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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回家

    他想帮他做点什么,想和他说点什么,可他做贼心虚,心中有愧,不敢上前。

    可他在和孟含清对视的时候,并没有在那双含泪的眼中看到对他的一丝责怪。

    被他泼了一身酒水,他都能笑着说没关系,如今落入这般不堪的境地,竟也不曾对他流露半分怨怼。

    这让他更加羞愧。

    他听他说:“我想走。”

    尾音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是强装的镇定。

    “我带您回宴厅。”

    孟含清摇摇头,一刻都不想留在这个冯氏公馆:“我要出去,到外面去。”

    “好。”

    这次没有七拐八绕,他直接带着他到了冯氏公馆的正门门厅。

    他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公馆大门,到最后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说出口。

    以后应该没有机会再遇见了吧。他想。

    直到踏出冯氏公馆的大门,夜风裹挟着丁香花的芬芳扑面而来,孟含清才得以喘上一口气。

    可心里仍觉得堵得慌,连带着四肢都有些发软,手心里都是冷汗,是劫后余生的惊魂未定,以至于脚步不稳,险些栽倒。

    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从旁伸出,稳稳将他扶住。

    那只手修长有力,袖口露出的鎏金袖扣,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宴会还没结束呢,怎么就要走?”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孟含清抬头,正对上冯衍那双含笑的眼。

    他脸上的戏谑与玩味,如一把锋利的刃,刺进孟含清的眼,他心中一动,恍然大悟:“是你?”

    冯衍歪了歪头,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细微的颤抖,他明知故问:“什么?”

    此刻,眼前冯衍极具侵略性的英俊面庞与冯耀令人憎恶的嘴脸重合。

    是啊,他们可是父子啊。

    孟含清以前竟然还傻乎乎地为冯衍开脱,告诉自己不要把他和冯耀混为一谈,不让自己对冯耀的厌恶牵涉进他和冯衍之间来。

    他忍着心中那难言的不堪,每次都装作没事人一样,叫他冯衍同学,维持着与他同学间的体面以及情谊。

    却没想到冯衍早就知道了他和他父亲的事。

    却还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沉默着试探着,像看一场拙劣的独角戏。

    他心里肯定在笑他吧。

    笑他像小丑一样在他面前强装镇定,一定觉得很有意思吧。

    肯定是觉得有意思,不然也不会有今天晚上的事。

    他以前一直觉得冯衍虽然有些顽劣和贵少爷的架子,可至少懂得分寸。

    没想到……

    “你废了这么大功夫,就是为了……”为了帮他的父亲羞辱他。

    最后半句话孟含清说不出口。

    原先孟含清还觉得这一切不过是巧合。

    可是看到冯衍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他才恍然大悟。

    这哪是什么生日宴,分明是逼良为娼的鸿门宴。

    而他冯衍做了冯耀的侩子手,一步步把孟含清压到冯耀面前,问斩他的尊严。

    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拉着他,问他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要走?

    你看看他问的这是什么话?

    他为什么要走,难道他不知道吗?

    “我以为你和冯耀不一样。”

    冯衍眉头微蹙,下意识收紧了握住他手腕的力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含清不想再和冯衍多说一句,他知道他是在故意消遣他。

    于是他猛地甩开冯衍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冯衍的手只来得及抓住一片衣角,柔软的面料从指间滑走,像握不住的流水。

    冯衍大费周章举办这次生日宴,目的确实是孟含清。

    他想亲眼验证他自己的猜想。

    于是他撺了这个局,搭了这个戏台,然后通过准备邀请贴把孟含清会来赴宴的消息不经意间透露给冯管家。

    然后,他就静静地坐在戏台下,等待着好戏开场。

    他没有插手其中任何一个环节,而是作壁上观看着这场戏自行发展。

    或许他爹会有所动作,又或许没有,谁知道呢。

    可当他看到孟含清的衣裳被酒水泼湿,又被带离了宴厅,冯衍知道,好戏开场了。

    冯衍也确实听了一出好戏。

    也因此,冯衍算是坐实了他之前对他爹和孟含清的一切猜测。

    他就像是拿到了他爹和孟含清的把柄一样,从来没觉得这么有趣过。

    其实冯衍一点也不担心他爹会对孟含清怎么样,毕竟是在冯氏公馆,孟含清又是祁家的人。

    虽然他爹好色荒唐,但毕竟是冯家一家之主,其中的利害关系,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所以这场戏,冯衍看得格外尽兴。

    只是孟含清离开前看他的最后一眼,叫冯衍很在意。

    因为他在他眼中看到了失望和厌恶。

    这是冯衍第一次看到孟含清的眼中流露那样的情感。

    如月光凝就的两汪寒潭,摇着碎光,明明清冷漂亮,却带着疏离寒意,浅浅地看你一眼,就足以叫你溺毙身亡。

    冯衍想过孟含清抛却那所谓的同学情谊,卸去那违心的体面之后,对他真情流露时会是个什么模样。

    如今一见,确实惊心动魄。

    可又像一把温柔刀,刺在他心上,没有得偿所愿的满足,反而叫他有些不痛快,那感觉很奇怪。

    以至于冯衍站在台阶上,看着孟含清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他喃喃着孟含清的名字,忽又低笑出声,他说:“孟含清,这出戏,还没完呢。”

    *********************

    孟含清闷头往前走着,月光笼罩着他伶仃可怜的身影。

    他想回家,他想回家。

    这是他心中唯一的念想。

    于是便不知不觉来到了丰平大街,再往前就是聚安巷了,他的脚步却猛然顿住。

    周围是熟悉的街景,每一扇窗内都亮着灯,隐约间听到不知是谁家的母亲在温柔地呵斥孩子不听话。

    每一扇亮着的窗后都是一个家。

    孟含清茫然地向四周看去,眼神仓皇又无助。

    那他的呢?

    他的家在哪里?

    “含清。”

    孟含清猛然回神,一束车灯出现在他眼前。

    一个人正逆光朝他走来。

    孟含清微眯起眼,只见来人身上的军装笔挺,勾勒出那宽肩窄腰的完美身躯,挺拔如松,步调从容稳健,平日里清冷端肃的面容被逆光照得半明半昧,给本就英俊的模样更填上几分朦胧温柔之感。

    “生日宴结束了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祁昀看孟含清要去的方向并不是回祁府的路,他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孟含清还未从刚刚的失魂落魄中回神,听到祁昀问他要去哪儿,他便怔怔地答:“回家。”

    祁昀的眸色柔和,神情似有微变,没有多言语,带着孟含清上了他的车。

    这还是孟含清第一次坐祁昀的车,第一次和祁昀一起回家。

    偏偏赶上了孟含清心绪很糟糕的时候,如果是以前,孟含清必定会和祁昀聊上两句,可现在却完全没有那个心思。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后退的街景出神。

    “怎么了?”还是祁昀先开得口。

    孟含清微怔,转头看向他,听他声音低沉却轻缓,带着关心:“生日宴上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叫你不开心了?”

    祁昀一眼就看出了孟含清的不对劲。

    刚刚在街上,他老远就看到了孟含清,虽然是夜,可他那眼中的无助脆弱,茫然神伤,他看得分明。

    在他的印象里,孟含清总是笑得明媚可爱,双眼弯弯如月牙,不装烦忧只装星辰,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有着少年人的天真和青涩,就算有什么烦恼也不会这样沉重地背在身上。

    还是头一次见孟含清这样失魂落魄,在街上就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的孩子。

    他记得今早出门,孟含清还是好好的,突然这样必定是遇到了什么事,而且是大事,才会叫孟含清露出这样脆弱的模样。

    “我……”孟含清不知要如何开口。

    他没想到祁昀能一眼看穿他的心事。

    也对,眼前的人可是祁昀。

    京城最年轻有为的陆军中将,连根深蒂固的情报网都能连根拔起的铁腕人物。

    仿佛什么问题都能被他摆平。

    孟含清看着祁昀就像兄长一样望着他,他几乎都想把冯耀的事与他和盘托出,把自己心中的委屈害怕都和他说明,他相信祁昀一定会帮他的,一定会的。

    可是话到嘴边,他却犹豫了。

    这种事,他要怎么说啊。

    最后,只能把那几乎脱口而出的心声咽回去,说:“没有,我就是,想家了。”

    他是想家了,想母亲想父亲,想以前平凡却无忧无虑的生活。

    祁昀听后了然,点点头。

    原来,是想家了。

    难怪刚刚问他要去哪儿,他泫然欲泣,说回家。

    不是回祁府,是回他孟含清以前的那个家。

    可是孟含清的父母早已离世,以前那个家,哪里还回得去?

    祁昀内心似有触动。

    是他见惯了孟含清的懂事乖顺,忘记了他其实也还只是二十出头的年岁,孤身一人来这偌大繁华的京城,虽然嫁进祁府有了依靠,也还是会脆弱会想家的。

    于是祁昀眸色温缓,语调也格外轻柔,是他难得显露的温柔底色,他说:“以后,祁府就是你的家。”

    孟含清听后,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眼泪,就听祁昀继续说:“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和我……”他一顿,不动声色又道:“和阿钰,和妈说。”

    孟含清点点头。

    是啊,他不再是一个人了,他现在有了阿钰,有了妈,有了大哥。

    孟含清啊孟含清,上天其实待你不薄了,你还在伤春悲秋什么?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仿佛一切都有了宣泄的出口,就着祁昀的安慰,那眼泪便不听使唤地决堤而出。

    祁昀看到孟含清哭了,反而松了一口气。

    哭出来是好事,总比憋在心里自我折磨的好。

    在孟含清嫁入祁府之前,祁昀以为,孟含清会是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人,还担心他会在府里仗着冲喜的由头作威作福。

    直到后来才发现,他想错了。

    孟含清完全不是这样的人。

    这个家没有因为孟含清的加入而鸡犬不宁,反而变得生机勃勃,欢声笑语不断。

    他想起,之前总是在花园里看到孟含清带着祁钰练习走路、读书写字或者嬉闹玩耍的模样。

    记得有一次,孟含清拿着一只蝴蝶风筝在花园里放,实则是借着放风筝的机会去锻炼祁钰跑跳的能力。

    他在前面跑,引得祁钰在后面亦步亦循地追。

    祁昀正好过来,孟含清看到他,就牵着风筝朝他奔过来,风扬起他的衣袂。

    他那样灿烂,仿佛他才是那只漂亮翻飞的蝴蝶风筝,下一刻便要挣断丝线,飞向属于他的天空。

    他看着他笑着扑到他面前,声音清悦叫他一声大哥,看着他的眼睛里仿佛盛着整个夏日的明媚。

    他就像一束光,不仅照亮了祁钰,照亮了祁府,也照亮了他祁昀。

    就是因为见惯了他明媚笑的模样,所以才忘记了他也会哭。

    他想帮孟含清擦脸颊上的泪珠,抬起的手却微微一顿,最终只落在他的肩头,安抚地拍着,像兄长一样,没有过分亲昵。

    虽然孟含清叫他一声大哥,可他祁昀终究不能把孟含清只当作弟弟一般对待。

    因为他是他三弟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祁昀的三弟媳。

    这一点他一刻都不敢忘,所以,他不能逾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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