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寅时三刻,天还未明,扶楹已被人从温暖的被窝内拉起来,沐浴洁面,桂花头油梳发,着好里衣中衣,坐到菱花镜前。

    她对自己的面容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先用蔷薇香的珍珠色粉扑面,螺子黛以清水化开后,轻扫蛾眉,胭脂膏以指尖温度化开,从眼尾染至颊侧,眉间以茶油绘出一朵半开的红莲,唇脂点茶香味的正红色,轻轻抿开。

    以犀牛角将乌发层层盘起,鬓间插金红色对梳,两侧各压一朵点翠镶红宝石的鬓花,发顶束凤冠,流苏丝绦层层垂落,随小幅动作于鬓发两侧微微晃荡,于晕黄烛火下曳出细碎金光。

    大红的嫁衣层层叠叠裹上身,中衣的雪白立领衬着颈侧肌肤如玉,与刺目的红一对比,令那点肌肤染上遐思。腰间系鸾带,悬挂鎏金香球并双鱼玉佩,系出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身。

    “姑娘今日真美!”芫荽看着镜中的扶楹,忍不住露出惊艳。

    她打小跟着扶楹,早已见惯她的美貌,可看她穿嫁衣还是头一遭。

    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流泪:“姑娘,您一定会很幸福的!”

    扶楹被她带得,情绪一瞬决堤。

    但她咬着牙关没让眼泪流出来,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能花了妆面。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回想自己的一生,准确来说是两辈子。

    从幼时无忧无虑承欢父母膝下,到一夜间兰陵城破,父母皆亡,而她带着年纪更小的芫荽一路逃难,几经生死,进了上京谢府。

    在谢府的日子担惊受怕寄人篱下,生怕行差踏错被人赶了出去,想尽法子讨好谢老夫人,可最终还是因为谢衔月恶意的欺凌,得罪了兰流芳,被迫嫁给李斯羡。

    再后来,边城六年,好不容易从小小县令夫人,爬到了四品官夫人的位置。

    即便如此,在富贵如云的上京城,她依旧受了许多白眼与恶意。

    可这些,她都一一扛过来了。

    到头来,却被相互扶持的夫君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直到如今,扶楹仍能想起大火那日,濒临绝望的感受。

    还好,老天待她不薄,给她了重回一次的机会。

    这一回,她牢牢把握住谢家这跟稻草,攀上谢浔,借用谢清棠,卖妆品,开店铺,当妆娘。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受人追捧尊敬的苏老板。

    而这每一步,都有芫荽的陪伴。

    前世,她陪自己出嫁,去边城,回上京,最后在大火中湮灭。

    这一次,她是“雪坞”的掌事,旁人见了都要唤一声“芫荽姑娘”。

    她不记得上辈子的事,可扶楹记得。

    她眼眶红红,拉着芫荽的手:“从今往后,你是雪坞的掌事,是我苏扶楹的妹妹,不再是我的侍女,知道了吗?”

    芫荽哭得双眼跟兔子似得,哽咽不止:“姐姐。”

    扶楹倾身抱住她,二人无言很久。

    直到外面响起敲锣打鼓声,迎亲队伍到了。

    扶楹父母皆亡,她便在正堂摆了牌位,给爹娘上香祭拜,然后才被喜娘搀扶着上了花轿。

    婚仪按部就班,拜高堂、入洞房。

    却扇礼、合卺酒,谢浔替扶楹拆了沉重的凤冠,才轻吻了下她额头:“我很快回来。”

    他去前院宴客,扶楹便在新房静等,芫荽给她弄了些糕点果腹。

    因而扶楹并不觉得等得多难受,并且谢浔并未过多久便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浔静静凝雪肤花貌的新嫁娘:“洞房花烛之夜,我自然要早些回来陪着夫人。”

    扶楹有些面热,偏开头去,

    谢浔却不许,他用手掌抬起她下颌,目光久久落在她面上,扶楹抬手推他的脸:“你别一直看着我。”

    她含羞带怯的模样,谢浔喉结轻滚,终是迫不及待吻过去。

    炙烈的唇色,滚烫的身躯,压她在柔软的锦被上。

    瓷白的指尖挑开腰间锦带,伴着烫人的温度落在肌肤上,耳边呼吸又沉又喘:“阿楹,这一日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扶楹耳边除了这句,只余徐徐灯火轻微炸开的声音。

    一夜荒唐。

    扶楹再次睁开眼,外面天光早已大亮,她连忙起身唤了一声:“来人。”

    门扉应声推开,进来的四名侍女统一着谢府丫鬟服饰,手中端着铜盆香膏等物。

    “见过少夫人。”

    她们是谢浔亲自挑来松月坞伺候的,此前松月坞只有他和青霜二人,可如今终是不同。

    扶楹在四人服饰下更衣梳洗,上妆挽发。

    谢浔推门进来时,扶楹刚好收拾妥当。

    扶楹睨怪地嗔他一眼:“你怎不早些唤我起床,误了去请安的时辰多失礼。”

    谢浔上前,屏退左右,勾住她的腰带进怀里:“我已经让青霜提前去春华堂知会过了,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去无妨。”

    扶楹嘴上责怪,心里也知道他是心疼自己,自然不可能真的怪他。

    二人相携前往春华堂。

    这是扶楹头一回以媳妇的身份走进春华堂,一时竟有些紧张。

    好在老夫人待她一如既往,崔氏也温柔和善,敬过茶,二人还给了十分贵重的见面礼。

    之后扶楹又一一见过二房诸人,才一起移步膳堂用膳。

    扶楹与府中众人早已熟识,因而相处起来并无半点不适应。

    她如今身份转变,兰流芳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巨大转变,一口一个阿楹喊得亲亲热热的。

    只有在府中待嫁的谢衔月,对她依旧不喜欢,但她并不在意,本就是二房的人,还是即将要出嫁的小姑子,不值一提。

    嫁入谢府后,扶楹的生活并未发生太大改变,她依旧每日外出经营生意,只是夜里不再留在西城,而是会谢府。

    她不知谢浔是怎么跟老夫人和崔氏说的,她们并未阻拦扶楹婚后在外抛头露面,她问谢浔,谢浔也只是神秘兮兮地问她:“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便好,其他的一切有我。”

    二人腻歪着,不知不觉又滚去了榻间。

    许是婚前忍了许久,谢浔在此事上极为热衷,只要扶楹得空就拉着她不放,若不等到扶楹说一句累,他压根不可能放人。

    因而扶楹每日晨起,总是腰酸腿疼,往往要骂一句“不知节制。”

    婚后年关过后,“雪坞”在上京开了第三家分店。

    扶楹手下得用之人很多,若非必要,或偶然兴起,她已经许久不曾亲自动手梳妆和制作胭脂香粉了,她每日要忙着巡铺子,处理诸多琐事,忙得脚不沾地。

    幸而芫荽和谢清棠各自替她管理一间铺子,为她分担了许多麻烦。

    年关之后的第一场春雨,谢衔月出嫁了。

    扶楹和谢清棠回府送嫁,当晚在谢府用膳时,还得知江映荷有了身孕。

    谢府内一片其乐融融,除了老夫人偶尔看向扶楹肚子流露出的期待,令扶楹压力颇大。

    不过每当这时候,谢浔都会宽慰她:“你才十八,太早了有孕对身子不好,咱们不急在一时。”

    他说话总有一种魔力,很快就能抚平扶楹心里的焦躁。

    她也不想那么早生孩子,她的生意正是上升期,她暂时不想分太多精力去孕育孩子上。

    年底,江映荷生下一大胖小子,阂府上下为此庆贺了三天三夜。

    扶楹与谢浔成婚后的第三年,“雪坞”已经向上京外的边沿城池发展,上京城人人说起“雪坞”的苏老板,都是一通恭维吹捧。

    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靠自己将生意做到这般大,还嫁了上京城人人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夫家还全力支持她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叫满京哪个女子不羡慕红了眼?

    扶楹巡铺子到夜里,回府时,遇上刚刚回来准备出去接她的谢浔。

    他这些日子忙着高升,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在府门口瞧见扶楹自己回来,迎上前扶着她下马车:“怎么不等我去接你?”

    扶楹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可以回来,你那么忙就别操心我了。”

    谢浔不满道:“我乐意去接你,再忙我也乐意!”

    扶楹瞧他这模样,忍不住笑:“好,那明日我等着你去接我可好?”

    谢浔这才满意了,他看向她平坦的小腹:“我不仅接你,还要接我的女儿。”

    前几日太医诊出她有了身孕,谢浔就一口一个女儿。

    扶楹已经懒得纠正他,不一定是男是女,都由着他去了。

    二人一并入府,往松月坞走。

    月色洒在二人身上,将谢浔扶着她腰的身影拉得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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