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两边人相望,一时无话。

    白衣男子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扬声重复一遍:“就是你们几个欺负我兄弟!”

    说完,他暗自窃喜,自觉这次发挥得特别好。不过等了许久,都没听见对面回答,他疑惑抬头,心想总不能是被吓到了吧,然后就看见了几人一言难尽的表情。

    白衣男子:……

    好像被人看不起了?

    白衣男子决心不再给他们留面子,小心将背上的琴抱到胸前,一手抱琴,一手放在琴弦上。

    见这熟悉的动作,白榆心下了然,胸有成竹地问:“清音门的?”

    白衣男子一惊,认真打量一番白榆,确信并不认得她后大声道:“什么清音门?我不知道什么清音门!清音门可是江湖七大派之一!我一个街头混混怎么可能和它有关系!”

    白榆一阵沉默,后面传来江崇的略带困惑的声音:“你们江湖人士,向来这么……天真?”

    他又看了眼一脸单纯的盛元冉,心想,原以为像小盛这般纯粹易懂的只是其中个例,但如今看来倒似传承。这群江湖人士到底为什么要把徒弟都教成这类性子?是喜好还是本身如此?

    他视线落在前方的白榆身上。

    估计还是人的原因……

    昨日的混混头子大约也知道自己请来的帮手遇上了麻烦,为他献上计策:“二哥,和他们废话干什么?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看看您的实力。”

    白衣男子高深莫测地微微颔首,朝后面一瞥,其余混混全都退后几步,掏出耳塞。

    下一秒,蕴含着内力的琴音响起,所过之处掀起一阵音浪,附近没收走的摊子顷刻损坏。

    白榆:“别听!”

    其他人纷纷捂耳。

    白衣男子指尖不停,快出了残影,一道又一道的琴音化作风刃砍去。

    忽然,洪波似的琴音中多出一道突兀的清澈笛音。笛音扰乱了琴音,风刃凝滞片刻。

    不过瞬息,白衣男子就稳住心神,琴音不停,风刃更甚。

    竺晏继续吹笛反击。但以音入武乃清音门所专,他的音调很快就被白衣男子的琴声带偏。

    见状竺晏干脆放弃吹笛同他比拼,拔剑出鞘,以剑式削去音浪。

    二人打得有来有回。琴音之下竺晏还得看顾着不能有音浪打到另外几人那里去,到现在也没能近身,白衣男子的琴音却愈发从容,曲调近半。

    白榆几人躲在后面一个倒了的摊子后,除了前方有竺晏奋战外,盛元冉也用内力弄了个保护圈,免得有余波过来。

    为了让盛元冉负担小些,几个人靠得很近,只露出半个脑袋虚靠在摊子边上去观看战况,还能与对面远处的混混们互瞪。

    “再拖下去,竺晏会败。”伏玉冷静陈述事实。

    清音门所修名曰五音律,为内功功法,擅远攻。但竺晏练剑,以他目前水准尚且做不到剑势远攻,要攻敌只能近身。白衣男子显然也看出了这个,一直在不停攻击,音浪见缝插针地往这边来,缠住竺晏,不给他近身的机会。二人现在完全是在拼内力,只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练剑的和专修内功的,”不过几息薛明辉就想明白问题的答案了,“那内力肯定是修内功的强。”

    专修内功者,内力一般要较同阶外功修者更为深厚,对于内力的运用也要更精确。剑法,为典型外功之一。

    盛元冉点头:“正是如此。”

    “我去吧。”伏玉握着长鞭。看了一会,她也对那白衣男子的风格有了几分了解,定能速战速决。

    “不行。”

    众人惊诧,没想到会是江崇最先说话,顶着几道目光,他淡定道:“药钱很贵,你不能去。”

    伏玉伤势这几天有了好转,喝药频率降低,省出了一笔药钱,如果今天再次出手,保不齐就得继续一日两次地喝,以现在赚钱的速度来看,支撑不了这一支出。

    “我……”话没说完,伏玉就收到了江崇的眼神,她默默咽下后面的话。

    江崇看过剩下几人,忽视了跃跃欲试的薛明辉和一脸坚定的盛元冉,对老神在在的白榆道:“白榆,你想个办法。”

    “你让白榆去打?她连我都打不过怎么能让她去?”薛明辉道。

    盛元冉也很担心,白姐姐虽然聪明机智,可毕竟不会武。她道:“江先生,让我去吧。我带你们再退后些藏好,然后我再来帮竺晏。”

    江崇一脸“看你干的好事”地看向白榆。白榆不和他争,偏头不理,对另外三人道:“有办法,有办法。”

    说着,她掏出那把二胡,示意几人作好心理准备就拉了起来。

    锯木头似的声音响起,白榆尤嫌不够,随手调了下音,声音更加刺耳。几人表情各异,精彩纷呈,虽然二胡声中并无内力,但这么难听的声音平生难得一闻,纷纷捂住了耳朵,不忍细听。

    这声音打乱了琴音,白衣男子面上绷不住,不由自主地朝声源处看去。竺晏抓到机会,身形诡谲,瞬间就到了白衣男子面前,一剑挑下一根琴弦。

    琴弦既断,音调不再。

    白衣男子最后信手一拨,反抱起琴身与竺晏对打。不过几个回合,琴身上就多出了几道剑痕。白衣男子心疼不已,但手中又无其他兵器可用,只好边打边小心,尽量减少损害。

    十几个回合之后,胜负即分。白衣男子坐于地上,带来的小弟们已经跑了。

    白榆几人从后面过来。他拿出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慷慨就义姿态,语气十分激动道:“落到你们手上算我倒霉,但别想着我会认贼作父。”

    白榆不置可否,道:“既然这样,阿笋,把这位壮士绑起来。”

    “哎?哎哎!”白衣男子目露震惊,见竺晏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绳子连忙道,“你们要对我干什么?”

    在他说出更多话之前,伏玉眼疾手快地将包鼓槌的布揉成一团塞到他嘴里。

    一阵呜咽之中,白衣男子被捆成了粽子,被带回了几人租的房子。

    竺晏重新解开绳子,然后伏玉将他反手绑在一张椅子上。待关好门窗之后,开始审问。

    江崇:“名字。”

    白衣男子冷哼一声,盛元冉亮剑。

    “……许嘉音。”

    江崇:“师承。”

    许嘉音咬紧牙关,闭上眼睛。

    “唰!”一道劲风朝面门袭来,一睁眼就见长鞭擦过脸颊。

    许嘉音倒吸一口凉气,余光又瞥见凌凌寒光。他咽了咽口水,声音发抖:“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伏玉从袖中取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薛明辉拿出准备好的生肉,伏玉慢条斯理地沿着纹理切割。

    “你、你们,动用私刑是犯法的!”许嘉音底气不足地说。

    白榆莞尔:“许公子,不用担心,我们当然知道动用私刑是犯法的,不过这里都是自己人,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道。”

    被她看着,许嘉音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又听她道:“你是清音门的吧。”

    语气笃定,显然已经看出他的身份。

    白榆还在说:“若我没猜错的话,你当是清音门大长老门下弟子。”

    许嘉音浑身一震,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难道这人与师父熟识?

    白榆微微一笑:“我与贵派打过几次交道。”见他优势不信,白榆接着说,“你们清音门有位姓闻的长老,这位闻长老和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有旧,现在还在外面寻人,对吧?”

    许嘉音没回应,但心里已然信了大半。

    闻长老离派寻人这事外面只有少数人知道,她既然知道这事,要么是师门至交,要么是师门仇敌。

    白榆:“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们清音门所修秘籍名曰五音律,其下细分五类,以音阶为名,即:宫商角徵羽。你师父这一脉主修的是宫音。”

    许嘉音这下是真信她和师门打过交道了。

    世人虽知他们清音门秘籍为五音律,但却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一门秘籍分了五脉,更别提这人还知道他师父主修为何。

    但他还是没放下戒心,如果真是仇家,那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

    “你应当是学到了宫篇第四层,基础倒是挺扎实的,不过不知道你师父掌门他们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说到这里,白榆停顿一下,等许嘉音震惊完了才接着说,“他们有没有告诉过你,分着练的话最多只能修到第五层。”

    许嘉音这下是彻底呆住了。

    就算是仇家,也不能知道这么多事情吧!

    就连他都是离派前一段时间才被师父告知五音律分着修大多只能修到第五层,师门长辈到现在也还没研究出怎么让五音融在一起修,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白榆神色不变。

    她当年上清音门挑战时,就发现他们练的有问题。

    五音律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内功功法。初学时若五音齐修确实难以进益,恐怕一年半载都入不了门。若是先修一音,入门就简单多了,待一音修至三四层,便应再修他音。待五音修至同一层,就该五音齐修,如此方能顺利进阶。

    只是清音门好像走歪了路,一门五脉,一脉专修一音,毫不考虑五音齐修。白榆当时看了就觉奇怪,分明是七大派之一,但怎么练到第五层之上的寥寥无几。

    她在清音门多待了些时日看明白他们内力如何流转之后便明白怪在何处,离开前对清音门掌门长老说了此事,就是不知他们到底信没信。

    许嘉音一直盯着白榆,恨不能从她脸上看出她的来历。

    竺晏挡住他的视线,对白榆道:“师父,何必同他说这么多?把他交给我,我什么都能问出来。”

    看他一脸严肃,白榆真怕他要用私刑,忙对许嘉音道:“许公子,你还不愿意交代吗?”

    许嘉音:“……你不是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安静了许久的江崇开口:“我们要知道的,是你和你那群兄弟的事。”

    许嘉音思索再三,道:“想让我告诉你们也可以,但你们总得告诉我你们的身份。”

    “这位是飞星派长老的爱徒,”江崇指向盛元冉。

    “……然后呢?”许嘉音一直等着他介绍其他人。

    江崇:“没了。”

    许嘉音看了眼围着他众人,脸上写着三个字:我不瞎!

    见他确实没开口的打算,其他人也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他随便示意一位,正好是被众人勒令审问期间闭嘴的薛明辉,问:“这位是?”

    薛明辉眼前一亮,这可不是他主动要说话了,而是别人主动问的。他清了清嗓子,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清溪薛明辉是也。”

    “清溪是?”许嘉音不记得有哪座城或郡叫这个名字。

    江崇:“地名。”

    许嘉音:……

    这些人能不能换个人跟他交流!!

    他看向白榆:“阁下呢?”

    “我叫白榆,那位叫江崇,红衣那位是伏玉,我旁边这个是竺晏。”白榆比江崇大方多了,一次性给他介绍完了所有人,然后她道,“许公子,换你了。”

    许嘉音呵呵一笑,敷衍道:“我和那些人不过是萍水相逢。”

    白榆听了也不恼,笑眯眯地道:“许公子,你要是不愿意配合,我们就只能去找其他人了。”

    她朝竺晏使了个眼色,竺晏立即会意,拿起剑就要出门。

    “慢着!”许嘉音连忙喊停,又问了盛元冉一个问题,“你真是飞星派的?”

    盛元冉不明所以,愣愣点头。

    对视过后,许嘉音长叹一声,道:“我确实是清音门弟子,此次下山是有事在身,只是事情最后也没做到,我不敢回去,银子又花光了,所以就想着找个活计。”

    “那你也不能和那群收保护费的混混狼狈为奸啊!”盛元冉恨铁不成钢。

    看她这样,许嘉音有点相信她是飞星派的了。他道:“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一开始也认为他们是普通混混,还教训了他们好几次,后来才发现是我错了。”

    “你的意思是……虽然他们收保护费,但他们其实是好人?”白榆问道,才问完就发现这个句式有点熟悉。

    许嘉音毫不犹豫道:“他们真是好人。”

    几人:……

    许嘉音:“这确实很难相信,但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几人:……

    许嘉音:“这样吧,我带你们亲眼看看,你们再决定要不要信我。”

    *

    一行七人跟着许嘉音先是回了瓦肆,一进去就有很多人同他打招呼。来来往往的居民百姓笑容热切,卖东西的摊贩招呼他们到自己摊上拿些小食。

    许嘉音一一谢过,带着他们一路朝原先卖艺的地方走,之前破损的摊子都已经被修好支起来了,没多久就看见一个小混混。

    小混混手上拿着扫帚,看见许嘉音热情地喊:“二哥!”然后他就看见了白榆几人,小混混把扫帚一丢,瞬间跑的不见人影。

    “哈哈哈,他只是以为你们是坏人。”许嘉音尴尬道,说着他快步上前捡起扫帚,顺着打扫起了街上碎屑,这都是先前一战弄的。

    “你们还会自己打扫街道啊?”薛明辉有些意外,突然觉得江湖人士也是满接地气的。

    许嘉音自然道:“我们都收了银子,当然不能给交钱的商户找麻烦。”

    还挺有职业道德,白榆心道。

    陪着他扫完大街,几人又跟着许嘉音七拐八拐,最后停在瓦肆后的一条巷子。他示意众人藏起来,几人便三三两两地藏到树后和屋后。

    白榆、竺晏和许嘉音藏在同一处墙角。

    白榆问他:“你带我们来这看什么?”

    许嘉音道:“别着急,时间差不多了,很快就能知道了。”

    没一会,街道尽头出现一个挑着水的身影,瘦高一个,步步扎实,桶里一点水都没溅出来。仔细一瞧,正是之前那个小混混头子。

    他挑着水敲响其中一户人家,里面传来一个老妇人让他进门的声音。声落,小混混头子推门,挑水进去。

    “那是他母亲?”竺晏问。

    许嘉音:“别着急,再接着看。”

    小混混头子很快出来,两只桶都空了,人也消失在街道尽头。

    这次,许嘉音赶在他俩开口之前道:“再等等。”

    不多时,混混头子又挑着水出现,这次敲的是另一户,同样是位老人的声音。看了半天混混头子挑水,他们心中多少明白一些,许嘉音带他们出去。

    他道:“这条街上的都是些老人,小五就经常过来帮他们挑水。”

    小五就是那个小混混头子。

    几人三三两两地走着,薛明辉问:“你们收了保护费就是干这些?”

    许嘉音点头。

    “二哥,二哥!”远处跑来一个小童,边跑边喊,“城西的打过来了!”

    “什么?”许嘉音面色突变,小跑起来到小童面前,其他人连忙跟上。

    问出人在兴民街后许嘉音让小童回去,看向几人,歉意道:“几位,我这群兄弟都没正经学过武,我得去助阵,暂时不能陪你们了。”

    “我们和你一起去。”薛明辉立即道。

    能有帮手自是再好不过,许嘉音没再多说,带着他们赶往兴民街。

    兴民街已经聚了两拨人,中间隔着五臂的距离。他们到时,两边正在对骂,互相问候对方全家。

    城西混混人数较多,气势更足,反反复复说城北的卖小食的摊贩影响到他们城西,让他们城北的摊贩关门。城北混混人虽然少,但这么多年嘴皮子也不是白练的,三言两语就将城西的气红了脸,两边就骂起来了。

    “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城西混混手一挥,正要布置“战术”就瞧见赶来的许嘉音等人,他话音一转,道,“算了,老子今天先放过你们,以后再一起解决了。走,咱们回去!”

    城北混混立即乘势追击,骂他们是一群怂包蛋!然后欢欣鼓舞地庆祝又胜了一场。

    “二哥。”混混堆里为首的那个小跑过来,笑得眉不见眼,“还是二哥威武,您一出来他们就灰溜溜地跑了。”

    许嘉音没理他这句吹捧,给白榆几人介绍:“这是我四弟,你们喊他老四或者小四就行。”他又对老四道,“这几位是我的贵客,你待会回去给兄弟们说一声,万不要叫人得罪了他们。”

    老四不知道他们就是小五昨天说的欺负他的人,态度十分客气,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带兄弟们离开。

    “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许嘉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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