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一众人看向沈闲玉。
沈闲玉笑着婉拒:“抱歉陆伯父,我认为您不是很有资格做陆祈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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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谦怒火冲天走了。
宋朗笑道:“沈姐姐,你是真有法子气陆伯父啊。”
沈闲玉道:“我没有气他啊,我是实话实说,他确实没有资格,儒家不是说父慈子孝吗,父不慈,子何要孝,再说了,怀胎十月的是陆祈母亲,养陆祈的是他乳娘和我,跟陆伯父没半毛钱关系。”
说到这,她问陆祈:“对了,你乳娘如何?”
陆祈道:“乳娘在我五岁时病死了。”
宋朗不由道:“你还真是福大命大呀。”
沈闲玉在桌下去握陆祈的手,发现陆祈手心湿湿的,知道他定不如表面这样平静,陆祈反握住她的手,她不忍心放开:“陆伯父走了,但是这桌饭咱们可不能浪费,来来来,吃饭,宋朗,这次谁都不用请谁了。”
宋朗笑道:“沈姐姐说的是,沈姐姐真是太厉害了,说得陆伯父哑口无言,我之前怎么没发现沈姐姐这么能说。”
沈闲玉无奈:“你总是喜欢夸大事实。”
一顿饭吃的还算欢乐,吃罢,几人开始聊日后打算。
宋朗道:“我得赶紧把这个事情告诉我娘,我爹去修堤坝了,脱不开身,我回家和我娘商量商量,看看我和李芷的婚事怎么办,对了沈姐姐,你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
沈闲玉笑道:“你们定好日子就给我写信,若无意外,我一定去参加。”
宋朗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吃完饭,宋朗便与李芷回去收拾东西了。
沈陆二人没马上离开,沈闲玉在打包菜,有一道菜没人动过筷,正好小月爱吃,她打算给小月打包带走。
陆祈眼神紧紧跟随着沈闲玉,他不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内心的感受,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东西。
沈闲玉打包完看向陆祈,她感觉到陆祈一直在看她,见陆祈眼神不动,问道:“你不会真把我当成你母亲了吧?”
陆祈:“……”沈闲玉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见陆祈不言,沈闲玉认命道:“也行。”
陆祈握住沈闲玉的手,轻声道:“姐姐,永远是我的姐姐。”
沈闲玉笑道:“知道了,你拎着食盒,我再去拿两份花茶。”
陆祈笑着点头:“好。”
沈陆二人出了酒楼,回了小月所待的客栈。沈闲玉将吃的放小月房间,开开心心地出来,打算去寻陆祈一起做下午的活。
没走两步,迎面撞上了何丹。
这次见面,何丹眼里的戾气少了大半,她笑道:“多次寻你,一直无缘遇到,沈姑娘,可否一谈。”
沈闲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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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丹请沈闲玉去了一家茶馆,此时茶馆内人不多,何丹要了一壶茶,问沈闲玉要什么,沈闲玉说自己吃过饭了,要了一盘花生米。
一切齐全,沈闲玉先道:“何姑娘,找我有何事吗?”
何丹微微一笑:“沈姑娘,我比你可大了不止有二十岁。”
沈闲玉试探道:“那何婶子?”
何丹:“……罢了,你还是喊我何姑娘吧。”
沈闲玉哦了一声。
何丹默默看了沈闲玉半晌,见她实在没什么特别,可陆祈又说沈闲玉是沈怀古的传人,沈怀古曾经救过陆祈,她有幸见过沈怀古一面,沈怀古是何等的仙风道骨,她实在无法将面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与沈怀古联系到一起。
沈闲玉不知对面人想的什么,她喝了两口茶,道:“何姑娘,你有事不妨直说。”
何丹笑道:“沈姑娘,我为上次出言冒犯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沈闲玉:“上次发生的事我早已忘了。”
何丹叹气道:“沈姑娘是忘了,可有人没忘,自那日后,陆祈便再没主动与我说过话。”
沈闲玉明白了:“好,我原谅你了。”
何丹见沈闲玉如此说话,总算看出沈闲玉身上的可取之处了。
沈闲玉身上有一种豁达,许多人不是活在过去,就是担忧未来,一辈子到头来,从来没有真正活过,如同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像沈闲玉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活在现在,以全然宽敞的心对待自己。
回想起她自己,脑子猛然警觉,她这么多年,本以为修到心如止水,可却还是活在过去的愧疚中不得解脱,竟然还不如一个小辈豁达。想到这一点,何丹有些羞愧。若是沈怀古在此,定有法子帮她,可惜了,沈闲玉太年轻,估计帮不了她什么。
沈闲玉见何丹不说话,叫道:“何姑娘。”
何丹经沈闲玉提醒,想到此次来的目的,笑道:“我与沈姑娘一见如故,若是沈姑娘不嫌弃,我想与沈姑娘义结金兰。”
她想了许久,既然阻止不了陆祈,不如阻止沈闲玉,陆祈现今是解元,前途不可限量,想必沈闲玉也明白这个道理,不会阻碍陆祈。若是沈闲玉与她有了一层姊妹关系,日后陆祈再出格,也总会顾虑到这一层关系,不会太逾矩。
她看着沈闲玉,等待沈闲玉的回答。
沈闲玉几乎没犹豫,回道:“多谢何姑娘的厚爱,但我不太喜欢这种结拜和夫妻关系,我比较喜欢自由,所以,我拒绝。”
何丹道:“不如你再考虑一下沈姑娘?”
沈闲玉笑着婉拒了。
何丹见不可能,叹道:“好吧,也许是我不够资格,没这个福分与沈姑娘有这一层关系。”
沈闲玉听着何丹说的话,觉得不太舒服,不过她的应对法子通常是笑而不语。
辞别何丹,沈闲玉将花生米打包带走了,她走在街上,正欲回酒楼,半路瞧见了沈诚与沈若秋。二人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人,沈闲玉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在等她吧。
不一会儿,陆祈来了,沈闲玉见陆祈与二人说了几句话,便见二人走了。二人一走,沈闲玉上前问道:“陆祈,她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祈拉着沈闲玉回房,关上房门,看着沈闲玉,道:“姐姐,你不要伤心。”
沈闲玉见陆祈这么严肃:“你先说。”
陆祈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我告诉她们,姐姐不在这里,她们便走了。”
原来沈若秋与沈诚找来,是想喊沈闲玉回去跟陆知州成亲,沈诚终于下定了决心,打算将沈闲玉嫁给陆知州,毕竟陆知州的利益是肉眼可见的;而陈文,他考虑半天,经过多方分析,觉得陈文虽然官职高,可毕竟在京城,还是太远了,不如眼前的实际利益来得划算。打算先喊沈闲玉回去,不管沈闲玉愿意与否,等生米煮成熟饭,陈文就是生气,但不会要一个身子不清白的女子做儿媳妇的。
沈诚谋划得很好,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沈闲玉听了,淡淡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陆祈见沈闲玉这反应,微微一惊,他以为沈闲玉会难过,毕竟上次沈若秋那件事,她就难过了好半天,谁知沈闲玉居然没反应。
沈闲玉见陆祈发愣,笑道:“你以为我会难过?这有什么好难过的,沈诚的行为,也蛮符合他这个人的。”
陆祈道:“可姐姐对沈若秋?”
说到这,他有点耿耿于怀,他都舍不得沈闲玉难过,一个认识没多久的沈若秋居然敢让沈闲玉难过,可同时,他也知,沈闲玉是真心把沈若秋当妹妹看待的,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福分接受,他觉得沈若秋业力太重,与沈闲玉关系淡了最好。
沈闲玉道:“你说若秋啊,我们初次见面,若秋是为逃婚而来,追求自由,反抗不公平,我觉得她和我很像。我小时候一直想有个妹妹,便把对妹妹的情感投射到她身上,当时她那样对我,我确实难过,不过我对她好的时候也是一厢情愿,我又怎能因为她对我不好,再次一厢情愿的难过呢?这样岂不是显得我脑子有病?我想通啦,所以就不难过了。”
陆祈看着沈闲玉,认真道:“姐姐,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妹妹。”
沈闲玉难以直视陆祈:“那还是算了,我已经有小月妹妹了,而且你明明是男的。快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走。”她很感激陆祈这么说,但她实在没什么特殊癖好。
陆祈问道:“收拾东西?”
沈闲玉笑道:“最好的解决法子,就让问题自己解决自己,对待这种事情,就适合这么做。”
陆祈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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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晚上,沈闲玉与小月告别,还将陆祈的事情说了:“小月,你说,陆祈他说让我把他当妹妹,他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小月道:“沈大夫,我猜陆解元是脱口而出,连想都没想,只是不想让你难过。”
沈闲玉松了心:“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说我也从未在陆祈身上看到过什么旁的显示,他长得一身正气,场域也很稳定。”
小月疑惑道:“沈大夫,这种病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沈闲玉回想起太爷爷教的知识,关于这种现象,太爷爷提过两句,不过不太多,若是太爷爷的徒弟是陆祈,估计一下子就能想起来。
小月也不急,等沈闲玉慢慢想。
片刻后,沈闲玉道:“我想起来了,出现这种问题,是灵魂没适应过来,灵魂无形无相,所以投胎性别不固定,有时候会因为环境等各种问题……反正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若是你上辈子是个男的,喜欢女子,但是你这辈子投到女身体上,没适应好女身体,就会保持上辈子的习惯。但这也没什么,只是大家的意识频率还没提上去。阴阳会互相吸引,有阳女阴女,阳男阴男,譬如我是阳女,陆祈是阴男,我俩在灵魂上阴阳相合,所以相处良好。”
小月道:“那这是一种病吗?”
沈闲玉道:“不是病,是一种现象,这也不稀奇,按照太爷爷的说法,我们所处的地方就像一个大病园,正常的少。你看青楼,就很不正常,明明众生平等,可总有一小撮人,这一小撮人肯定是邪恶灵魂,就是这些邪恶灵魂,喜欢与众不同,搞一个供少数邪恶灵魂取乐的地方、造什么□□的身体,所以……”
说到这,沈闲玉陷入沉思,每次看到她不理解的东西,脑海中总会闪过一个念头:她为什么活着,有什么意义?
小月见沈闲玉沉默,问道:“沈大夫,那这种现象要怎么办呢?”
沈闲玉被扯回来:“先稳定场域,不要伤害自己。有些人会觉得自己是个异类,从而在周围人的影响下作出自残行为,不论怎样,爱自己都是首位,要远离那些伤害自己的人事物。太爷爷说过,每次痛苦,都是修行的契机,若是能把握住,就能走上修行之路,脱离轮回。”
小月点头,随即问道:“沈大夫,我经常听你说场域,这是什么东西?”
沈闲玉道:“这是心投射出来的,场域混乱,脑子会不清楚,作出很多自残行为。譬如有人在小时候受过别人的伤害,这种人在过去的惯性下会迫切的想要依赖别人,可这个人当下的频率只能吸引到和这个人差不多的,不可能吸引到更高频率的人。”
小月道:“我懂了沈大夫,你之前说过好多次,急迫就是违背自然规律,会遭到反噬。”
沈闲玉点头,看了小月一会儿,问道:“不如我收你为徒吧,我觉得你悟性很高。”
小月忙拒绝:“还是不了沈大夫,我……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沈闲玉惋惜:“好吧,以后你有想法就跟我说。”
小月点头。
沈闲玉道:“对了,你放心,我这次离开,明年一月就回来了,我不会忘了赚钱的。”
小月道:“谢谢你沈大夫……沈大夫,我可以叫你沈姐姐吗?”每次宋朗叫沈姐姐,沈闲玉都笑的很开心。
沈闲玉笑道:“好啊。”
小月:“沈姐姐。”
沈闲玉笑容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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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祈在门外守了许久,发现都过子时了,沈闲玉还没出来,提醒道:“姐姐,明早还要赶路。”
沈闲玉这才出来,看了眼陆祈,笑道:“抱歉,姊妹谈话实在太好玩,走吧。”
陆祈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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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陆祈收拾好包袱,去叫沈闲玉起床,见沈闲玉一直在用手擦脸,问道:“姐姐,怎么了?”
沈闲玉觉得手擦不干净,下床寻水盆洗脸,洗罢,叹道:“是我太爷爷,我说要收徒,我太爷爷在梦里喷了我一脸口水,说我自己都没学个咋样,还想去收徒,祸害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