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闲玉和沈若秋的视线同时看向陆祈。
陆祈的视线落在沈闲玉腹部几瞬,很快离开,道:“平衡方为上美。”
沈闲玉看向沈若秋,道:“你看,陆祈和我观点一致。”
沈若秋也道:“玉姐姐,陆公子是站在我这边的。”
沈闲玉:“不是,陆祈说的是平衡,你本来就很瘦,还要更瘦,你哪里平衡了?”
沈若秋看向陆祈。
陆祈回道:“姐姐说的对,腹部本应有多余的部分保护五脏六腑,这是自然,如沈姑娘一般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眼睛只盯着外面,哪怕达成心愿,可一具失衡的身体,出问题只是时间早晚。”
沈闲玉向沈若秋摊手。
沈若秋见俩人串通一气,哼了一声跑了。
沈闲玉见沈若秋离开,关上门,摊开小药箱,将自己配好的药装进去。
陆祈问道:“姐姐明日便要开始了吗?”
沈闲玉笑道:“是啊,明早我就去支个小摊子卖药。”
陆祈道:“真想和姐姐一起。”
沈闲玉道:“不急,等以后咱们离开京城,有的是时间。”
收拾好,沈闲玉坐陆祈边上,忽然起了念伸手去摸陆祈的腹部,没想到这么结实,陆祈的穿衣风格和她很像,都喜欢穿宽松的衣服,陆祈不出去,也不扎腰带,若非沈若秋此事,她还从未关心过陆祈的胖瘦。总之,现在她看不出陆祈实际的胖瘦,便去扯陆祈腰部一侧的衣裳,腰线瞬间露出来。
她发现陆祈相比于沈诚而说,太瘦了。
想到这些日子都没关心过陆祈,立即给陆祈把脉。
陆祈直盯盯瞧着近在咫尺的沈闲玉,情不自禁地咽了下津液,连呼吸都不自觉变慢了。一切动作都在电光火石间,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沈闲玉把完脉,发现陆祈心跳十分奇怪,又见陆祈脸颊有些红,摸了摸他的额头,担心道:“别是得了心疾吧。”
陆祈:“……”
陆祈缓缓缩回手:“姐姐莫担心,不是心疾。”他深呼吸几口气,平复自己的心,再次伸手让沈闲玉把脉。
沈闲玉又给陆祈仔细地把脉,这次陆祈的心跳正常了,甚至还有些慢,慢是好现象,说明修行有进步,起身道:“这次好了,不过你有点瘦,我还是得给你补补,我去给你做药膳。”
陆祈提醒道:“姐姐,你忘了,我曾在族长那学过一些功夫,不是瘦。”
沈闲玉笑道:“我没忘,不过我还是要给你做药膳,因为你快要乡试了,最近这段时间,你睡床,我打坐。”走时带着自己的小药箱。
目送沈闲玉离开,又轻轻关上门,陆祈垂眸,手碰在沈闲玉摸过的地方,怔了许久,视线再次回到书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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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闲玉下了楼,嘱咐小二哥煎药,她晚上来取,做好这些,拎着小药箱准备出发。才走没两步,遇见了小月,小月笑道:“沈大夫好。”
沈闲玉笑道:“你好啊。”
这次见小月,小月脸上的笑容比上个月多多了,她很开心。
听说小月最近在做一个绣荷包的活计,便与小月聊了两句,发现小月现在已经不绣荷包、改写抄书了,因为她的字体还不错。
沈闲玉没有见过小月的字体,但小月瞧着确实有几分书卷气,这种气质她在李元和陆祈身上见过。李元的书卷气浓一些,一身的温文儒雅,陆祈虽然读了不少书,但是他的书卷味并不浓,因为他大多时间都用来干杂事儿,没有像李元那种十年如一日的寒窗苦读。
小月道:“沈大夫,你要不要也来找一份抄书的活计?”
沈闲玉听了连忙摆手:“我就算了吧,我的字顶多能让人看懂,真要抄书,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还不待小月反应,忽然走来一读书人,小月见那读书人径直走向沈闲玉,看沈闲玉的目光不像是初识,而像是旧识,便识趣地没有打扰,只在一旁默默的看。
沈闲玉见小月后退两步不明,转头发现是李元。
李元对沈闲玉微微一笑:“沈姑娘,好久不见。”
沈闲玉笑道:“上个月不是刚见过。”
李元想到上次,盯着沈闲玉一言不发。
沈闲玉见李元不回话,便准备和小月一起出门。李元这才忍不住叫道:“沈姑娘,你和陆祈怎么样?”
他问这话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试探一下沈闲玉和陆祈现在的关系,他向小二打听过,沈闲玉与陆祈是一人一间房。哪怕二人再亲密,但以沈闲玉和陆祈的为人,总归是有些分寸的,根据上次的经验。
他得出一个结论,对沈闲玉此人来说,不能光看表面,只有从沈闲玉嘴里亲自说出来才是真的。
沈闲玉不料李元又问话,回道:“我们两个还能有什么关系,陆祈是我弟弟,下个月就要考试了。李先生还在读书吗?”
李元心里深深松了一口气,面上不动声色,微笑道:“在下毕生所愿,便是考取状元。”
沈闲玉笑道:“李先生好志向。不过我现在有事要出去,就不打扰李先生了。”
李元笑道:“在下今日正好休息,在下来京城有几年,对这里很熟悉,不如带沈姑娘随便逛逛。”
沈闲玉婉拒:“那不行,我要去赚点钱。”
李元有些奇怪:“沈姑娘如此医术,为何不行医赚钱?”以沈闲玉的医术,若是真想赚钱,实在是太易如反掌。
沈闲玉如实道:“我在这里,没有认识像赵姐姐一样的人,而且我的草药也不太多,没办法保证医馆的稳定供应。”
李元道:“若是沈姑娘不嫌弃的话,在下可以帮助沈姑娘寻一份生计。”
小月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读书人与沈闲玉是旧识不假,可他的眼神,含着对沈闲玉的欲念,让人十分不舒服。她在青楼这么久,这点识人的能力还是有的,不过她身为一个外人,不好直说。在她心里,沈闲玉与陆祈如此亲密,成亲是早晚的事。她常见沈闲玉,但不常见陆祈,沈闲玉对陆祈的喜爱,恐怕连沈闲玉自己都没发觉。
她又听俩人寒暄了一会儿,觉得沈闲玉医术虽厉害,说话却说不过这个读书人,她正想着怎么帮沈闲玉脱身,沈若秋出来了。
小月在客栈住了一个多月,见过沈若秋几次,凭借女人的直觉,沈若秋大概妒忌她。几天不见,沈若秋变化很大,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她发黄的面,唇色又如此苍白。
也不知沈若秋最近经历了什么,怎么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沈若秋在旁边很久了,李元与沈闲玉两人一直都没有发现到她,她这几天饿的头晕眼花,一点小事都能让她情绪失控,此时看到李元直盯盯看着沈闲玉,心里的委屈再也压制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都要掉出来。
她不明白自己这么努力,为什么李元连看她都不看她,见李元走向沈闲玉,几步站到二人中间。
沈闲玉见沈若秋一惊,好几天没见,咋一见,真是吓一跳,几天前的沈若秋可以说、出水芙蓉,怎么现在瘦这么厉害,头发枯黄发叉,发髻也没有整理,感觉一下子衰老了五六岁,脸上又有一种不自然的红。
她想要摸摸沈若秋的额头,看有没有起热,还没碰到,便给沈若秋一把打掉。
小月见此立即拉着沈闲玉后退。
沈若秋吼道:“不用你假惺惺的关心我,让你给我研制药你不肯,现在又来惺惺作态做什么?”
她回头看向李元,见李元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沈闲玉,发现自己这么多天就像个笑话。
李元觉察到沈若秋炙热的视线,这才看向她,他也有好多天没见到沈若秋,没想到俩人竟然认识,不过见沈若秋这么难过,他也不知说些什么,一,他不是大夫,二,他和沈若秋关系还没这么好,三,他对沈若秋并没有这么关心,四,眼下有更重要的人值得他去关注。
他想了想,还是想继续帮沈闲玉介绍一份合适的生计。
这时,小月对沈闲玉道:“沈大夫,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出去吧,这位姑娘的身体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既然不需要沈大夫的帮助,说明无事,我们也去忙我们的事吧。”
沈闲玉点头,和小月一起快速走了。
李元插不进去嘴,见二人走这么快,想要追上去,沈若秋叫住了他。李元回头,沈若秋说道:“李公子,玉姐姐对你没有半点情谊,她心里只有他那个弟弟,现在也没有我了,你不要再自讨苦吃了,哪怕你不喜欢我,但是我不想看着你和我一样,快点醒来吧,她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李元听不进去,但这番话使他正眼看沈若秋。沈若秋这些日子对他还算好,他也把沈若秋当一个普通朋友,见沈若秋瘦这么厉害,想着是缺钱花,或者是受了什么伤害不肯说出来,从荷包里拿了一锭银子给沈若秋,道:“在下身上钱也不多,姑娘拿这些钱去补补身子吧。”
听到这句话,沈若秋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叫李元,但李元头也不回的走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李元多看她几眼,可为什么,李元就是不肯再多看她一眼呢,她到底有哪点比不上沈闲玉。
她盯着银子,转念一想,沈闲玉说的对,爱一个人,与对方美丑胖瘦都没有关系,世俗男人喜欢美丽的皮囊,可再美的皮囊也会过期,犹如花朵一般,是绝对不可能永恒的,也正是如此,才显得李元本身的难能可贵。
李元不是世俗那样肤浅的男人,李元就像一颗珍珠,随着与李元相处,她便愈发喜欢李元。
沈闲玉说了这么多大道理,可她不喜欢李元,说明她不能慧眼识珠,慧眼识珠的是她沈若秋。
这么一想,沈若秋开心了,握住银子,打算出去好好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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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闲玉走在路上,想起沈若秋说的那番话,有些闷闷不乐。
小月问道:“沈大夫可是为沈姑娘不开心?”
沈闲玉点头:“是的。”
沈诚对她不好,拿她当物品,她可以理解,毕竟她对沈诚也没什么感情。但在她眼里沈若秋与沈诚不一样,她小时候一直想着有个妹妹,见到沈若秋,是真心拿沈若秋当妹妹对待的,沈若秋虽然有时候任性,可她觉得很可爱,在合理范围内,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可沈若秋方才说的话……她没想到自己在沈若秋心里、居然是这样的人。
小月对二人关系了解不深,问道:“沈大夫,你与沈姑娘,是同父同母吗?”很难想象,沈若秋会跟沈闲玉是同一个母亲所生。
沈闲玉摇头:“不是,同父不同母。若秋想让我给她研制瘦身的药,我没答应。”
小月闻言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同一个母亲,道:“沈姑娘还不太成熟,不过从这些小事中可见为人,我记得沈大夫说过,恶念恶言恶行,乃人间至恶,沈姑娘如此,最伤的是她自己,而并非沈大夫。我记得沈姑娘与陆公子差不多的年纪,陆公子倒是很可靠。”
沈闲玉想到陆祈,笑道:“陆祈人是很好,比若秋大了一岁。”
见沈闲玉开心,小月继续道:“其实方才那位公子说的,也正是我心里一直不解的。沈大夫如此医术,为何不去行医呢?”
沈闲玉道:“这里不方便采药。”
小月道:“我记得沈大夫最擅长的是针。”
沈闲玉道:“是的,但我不能频繁用针,太爷爷说过,要承担因果,不主动求助不可救,就算主动求助,也要看缘分,也不能大肆敛财,太爷爷说像我这样,要遭十倍反噬……”
小月见沈闲玉话没说完,道:“应该不止于此。”
沈闲玉沉思道:“自从进了京城,我隐约觉得有事要做,可我就是想不起来……所以,我不能死的太早,最起码也要等那件事情做完了再死。”
小月急道:“沈大夫,你怎么不避谶。”
沈闲玉笑道:“无妨,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死么,早晚的事,用不着避谶。”
小月看了沈闲玉一会儿,才道:“我还做不到像沈大夫一样的平常心。”
沈闲玉垂眸:“我也没做到,我方才还在为若秋的话而伤心。”
不过与小月聊了一会儿,心情好多了,也明白了小月的良苦用心。她看着小月的侧脸,忽有所感,小月现在做的,不就是跟她儿时、想要一个妹妹的心愿一模一样吗。
陶渊明的一句诗说的不错,也是,落地为姊妹,何必骨肉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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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闲玉与小月到了热闹的街道,本来打算直接支个小摊子,但大家不让,说需要官府的审批,无法,只好跟着小月看有没有她能做的活。
走了一天,沈闲玉发现那些活没一个自己喜欢的,也不适合她,她不想强迫自己,便没做。
傍晚,沈闲玉与小月在一家客栈吃晚饭。
没找到活计,沈闲玉点了一盘花生米,两份杂酱面,坐下和小月慢慢吃。
小月安慰道:“沈大夫别急,多找找,总能找到适合的。”
沈闲玉:“我不急,我存的钱还有,就是天天在客栈里很闲,也没人主动找我,我在村里的时候经常有人找我,和大家聊聊预防疾病的心得,现在没人找我,我就给自己找点事做,打发一下时间,哎,好想念婶子们。”
不待小月回话,忽有一道声音响起:“沈姐姐还是这么幽默,闲的没事自己给自己找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