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局》
楔子
N市的N大学一学生陈某，六年前于学校废弃的教学楼跳楼自杀。学校为了将这件事的影响最小化，最后对外宣称是学生的学业压力过于紧张，一时想不开而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家长没有深究，随着时间的推移，每年各高校的学生自杀事件层出不穷，教学楼的事情在后来的学生中只是口耳相传，很快也淡化了，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会在意他断送自己生命的原因。
chapter1
我叫陈洺，现在在N市一家精神病院工作。简单来说，算是护工。我没那个本事去治疗那些病人，能做的也仅仅是照顾他们的起居饮食。至于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不记得了，好像自我有记忆起，我就已经在这了。
我负责的范围，是D2病房，主要以男性病人为主。在这里我见识到许多形形色色不同的精神病人。D2病房里有个李大爷，他总是拿个本子写写画画，都是些我看不懂的文字；有个姓张的年轻小伙子，是个强迫症很严重的人，他见不得所有的垃圾与杂乱，总喜欢收拾，比我要勤快多了；隔壁病房里有个王阿姨，我一直觉得她挺慈眉善目的，她有时也会跑过来和李大爷聊聊天，似乎很投缘。我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说的又是什么。但是这也不是我的工作范畴。我的工作要求主要是照顾与陪伴。或许我的潜意识里，我是拒绝与他们交流的。我并不是觉得他们不正常，只是，心中与他们似乎早早立起了一道分界线，那是我想自己与精神病人之间最好的安全距离，不至于与他们过分亲近。
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神世界。当然，我也是。我有一本日记本，很早就开始写了，因为写得不勤，所以厚厚的本子从大学用到了现在。我想，如果不让自己的精神世界丰富一些，我可能也得进来这个地方。实话说，与他们相处，是很累的。我得尽量去听每个人说的，然后顺着他们的思路，去迎合他们。当然，我也不太敢反驳，因为可能随时某个点会激怒到他们，换来一顿打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晚上，李大爷总喜欢找我来聊天，不知道他是喜欢我什么地方，可能因为我有酒窝？他似乎很想与我亲近。
“再聊一会儿，你可得去睡觉了。”我做“嘘”声动作，心中的那条分界线在时刻提醒我，我还是得和他们保持适当距离。抬手的时候瞄到了手上那条红色的平安手绳，算是给自己求个心安吧。
“好。对了，你叫陈，陈什么来着？”李大爷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我叫陈洺。实在不行，叫我小陈也行。”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平时看起来记性挺好的一个人，却总是记不住我的名字，总问我叫什么。
“行，小陈。我问问你哦，你之前读大学的时候学的是什么专业啊？”
“社会工作。”
“之前你们学校是不是发生过学生自杀的事情啊？”
“没有吧，我没有印象了哎，毕业好久了。”
“那你能讲讲你以前上学时发生过的事情吗？我很想听听。”
今夜万里无云，天空中的繁星点点，像极了那个夜晚。
这是第一个晚上。
chapter2
在这里呆久了我也会累，平时听了太多别人的事情，此时我也想说说自己的事情。李大爷是难得有兴趣来听我的故事的，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我还是愿意把那些已经过了很久很久的事情，从我回忆的漩涡里捞出来，说与他听。
“其实我不记得当初报社会工作的原因了，不过就也一直凑合学着了。”
李大爷没有回话，我想他是想专心的听我说完，那我也毫不吝啬地开始谈起我的过去——反正告诉他，他也不会告诉别人。结合着我的日记，那些重要一点的往事才开始一点一滴浮现。
七年前———
“陈洺，上了大学了！一切都能重新开始了！”日记里，陈洺这样写道。他出生在一个父母离异的家庭，而后父亲和母亲都再婚了，组成了各自新的家庭，他跟着父亲生活，而新妈妈也生了弟弟。这时候，他反而像是多余的那个。父亲只管给他钱，从来没管过他的其他，就连他上了哪所大学都不管不问。高考填志愿选择来了一所远离父母的城市，他抱着满心的期待来了这里，想要重新开始。摆脱掉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选了社会工作这个专业，也是想以后能为这个社会出一份力。却未曾想到，这里却把刚从沼泽中蹒跚着爬起来的他，又给踢了进去。
他有一个秘密，其实他喜欢男人。高中的时候，他暗恋了他们班的一个男生。只不过，那个男生知道后，当着全班人的面大声说：“我不喜欢男人！陈洺你恶不恶心！”从那之后，他在这个班级里成了别人眼中的异类。本就内向的他更加寡言少语了。吃饭、学习，什么都是一个人。别人看到他，总会小声说着什么。也有很多人喜欢当他面开他和那个男生的玩笑，被那个男生知道后，就有了当众划清界限的事情。班主任找他谈过话，问他是否确有其事，他毫不避讳的承认了。
“对。我是喜欢他。”
“你现在不应该想这些事，应该好好准备高考。”班主任的眼中也有很奇怪的打量的目光，似乎有意避开和陈洺的眼神交流。
来来去去都是这些说辞，听多了也麻木了，陈洺随口回答：“知道了。”
陈洺后来发现，对那个男生好感很快也没了，倒不是因为划清界限而因爱生恨，其实也不至于到那个程度。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只不过，性向这个，却没办法改变，他发现自己很难对女生有感觉，甚至于拒绝与她们接触。在大学的新班级里，他也比较喜欢独来独往。开学一个月了，也没有主动交到什么朋友，和舍友也就是打招呼而已，白天他喜欢出去逛逛校园。
但是，他是想着重新开始的。所以，他还是去了自己感兴趣的社团——民俗爱好者协会。
“你好——你是陈洺吗？”陈洺登记完入会信息后刚转身走，后面一个男生突然叫住他。陈洺这才回头一看，下意识点点头。“你是？”
“我叫陈凌，和你一个班的。我在群里见过你的名字。”陈凌微笑着看着他，看起来非常友善，同时自然的往前走到了陈洺的旁边。
陈洺这才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男生，他有着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笑起来还有酒窝。“…你好。”太久没尝试着主动与别人交流，陈洺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陈凌往前走着，陈洺也自觉的跟上了。二人并肩走在一起，陈凌继续挑起了话题：
“你也对民俗感兴趣吗？”
“对的。”
“真不错啊，我以为喜欢这个的人肯定很少，没想到还能遇到同班同学。而且我们都姓陈，好巧哦。”
陈洺默不作声，只点点头。
“你知道学校里有一栋废弃的教学楼吗？”
“不知道。”陈洺下意识说不知道，可是说完之后他脑中马上反应过来，他逛校园的时候是看到一栋很偏僻很破旧的教学楼的，大门也是锁起来的，应该就是陈凌说的废弃的教学楼。
“我也是听说的，有传闻说那里闹鬼哦，半夜能听到呜咽的声音。”
“啊？”陈洺愣了一下，陈凌说这话的时候仿佛一个在寻宝的探险家，发现了宝藏所在地一样的兴奋。
“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陈凌那股子兴奋劲儿还在，对陈洺发出邀请。
“这不太好吧。”
“怕什么，我们一起去呗。”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陈洺突然反问道，陈凌心虚地小声说：“这个嘛…因为我也有点害怕的。”
看到他有些吃瘪的表情，陈洺偷笑。“行，那我们一起去。不过我想多准备几天，这个周末再去吧。”
“好！”
chapter3
“所以你和陈、陈凌约着一起去了吗？”李大爷听得仿佛津津有味，接着我的话碴。
“当然的啊，我也有兴趣的。”
“那你们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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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洺陈凌来到了那栋废弃教学楼，还是晚上来的。鬼故事多数都是发生在晚上，白天的时候来了就没意思了。虽然天色暗了，但路灯的灯光打在墙面上，还是能看见这栋楼叫“清源楼”，只不过墙面的破烂不堪也很明显告诉人，这里是废弃的。
清源楼的正大门不仅上了锁，还积了很多灰，不过陈凌根本没打算从那进去，早早带陈洺来了后门，后门的锁并没有真的锁住，一推就开了，发出了“吱哑”的挂啦声，非常刺耳，好在这个点已经比较晚了，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估计经常有人从这里进去。”陈洺跟在陈凌身后，在他推开门后看了一圈周围，灰尘相比较前门少了很多，故而有此推论。
二人从一楼开始走起，从门口走到尽头，再从尽头的楼梯口又上楼，但是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从二楼到三楼也是如此，废弃的大楼空气流通很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所谓“呜咽”声，可能也只是风声罢了。
“我真走不动了。”陈凌脚步放得越来越慢，开始喘气，陈洺也差不多。他们已经走到六楼了，再往上就是天台了。
“我们上天台吧，那边空气能好点。”一时间马上就离开也没劲，陈洺提议上天台看看。
天台的空气果然好了很多，只是四周墙面都有很明显的发霉情况，墙皮也脱落了很多，他们找了个干净一点的地，坐下来休息。
陈凌坐下后，先开口了：“抱歉啊，带你白跑一趟。”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来过这里。”
今晚的天空有许多繁星，温度也刚刚好，还吹来了舒适的凉风，让人的心情也宁静了下来。
“你为什么会喜欢民俗呀？”陈凌又问道。
陈洺想了想，“喜欢看一些和传统文化、风俗习惯有关的。”
陈凌没有回话，摆弄着地上的小石子，似乎不太满意他的说法。
“听起来很官方？其实我觉得好像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陈洺说到后面声音小了起来，其实打从心底来说，他确实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
“那我说说我喜欢民俗的原因吧。”陈凌的语气放缓，侃侃而谈起他的想法：
“其实研究传统文化、信仰风俗这些，都是官方记录和文字记载的，我觉得历史也可以。而我认为的民俗，应该是那些没有书面传承的民间事物，口耳相传的更多，所以我才会说来这个‘听说’这个闹鬼的地方。我觉得习俗是随着时代改变的，但也和我们现在的生活息息相关，所以这是一门现在进行时的学问。”
“嗯，挺有道理的。”陈洺通过陈凌这一番话，对他更加改观了。
那一晚他们也聊了许多别的，从什么地方来，喜欢吃什么，在天台上呆了很久很久，快到宿舍门禁时间了才回去。
chapter4
“好了，今天就说这么多了，你快点睡觉。改天再跟你说之后的事情。”我不知道我讲了多久，李大爷似乎还是很有兴趣的样子，眼巴巴地看着我。
“行，小陈你也睡觉。”李大爷应了我之后就走了。
我躺在床上，回想起那段时间的事情，觉得却不似我经历过的，大概是过了太久太久了吧。想着想着，我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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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次清源楼探险之后，陈洺与陈凌的关系也愈发好了起来。陈凌的性格更加外向一些，和很多人都合得来，陈洺只在他身边没人的时候才会去找他聊天。
“这个老师好啰嗦啊，困死我了。”专心听课的陈洺，手机里突然冒出来陈凌发给他的消息，还有一个睡觉的表情。陈洺在教室扫了一眼，寻找陈凌，只见他在右前方靠墙的一角，跟陈洺挥了个手，就趴下睡了。
“你先睡吧，我之后把笔记借给你。”发完这条消息后，陈洺继续听课。这节课是《人格心理学》。
陈凌肯定是那种外向型的人格。看到陈凌睡觉的后脑勺，陈洺忍不住笑了。
去过清源楼之后，陈洺发现那是个不错的地方。虽然说废弃了，但是很多空教室可以用来自习，桌子椅子只是旧了一些，还是可以继续使用的。有时候晚上他也会去天台看星星，他发现那里的宁静，简直是个世外桃源，根本不像其他同学眼中以为的恐怖。
有次陈洺晚上从那里出来之后，被两个同班情侣同学看到了，两人大吃一惊，不知道他跑去那种锁了门的鬼地方干嘛，很快又传到了班上人的耳里。有些人会小声说：“真是不懂他去那种地方干嘛。”不过在大学这个地方，别人也不会管那么多，至多也就吐槽几句，只不过陈洺还是察觉到了那种异样的眼光。
和当初的班主任一样的眼光。
陈洺并不想做过多解释，如果太多人去那了，反而觉得自己的小天地被别人打扰了。
不过当这些吐槽陈洺的话传到陈凌那之后，他可就忍不住了：“那里可没闹鬼，正常得很。”
“你怎么知道？”
“就是我拉着陈洺和我一起去的啊。’’
大家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算了，和你们说你们也不懂。”
陈洺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虽然他不想解释，可是看到有人为他解释，有种说不出来的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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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我隐约还记得梦里的事情。好多还符合过去的发生的情节，可能还有些不符合，是梦里加工的？不过我也想不起来了。真的过去好久好久了吧。
又要开启我一天的工作，给大家分发食物，做早操，打扫卫生——张姓小伙子又来了。他又抢着做我的活，不过交给他我也放心。
王阿姨也来了，她也拿着个小本子，不知道又在和李大爷说些什么。
每天白天我都好期待夜晚的到来啊。感觉只有夜晚才是属于我的。尤其是最近李大爷勾起了我对大学的回忆，我就好想再回味回味啊。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李大爷又来了。不过现在我很愿意说给他听。
这是第二个晚上。
chapter5
“等会儿有空吗？一起去吃饭？”陈凌给陈洺发了个消息，转身就没看见陈洺影了，不知道他怎么刚下晚课这么快就走了。
“我有东西掉在清源楼了，我得去找找。”发完消息后，陈洺快速向清源楼跑去。他的平安手绳掉了，今天在教室找了一圈，一路上也来来回回地找，都没找到。剩下的可能就是昨晚去的清源楼了。
陈凌看他这么着急的样子，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马上就追了上去。好在陈洺没走多远，他很快就追上了：“我和你一起去找吧。”
二人快步走着，陈洺也向他说明了是平安手绳掉了。
“你想想看，比较有可能掉在哪里？”
“我是像我们第一次探险的那条路径走的…相当于每条过道都走了，最后去的天台。”
陈凌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不知道陈洺怎么给自己多加了那么多路程。不过他还是说：“好，那我们一条过道一条过道找。”
一楼、二楼都没有，来到三楼过道，旁边的教室黑漆漆的，他们用手机照着灯在沿路寻找。
突然，他们远远的听到了女子大声哭泣的声音，这个声音越来越近，他们觉得有些不寻常。因为之前的传闻明明是假的…
陈凌主动的走在了前面，将陈洺护在身后，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拉着陈洺。
走到倒数第二个教室的时候，他们发现了声音的来源——有两个人影在里面！
陈凌下意识拿手机往里面照，下一幕他们都看呆了———一个男生将一个女生压在桌上，扒光了她上身的衣服！女子见到灯光仿佛看到救星一样，马上大声呼救：“救命！救命啊！”
男子正在对她做的事想也知道，陈凌想都没想就跑进去，直接一拳打趴了那个男生，男子想逃，陈凌按住他，和他厮打在一起。
陈洺也火速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闭着眼扔给了女生，也跑去帮陈凌。二打一，那个男生更不是对手了。
“混蛋！你个混蛋！”陈凌见他想逃，又来了两拳。“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那是□□！”陈凌大声怒骂道，眼中的怒火就快迸射出来的样子。
“我要报警！让你这个混蛋滚去坐牢！”
“不要！不要！”此时女生在后面大喊道。“求求你们，不要报警！”女生几乎是将陈洺的外套直接裹在身上的，狠狠抱着，她的情绪看起来还不稳定，哭喊着不要报警。
“对啊求求你们不要报警！我还没对她做什么！”男子放弃了抵抗，任由二人按住，嘴里也在不停求饶。
“是你想做，结果被我们阻止了吧！”陈凌把他按得更紧了，完全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我求求你们了…不要报警！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女子哭着说，她此刻已经没力气了，瘫软在地上。
“是我笨，以为他说要给我一个惊喜，被他哄来了这里，结果却马上就扒了我的衣服…”
“好，我们可以不报警——”半天没说一句话的陈洺，此时突然开口了。陈凌不解地看着他。
“但是，必须拍视频留下证据，你必须承认你的罪行！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对她做这种事！否则，这个就是物证，我们就是人证！”
男子马上点头答应，很快完成了拍摄的事情。然后他们一起送女生回去，视频每人也都做了备份。
女生的情绪似乎还是有些不稳定，陈洺安慰道：“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的，如果那个混蛋再找你麻烦，你可以找我们。”
看着女生上了楼，发了消息说到宿舍了，二人这才放心下来往回走。
陈洺长舒一口气，“我还得回去找一下。”他还是惦记着那条平安手绳。
“把衣服穿上。”陈凌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陈洺披上，刚刚陈洺的外套给女生了。他看到陈洺只剩一件白色短袖。
“没事，我不冷。”陈洺马上就要脱下还给陈凌，又被陈凌按回去了。他的力气实在是大，刚刚打那个男生算是主力了。
“穿上吧，我刚打完架，热死了。”陈凌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示意他现在很热的样子。
“那这岂不都是汗味？”陈洺装作闻着很难闻的样子，一边不忘打趣陈凌。不过其实没有什么味道。
“你可以啊，嫌弃我来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嘴欠呢？”陈凌揽过陈洺的脖子，翻了下右边的领子嗅了嗅，“还臭吗？”
“不臭了。”陈洺做求饶状，陈凌才放开他。刚刚陈凌揽住他的时候，他的心跳加速了，耳朵也迅速泛红。
他们又原路返回到清源楼。从后门进去的时候，陈凌想到一开始陈洺说这边灰尘少，经常有人进去的事情，可能像一些小情侣就会挺喜欢进去的，不过没想到今天会遇上这样的事。
这次他们直接上了四楼，手绳很快就在走道里找到了。“找到了！是不是这条！”陈凌兴奋地拾起靠近墙角的手绳，马上递给后面的陈洺。
“是这条！”陈洺认出了那条手绳上的独特的印迹，是曾经不小心滴在上面的血，现在颜色已经变深很多了，所以在上面还是很明显的能看出不一样。
“这就叫，好人有好报！”
“走，我们去吃饭。”陈洺想起陈凌最初跟他约饭的消息，二人做了一件好事，又找回了手绳，心情很是大好。
现在时间已经比较晚了，食堂没剩多少人了，简单点了两碗大排面，二人坐在角落吃了起来。
“我这么说可不是说你像女生的意思啊，但是刚刚你安慰那个女生的样子，真像一个知心大姐姐。”陈凌吃了一口面，看见陈洺乖巧吃饭的样子，忍不住把刚刚看到他安慰对方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觉得你刚刚真的很像一个英雄。”
陈凌本来刚要咬一口肉，听到这句话，突然愣住了。
chapter6
“今天中午安排的是大排面哦，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我站在餐口旁边，一碗面一碗面分发下去。张姓小伙子拿到的时候还挺开心的样子。
当然我自己也有。分完之后，我终于也可以吃起来了。不过说真的，还真没有学校的好吃。吃到最后我实在不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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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是英雄？你这样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陈凌这下连筷子都放下来了，想听听陈洺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自己刚刚的见义勇为，暴揍那个男生的时候，确实好像挺有男子气概的，但他觉得应该旁人都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帮忙的。
“我高中的时候，也被女老师动手动脚过。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数学女老师，据说未婚，趁我请教题目站在她旁边的时候，对我毛手毛脚，从后背一直摸到臀部，我发现不对的时候只是下意识躲开，结果老师又把我拉近了一些，说远了听不见。”陈洺一边吃着面，一边平淡的说道，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戴着的眼镜蒙了一层雾气，掩饰着他闪烁的神色。“那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反抗女老师，因为说出去很难有人信，而且也没好意思问过别的男生有没有相同的情况。因为无可避免的，还会有别的事情去找她，所以就算我不想去问她问题了，还是会有交集，她还是会那样对我。”
“后来有个男生，他那次直接拉开了我，然后死瞪着那个老师，后来那个老师就没有再对我毛手毛脚了，可能是她觉得被人发现了吧。”那个男生，就是他暗恋过的人，最后又当众和他划清界限的人。只是，那个男生一时好心的帮助，却在他这里，留下深深的烙痕。
当然，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
陈凌一直听着，没有说话，面色复杂，似乎酝酿着很多话。
“吃面吧。都要坨了。”陈洺指指他面前逐渐粘在一起的面，陈凌这才反应过来，慢慢吃着，却觉得食之无味。
“所以我觉得你那几拳可太man了，如果当时我也会反抗，我骂那个女老师的话…”就不会喜欢那个男生了吧。不然也不会有后来那么难看的结局。
其实他安慰那个女生的时候，何尝不是在安慰过去的自己呢，而且这个女生经历的比他更为难堪，他那些又算得了什么呢？陈洺这样想着。
陈凌的面最后还是没有吃完，不过他还是说着自己饱了。一起回宿舍的路上，他都没有再说什么，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他们住在不同的宿舍，分别之前，陈洺把外套还给了陈凌。
陈凌晚上失眠了，他莫名觉得有些生气，但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打了一句话发给陈洺：
“如果我们早点认识就好了，我一定会帮你反抗。”
“谢谢你。”陈洺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这样回了。他也想过，那个时候可能不管是谁帮他，他都会觉得有人拯救了他然后喜欢上对方吧。假如那个男生换做是陈凌，最后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今天和陈凌一起见义勇为，我很开心。他今天给我的感觉太不一样了。”陈洺在日记里写道。
chapter7
一连对李大爷说了好几个晚上关于我大学的事情，好像记忆里除了这些重要一点的也没剩下别的了。
“你现在和陈凌还有联系吗？”李大爷一本正经地问我。
“没有了吧，后来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你再仔细想想。”李大爷又问道，一脸严肃的样子。
“我真的不知道。”我对李大爷的追问有些不耐烦了。不知道他这么在意陈凌是为什么。
“你再问我可就不说了啊。”我故作威胁的语气，李大爷总算乖乖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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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陈凌和陈洺一起吃饭的时候，问到了他手上那个手绳的事情，一定是对他有什么重要意义，才会那么紧张。
“这个啊，保平安的。”陈洺随口答道。
“就这么简单？”
“没有多复杂的。”
看出来陈洺还是有隐瞒的事情，可他既然不想说，陈凌也不会多问。虽然说他们是朋友了，可是他总觉得陈洺有很多心事，很多事都不愿对他开口。
回到宿舍后，舍友突然小声和陈凌说：“你知不知道，陈洺是gay来着。”
“…啊？”陈凌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可能？”
“班里都传出来了，陈洺有个高中同学是班里同学的初中同学，看列表发现的。然后他们就说到这个了。”舍友把聊天截图发给陈凌，陈凌看着聊天界面，一条一条信息映入眼帘：
“陈洺是不是你大学同学啊？”
“对啊，怎么了？”
“他现在有对象了吗？”
“没有吧，他总是独来独往的。只是有时看到他会和我们班另一个男生一起走。”
“那就对了，他喜欢男人来的。”
“！！！”
“他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们班一个男生，说来他们其实都长得挺不错的，但是那个男生可是大直男，知道陈洺喜欢他之后就当众划清界限了。”
这种劲爆的消息很快就在班里传开了。只有当事人不知道，因为陈洺确实喜欢独来独往。除了和陈凌有来往，别的都不怎么在意。
陈凌看着这些消息，内心五味杂陈，不停的咬着下嘴唇，他不知道要不要去问陈洺，这些是不是真的。是假的他一定会帮忙澄清，就像他之前给他发的那样，过去的他没办法，可是现在还是可以的。但如果是真的呢？
是真的又怎样，现在这个社会多了去了，又没有什么不正常。可是，他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觉得变扭。
“喂，发什么呆。”舍友拍了拍他，又不忘打趣，“你说陈洺和你走那么近，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滚，别吵我。”陈凌心情烦躁，直接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陈洺又感觉到那种异样的眼光了。只不过这次比上次看起来严重很多。他望了一眼教室，看陈凌又坐在某个角落，但是这次却有在认真听课。
“下午没课之后，我在清源楼等你。我有事想问你。”手机上突然冒出陈凌的消息，陈洺想也没想就回了个“好”，就继续听课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那些个聊天记录，正在班里各个同学的手机里疯传。
chapter8
陈洺因为还有别的选修课，赶到清源楼的时候，陈凌早就在天台上等着了。
“你来这么早啊。”陈洺看到陈凌坐在那个干净的地上，听到他的声音也没有回头，有些奇怪。
陈凌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把手机递给陈洺，那是舍友发给他的，正在班里疯传的聊天记录。随即低下头，摆弄脚边的几颗小石子。
陈洺看完后，沉默了许久，把手机又还给了陈凌。“嗯，是真的。”
陈凌听到后瞥了他一眼，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知道陈洺也还有没说出口的话。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难怪呢，我说他们今天看我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我并不想否认，我喜欢的那个男生，就是在办公室帮我的那个。”
陈凌终于一直盯着他看了，不过陈洺只是目视前方，不知道是在看云还是在看墙，手环抱着膝盖，还带着一点摇晃的起伏，又是一副轻松的样子。
“我从小就没什么人管，爸爸有了弟弟后就更不想管我了，可能因为我是前妻生的孩子吧。后来上了高中后，也是性格比较内向。大家知道我喜欢男生之后，有意无意的，都在疏远我。而我喜欢的那个男生，他也很厌恶我。其实我不知道我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世多可怜多悲惨，也有在好好生活，也没有伤害过别人。别人需要我的帮助我也会帮忙。就算喜欢了那个男生，我也没有告诉他，是有人发现了，我不想否认，他就知道了。”
“我不想连自己都否认自己的喜欢。”
陈凌知道，陈洺只是嘴上故作轻松。
“那个平安手绳，是我妈送给我的，实在是太久太久了。也算是我印象中，她唯一留给我的礼物。高中经历过那些事后，我更希望自己能平平安安的。”陈洺抚摸着手上的平安手绳，又摩挲了一会儿，陈凌还是没有回话，陈洺又开口道：
“你会介意吗？”
“不会的。”陈凌几乎下意识就说出来了。他知道陈洺是个不爱解释的性格，也因为不喜欢和那些人来往，所以不会在意解释与否，但是是真的把他当朋友，才会对他解释。
“那你现在还喜欢那个男生吗？”
陈洺摇摇头，“可能我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曾经给过我温暖却又把我推入地狱的感觉吧。”
陈凌轻轻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慰，二人相视一笑，这件事就当翻篇。
八卦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多人虽然知道了这个事情，也不会过分探讨，当作一时茶余饭后的谈资，很快又有新鲜八卦取代了这个事情。
可是陈洺没想到，八卦的主人公，很快又落到了他头上。
chapter9
“我那时候太优秀了，好多双眼睛看着我呢。”
“就想看着我有什么出错的地方。”
我翻了翻日记本，又在仔细回想当时的事情。想来想去，我都不明白那群同学为什么那么关心我的事情，我的性向，我的私人关系。难道是因为我成绩好？评奖评优什么的总是有我，所以总有人想抓我的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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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洺依旧喜欢去清源楼自习，只是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上次差点犯罪的男生。
大庭广众之下他拦住陈洺，在他面前苦苦哀求，求他把上次的视频删掉。经过上次的事情，他看得出来陈洺是个好说话的性子，专门挑软柿子捏，而他既然知道清源楼的后门可以进，肯定会经常去。在这条路上蹲了两天，终于等到了陈洺，因为他并不知道陈洺是什么专业的学生，只能在这里等。
“你别这样，你只要保证不会再做那种事，视频我是不会公开的。”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求求你了！”说完，那个男生直接下跪。引来了旁人的目光。
“你们看那个男生在干嘛啊？对那个男生求爱吗？”
“哇，快点拍下来！”
“你别这样，你赶快起来。”陈洺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赶紧把那个男生扶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向这里走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陈洺真的很讨厌这种目光，狼狈地转身就跑了，那个男生也赶紧追了上来。可以说，他就是故意的，当着众人的面做这种事情，无疑是对陈洺的道德绑架。
陈洺后来跑到某个交叉口，甩掉了那个男生。但是这件事很快被发到表白墙上，向着全校人公之于众。拍到的照片虽然模糊，可是能看清陈洺的脸，那个男生只能看见下跪的背影。投稿人所说的也是那个男生求爱不遂。
表白墙的事又在班里开始疯传，其实这件事本来可以没有那么复杂，但是班里很多人都知道了陈洺的性取向，事情好像就只能往那个方面想了。陈凌总是知道的比较晚的那一个，他没什么兴趣去看那些，是在第二天上课之前，听到别的同学在讨论的。
“你们看表白墙了吗？有人当众给陈洺下跪表白哎！”
“我也看到了！但他好像拒绝了！”
“他可能不喜欢那个类型的吧！”
“那你觉得他喜欢什么类型的？”
“那必然是陈凌那种类型的啊，你们不觉得陈洺好像只跟陈凌亲近吗？”
“你们是不是有病？”陈凌听着越来越火大，听到这句直接冲到那几个同学面前，全身上下散发着低气压。
刚走到教室门口的陈洺，将这些都看在眼里。
“那必然是陈凌那种类型的啊。”
“你们是不是有病？”
脑中一直回响着这两句话，陈洺这节课什么也没听进去。辅导员联系了他，让他去一趟。
“你对这个有什么解释吗？”导员把手机摆给陈洺看，上面是表白墙上的事。
“事情不是这样。那个男生只是有求于我，我没有答应而已。”关于那个女生的事情，陈洺答应不会说出去，此刻他也没有选择说出来。
“你一直是老师眼中比较优秀的学生，希望你不要乱搞这些关系。”
“我乱搞什么了？”陈洺听到这句话不免觉得好笑，反问着导员。这可把导员给惊住了，他没想到一向稳重有礼的好学生，会这个时候用这种语气质问他。
“…总之你不要因为这些事影响你的学习。”导员支支吾吾的，他也知道这张图片证明不了什么，而且就算是真的，他也没有权力管。
又是这一套说辞。曾几何时陈洺在高中班主任那里也听到了这些。
“就算是真的，您可以干预吗？”陈洺又反驳道。
“算了，你出去吧。”导员这下子犯难了，本来就是有同学匿名和他举报，先是说了他性取向的问题，又把表白墙的事情发给了导员。他想着陈洺一直都比较优秀，才想着找他谈谈，只是没想到陈洺此时的态度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陈洺转身要出去，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说：
“你们都是这样，总喜欢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以为说的都是些什么苦口婆心的劝世名言。你们有没有想过，别人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态度？”导员有些恼羞成怒，陈洺的态度实在是太反常了。
陈洺不屑的直接转身离开，不过走的的时候也只是轻轻带了一下门。
他一直都是个比较温柔善良的人。
chapter10
不记得这是第几个晚上了，但我总觉得故事该进入尾声了。说到后面越觉得沉重了，好像只剩下不开心的事情。
“今天我听到了陈凌反驳那群人的话，为什么我会觉得很难过。”
看到日记里这句话，我努力在回想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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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洺自那之后，连续好几天都成了八卦的中心，他不想去上课，不想面对那群人的问题炮轰：“你为什么拒绝那个男生啊？”
就连他平时不怎么熟的舍友，这个时候也旁敲侧击地来问他。
“别烦我。”
其实他很想和陈凌说明是那个男生的事情，但是那天听到陈凌那句“你们是不是有病”，他突然也不想解释了。而且从那之后，陈凌也没有主动来找过他。他知道，一定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陈凌也要被烦死了，很多人都跑来问他，因为认定只有他可能知道原因，不然的话，他就是原因本身。陈凌对于这两个看法都很抗拒。
“我不知道！他也不喜欢我！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这句话还是传到了陈洺的耳朵里。
“如果说，我喜欢你呢？”陈洺想了很久，还是把这条消息发出去了。聊天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很快又没了。陈洺还是把消息撤回了。消息撤回的时候，那边发来的消息他看到了：
“对不起，我不喜欢男人。”
看到陈洺撤回了消息，陈凌也马上撤回了。他们这时候手心都还是汗，是难得的默契。
原来结局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少了那句说我恶心的话。
陈洺苦笑着，放下了手机。
陈凌不知道的是，这条撤回的消息，居然是陈洺最后发给他的消息。
第二天，陈洺收到了一个久违的电话，是他父亲打来的。上了大学快一年，爸爸都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他们之间的交流，只有转账记录。这个电话他有很不好的预感，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
“我听你导员说你在那边乱搞男女关系？”父亲开口的第一句话，感觉就已经开始骂人了。
“你别以为你高中那些事我不知道。你那时候就喜欢男人了对不对？”
“我给你钱，是让你好好学习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乱七八糟的？”
一连三句，没有一句是关心他的，全是指责与谩骂。
“爸爸。你既然那时候就知道，你为什么那时候不问我？你是觉得我丢了你的人吗？”
“从小到大，你管过我吗？你只在意你的面子，你只在意弟弟。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小你就不喜欢我。”
对面的父亲还想说什么，马上就被陈洺下一句话噎回去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新妈妈是你当时的第三者吗。”
“我当时选择跟你没有跟我妈，也是不想给她增加负担。”
“你既然那时候没有管我，从现在开始，你也不需要管我。”
说完，陈洺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又翻到了妈妈的电话。他们也很久没有联系过了。因为长年的分离，其实他觉得和妈妈之间也没有什么聊天话题了。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那边终于接通了。又是将近十秒的沉默。
“…妈。”他鼓起勇气，从嘴里挤出了这个好久好久没有喊过的称呼。
“…嗯。”那边也是如此。
“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我也是。”其实他多想说自己现在过得不好。过了十几秒，那边还是没有说什么，陈洺又说：
“你好好保重身体。”
“你也是。”电话挂断。
明明曾经是如此亲近的母子，此时却只剩下了客套式的对话。其实陈洺多想再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一篇日记了。字写好看点吧。”陈洺想着，写完了他最后一篇日记。将日记本和平安手绳放进了一个铁盒中，埋在了清源楼附近的一块土地里，之前他和陈凌曾经在这里看见有许多不同的植物。
废弃的清源楼，依然长在这块茂盛的土地上。
白天的话会太引人注意，他选择了夜晚上去。“反正这栋楼已经废弃了，应该不会造成太大影响的吧？对不起了，就让我也自私一回吧。”
他还是沿着第一次和陈凌来的路线，走到了七楼天台。今夜的天空和第一次来的那晚，一样有许多繁星。
他以前还和陈凌探讨过，如果从这里跳下去，应该不死也会残废。
“那还是死了比较痛快。”陈洺当时这样说，“如果都下定决心想死了，那我希望上天还是满足一下吧。”
最后一次想起陈凌了。这个上了大学第一个来主动和他交朋友的人，也是他最后思念的人。
“希望能给个痛快。”陈洺心想。
chapter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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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还得从头说起。
D2病房一直是李医生负责的区域，这边有许多形形色色不同的病人。他目前比较头疼的，是那个叫做陈凌的病人。
陈凌拒绝与别人交流，喜欢看他那本日记本和摆弄手上那条红色的平安手绳。他会帮助别人做事，按照这里的规定时间，做操，吃饭，打扫卫生，却不喜欢说话，而他还特别喜欢帮着护工做打饭的工作。只有晚上许多人入睡后，李医生才会去找他交流，而他也很喜欢叫自己“李大爷“。
李医生问他的名字，他说自己叫陈洺。其实听起来和陈凌相差不大。但是陈洺一定是他的病因。李医生为了了解到他生病的原因，必须要尝试和他交流，了解他的心里活动。他从陈凌口中拼拼凑凑出了这个故事，加上那本日记本。
陈洺就是那个六年前跳楼自杀的学生，当时的新闻报道出来，由于他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已经确认死亡了。
而陈凌是那个和他关系很好的学生，也第一时间被警察和老师找去问话。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陈洺为什么要死！”陈凌忍住哭腔喊着，得知陈洺死亡的消息，情绪非常不稳定。他心里想了很多很多，想了很多关于陈洺说的自己的经历，可他知道，陈洺绝对不愿意这些被别人知道。
前些天表白墙的事情，加上陈洺本身家庭性格原因，学校想要把这件事压下来，而陈洺也是很明显的自杀痕迹，他在天台留了一封很简单的遗书：“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这件事便当作一般自杀案处理了。
班里那些曾经传播这些消息的人，此刻都闭嘴了，没有人再敢提起。
“其实陈洺是个很好的人，他经常借我笔记。”
当一个人死了，所有曾经抨击他的人都开始变得善良了。
陈凌浑浑噩噩地过了几个月，他很想上清源楼看看，可是那里自从陈洺自杀后，就被封起来了，学校商量着要把那栋楼拆了。
这段日子他想了很多，他也在责怪自己。当他每天试着碰运气去清源楼，一个雨天，他想去看看曾经和陈洺看的那块土地，看看那些植物。
这些植物再顽强，面对这样的狂风暴雨的时候，也承受不住。陈凌打着伞过去的时候，看到这些植物被雨淋的样子，忍不住蹲下来为它们撑伞。
陈凌注意到旁边的地里也露出了不平的一角，像是一个铁盒子。陈凌用雨水把铁盒上的泥土冲刷干净，打开一看，看到了那条平安手绳，马上又把盒子盖住。把伞留在原地，死死抱着盒子躲进了附近一个教学楼的教室，他此时连手都是抖的。他既期待，又害怕，甚至还有点想哭。
是陈洺的手绳和日记本！里面还没有沾到什么雨滴，陈凌胡乱往身上抹了一下，擦干了自己手上的水，随后慢慢翻开了日记本。映入眼帘的是陈洺清秀的字迹。
“今天数学老师摸我了，怎么办啊，为什么我没有勇气反抗她！”
“xxx今天帮我了，他瞪了那个数学老师很久。”
“我想我可能喜欢上xxx了。”
“xxx知道了。可是他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恶心我。真的很恶心吗…”
“班里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班主任也不例外，好像我就是个变态一样。”
“今天自己去高考的路上，爸爸什么都没有和我说。为什么他这么不喜欢我？”
“陈洺！上了大学了！一切都能重新开始了！”
“我在民俗爱好者协会认识了一个很热情的男生，他叫陈凌，他居然还约着我一起去学校那栋传说闹鬼的教学楼，因为他自己不敢一个人去，他也太搞笑了。”
原来我给你留下的初印象是搞笑吗？陈凌看到他的名字出现了，突然就哭了。
“那栋楼什么都没有，但是陈凌认真的时候还是很不错的，他对民俗的理解和我想的好不一样。其实我是一个小迷信。”
“今天我和陈凌一起去清源楼里找手绳，结果看到了一个混蛋男生想要□□一个女孩子，陈凌打了那个男生好几拳。我们帮那个女生拍视频留下了证据。她说不要报警，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特别能理解她。如果报警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别人又会怎么看她呢？明明她是受害者啊，可是为什么这个世上那么多人对受害者的恶意反而比施害者还大呢？
我也鼓起勇气和陈凌说了高中的事情，他说‘如果我们早点认识就好了，我一定会帮你反抗。’如果当初帮我的是陈凌，我可能也会喜欢他吧。但是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呢？”
看到这里，陈凌的眼泪掉得更多了。“陈洺，我那时候说错了。”他自言自语道：
“你不是知心大姐姐。你是天使。”
他鼓起勇气，继续翻看着。
“高中的事情又传到这里来了。这些人是不是闲出屁了，管我干嘛。”
陈凌看到这句“闲出屁了”突然笑了，脸上还有几道泪痕。明明你会发脾气的啊，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骂出来呢？
“我和陈凌说了很多那些事。我不敢告诉他的是，我现在真的感觉自己喜欢他了。”
陈凌刚刚的笑和泪突然都停了，怔怔地看了这句话很久很久。
“我不想连自己都否认自己的喜欢。可是我不敢和他说。我不想破坏我们目前的关系。”
“上次那个差点□□女生的混蛋今天来找我，居然大庭广众跟我下跪，求我删掉视频。可是被很多人误会了，还发到表白墙上，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凌又开始哭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问你啊！”陈凌狠狠捶着桌子，正如那晚打那个男生的力度一样。
“今天我听到了陈凌反驳那群人的话，为什么我会觉得很难过。”
陈凌努力在回想，自己当时说了什么。
“那必然是陈凌那种类型的啊，你们不觉得陈洺好像只跟陈凌亲近吗？”
“你们是不是有病？”
他想起来了，他骂那群人有病。而这都被陈洺听到了。
此时他已经不敢再往后看了，日期越来越接近陈洺死亡的日子。
“陈凌也是不喜欢我的。原来结局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少了那句说我恶心的话，我是不是该庆幸。”
是陈洺自杀的前一晚，他们互相撤回消息的那一天。
chapter12
“这是最后一篇了。总觉得得留下些什么才好。可是这些我不想被公之于众，所以只当留下来纪念自己吧。
我不知道我是被什么杀死的。谣言吗？感情吗？还是我自己？说不上来，但我真的好累。小时候明明我也曾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可是看到父亲出轨，父母离婚，我选择跟爸爸，这十几年来却一直无人问津的感觉。妈妈非常舍不得我，最后给我的礼物就是平安手绳。我一直不舍得戴，直到高中的时候，经历了那些我真的觉得好难过啊，还是戴上了。也是给自己求个心安吧。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都要把我当成异类，我也只是喜欢了一个曾经以为拯救了我的人。给了我温暖却又把我推入地狱，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到了大学，来了一个这么远的城市，为什么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我呢？为什么事情又传过来了呢？他们到底哪来的闲心管别人的事啊？为什么把别人的创伤当做笑柄一样，每天无所事事只想着看笑话呢？
我真的好讨厌那些目光啊，高中的同学和班主任，大学的同学和导师。算了，死了就看不见了。
陈凌啊，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高谈阔论对民俗学的看法，还是你打那个男生的那几拳。或者更简单的是，你总护着我，为我辩解，给我披外套？你上课的时候可以安心睡觉，因为我会借你笔记的这种，我终于被需要的感觉吗？我真想不起来了，就是那一个个瞬间，堆积起来之后，就觉得我是喜欢你的。这段时间我感觉到了，你也在疏远我。关于表白墙那件事，你没问，我也没说了。其实我也只不想你误会。你很不喜欢别人开我们的玩笑，其实我没当成玩笑。昨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和你说了，虽然结果也可想而知。同时撤回，还挺有默契的。我可以小小开心一下。
其实这不算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能说没了这个我就真的没什么牵挂了。尤其是今天和我爸妈打完电话后，哎，我是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手绳和日记，我不想当成我的遗物被带走，以后一起火化葬了什么的。我还是想着能留下点什么，至少证明我真的存在过。我打算把它们埋在清源楼那块土地上，我和陈凌在那边看到过很多茂盛的植物，有花有草，虽然我也说不上来名字，可能和它们在一起，也很不错了。还有，我真的好喜欢清源楼这个地方。把这里当成我的葬身之所，我也很满足了。这里可能会因为我的死而拆掉吧，但是还好日记和手绳还留在这块土地里，要是运气不好这个也没了…哎，反正我运气这么不好，没了就没了，也不是我去考虑的问题了。
我打算去天台试试，保佑我一次成功。再见啦这个世界。”
陈凌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他二十岁了，二十岁的男生却哭成了如此。另一个二十岁的男生，却永远长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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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非常遗憾的故事。”李医生给陈凌打完镇静剂后，他终于睡了。他翻完了那本日记，很抱歉的是他也看到了陈洺不想公之于众的内容。
站在一旁的王医生也是资深的专家医生了，她和李医生是多年的老搭档。
“虽然我没有见过陈洺，但是我想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见字如面，从陈洺的日记里，李医生还是感受到了陈洺存在过的痕迹。
张护工在一旁收拾完陈凌刚刚哭闹用过的纸巾，也加入了他们的对话：
“他现在把自己想象成了陈洺吗？”
“愧疚、自责，或许还有爱。太多复杂的情感压着他，他总觉得陈洺没有死。所以把自己想象成他的样子，替陈洺活着。”
“我问过他，和陈凌还有没有联系，他说不知道陈凌去哪了。”
“在陈洺的回忆里，还有陈凌这个人。可是陈洺死后，回忆也结束了，他的世界里，也没有陈凌了。”
“他活在自己想象的，陈洺和陈凌还在一起的日子里。”
陈凌沉沉的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意。李医生他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美梦。
梦中的陈凌，回到了那节《人格心理学》的课，其实他当时没有睡觉，趴着的时候他悄悄回头偷看，那个认认真真上课，在记笔记的陈洺。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