钱，别一天死在家里，学费、生活费我看你这几个月弄不出来怎么去读书……”
……
脑袋涨得好难受。
“啪！”
一双筷子狠狠扣在桌子上。
“妈的，做饭这么难吃，跟屎似的！”弟弟找了个由头冲郝雯静发着脾气。
好想做一只吗喽，发疯发癫，甩他个大逼斗。
这时脑海中那个人工智能声音又出现了。
这次是那么的清晰和温柔：【亲，你确定想做一只吗喽，不想做人了吗？】
做人？！我何曾好好地做了个人？！
一直做牛做马，今天开始老娘要做一只吗喽，甩这些混账一堆大逼斗。
另外，这声音就是所谓的精神障碍产生的幻听吧？！
不管了，先解决面前这个小瘪三吧。
郝雯静也“啪”地放下筷子。
“有屎的饭你也吃了不少啊。既然我做，我就可以决定你吃啥。放屎还是放毒，你管得着吗？”
说着向弟弟颇有深意地一笑：“反正我放了啥你们也不知道。不放白不放。”
压抑了18年的委屈愤懑爆发开来，脑子也突然清明起来。
心里愤懑少了一大半。
那个人工智能声音继续响起：
【生物管理局在此恭喜您，成为我们的变吗喽临床试验的第一个受试对象：编号为001。】
【鉴于您刚刚怼弟弟的表现，第一阶段试验任务完成10%，请再接再励。】
我的精神障碍达到了有如此严重的程度了？这次幻听时间也太长了吧？！
郝雯静内心开始有点惶恐。
另一边，父母弟弟皆陷入一瞬间的沉默：她今天怎么转性了？不一直唯唯弱弱小绵羊吗？
“哇，哇，”弟弟大哭起来，“这饭里还真有屎，我不吃了，我不吃了。”
“乖，姐姐骗你的。”母亲劝解弟弟。
转过头责怪郝雯静：“雯静，你看看你，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嘴巴里怎么能说脏话呢？！看把你弟弟气成啥样。”
又擦了擦弟弟的眼泪鼻涕，继续说道：“他说话你听着就好了啊，下次不要做这么难吃就不会挨骂了啊。”
听到母亲的责怪，郝雯静的气愤压过了幻听的惶恐。
拿起筷子指着妈妈，继续输出：“你两头男大女外外，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他骂的可是‘妈的’，我可不是他妈，我是在帮你说话呢。”
“我帮你说话你听着就好了啊，怎么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你嘴巴里可没脏话，里面都是——吕洞宾的肉！”
【太棒了！第一阶段试验任务完成20%，请再接再励！】
“大胆！雯静，你可真是越长大越不像个人了，你小时比现在可好太多了。懂不懂什么叫做尊老爱幼？你这么多年书都读到肚子里去了？你还算是个人吗？”
爸爸清了清嗓子，又出来充当理中客。
郝雯静脸不红心不跳地往口里送了一口饭，啧啧称奇：“好奇怪哦，我又不是一生下来就长大的，我年幼的时候你们可有好好带我？”
“无非是仗着我年幼，不能反抗你们这些大人，极尽手段欺负我而已。”
“怎么啦？现在发现我长大了不好欺负，就说我长大后不像话了。啧啧啧。真是世风日下啊~”
“还问我算不算人，你不做人，光知道叫我做人？”
【第一阶段试验任务完成30%！】
“你？！你？！”爸爸气得发抖，没想到这个闺女今天连他都敢怼了。
我可是堂堂一家之主，她的生身父亲啊！
太不像话了！
食指指着雯静，狠狠威胁道：“既然如此，你大学期间的任何费用我们都不会给的。”
臆想着大女儿以后的窘境，洋洋得意：“这是为了好好教育你，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以后你到了社会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郝雯静扒饭速度不减，仍然应战：“哼！说得好像我乖乖听话你们就出钱似的？你们这些年给了我啥钱？我是靠奖学金覆盖开销的。”
接着掰着指头盘算起来：“反而这么多年，我干家务活，辅导弟弟读书，你们可是毛钱都没给过我呢。你们可欠了我一大笔钱，保姆钱，家教钱……。”
“两个大人欠我一个小孩钱，还说是教育我，羞不羞啊？”
【第一阶段试验任务完成40%！】
“什么钱不钱的，本来就不应该给女儿一点钱，女儿都是泼出去的水。”
妈妈安抚好哭泣的弟弟，又加入战局。
手背拍打着手心，发出难听的趴趴声：“我们本来好心准备给你出路费的，结果你现在……，啧啧啧，好了吧，现在连路费都没有了。”
“你这个女儿啊，小心思可真多，自己成绩那么好，怎么不舍得用心辅导一下你弟弟？现在还好意思要辅导费。”
“对呀，对呀！姐姐她也太过分了。”
弟弟听到成绩这个痛处，嘟囔着嘴开始抱怨。
“就仗着比我早出生几年，把家里的气运都用光了，自己考第一第二，害得我老是考倒数。”
郝雯静此时已吃饭完毕，无视脑中的幻听，一边冷眼看着这两母子的表演，一边悠悠抹了抹嘴唇。
接着慢悠悠道：“哎呦，那点路费就是你们好大的恩赐了。”
“多积点德吧，说不定弟弟就不会考倒数了。”
“毕竟，他成绩比班上的弱智儿都差了一大截。要么他比弱智更弱智，要么就是遭报应了？”
接着冲弟弟讥笑：“白痴弟弟，成绩烂可不要怪我哦~”
“我可是泼出去的水，就算干了缺德事儿，也报应不到你身上啊。”
【完成50%！】
“我当老师20年了，最会看人。”
“有的人啊成绩好，但是出了学校啥钱都赚不到，有的人啊，成绩差，出了社会赚大钱。”
妈妈白了雯静一眼，“雯静，你以后还是得靠你弟弟。不要仗着你现在成绩好，就一天天狗眼看人低。”
郝雯静戏谑地打望着妈妈的眼睛，阴阳怪气：“呦，你这么会看人，拿的什么眼睛看人啊？”“狗眼吗？”
“怎么没看出来弟弟适合干啥啊？”
“怎么没看出来爸爸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么穷啊？”
“怎么没看出来因为生弟弟后丢掉编制当代课老师会这么苦啊？”
“最会看人？我~呸！还是换个眼吧。”
【完成60%！】
“啪！”
一个耳光向郝雯静扇过来。
“哇~”
这凄惨的哭声不是来自郝雯静。
而是那白痴弟弟。
原来是弟弟被抓过来挡掉了妈妈气势汹汹的耳光。郝雯静现在的反应异常敏捷。
好不容易哄好的弟弟捂着脸又哭了，直接躺在地面上滚来滚去撒泼。
“看吧，你瞅瞅你这眼神。连个人都打不准。”
郝雯静从饭桌站起来，准备离开。
“你？！”妈妈此时已无心思对骂，赶紧蹲下去，继续安抚弟弟。
爸爸气势汹汹地从饭桌下抽出一根戒尺，他老早就想拿戒尺了，昨天打了后忘记归位，在桌下摸了半天才摸到。
一手撑着桌面，就要从座位上站起来：
“棍棒底下出孝子。久了不打你，皮痒了是不是？！”
他看着自己女儿的脸，在上面找寻着害怕，恐慌，悔恨……
可惜，这些都没有。
郝雯静的脸上是诡异的笑，全身散发出来的，只有熊熊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