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杨二人回来时,卢夫子也乘着马车来了,就停在书院墙边上。
他招呼二人上车,随后打开略显沉重的食盒,一样样摊开,竟有七八种不同的早食,肉包子、粥、小咸菜、肉饼子等等,分量不少。
“家中给准备的,仙姑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便多备了一些。”
昨天跟林泠一起吃了顿饭,卢夫子猜她喜欢吃肉,就多拿了一些带肉的但不腻口的早食。
杨长青在旁边默默端起白粥,夹了一筷子咸菜。
说起来,其实他也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只是平日里老师在膳食上管得也很严格,只让吃八分饱。
林泠咬一口肉包子,心中赞叹卢夫子为人真是周到,她从车窗探头出去,冲阴魂们招手。
“都上车,我们去王府了。”
卢府的马车内空间不小,坐三个人绰绰有余。
但现在卢夫子跟杨长青却觉得这马车内很挤,有种说不出来的阴凉感觉,二人悄悄挪了下屁股,挨得紧紧的。
王县令本该住在县衙后宅,不过……自打他的儿子从三年前出生后,便换了大宅子,临近县衙,步行半刻钟便能到。
卢夫子在马车上跟王府门房打了招呼,再让马夫将车马赶到一旁去,趁着这个功夫,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
霎时,一股阴冷的气息将其笼罩,紧接着便不省人事。
杨长青手忙脚乱扶住他,但还没用上力,卢夫子便自己坐好了,一双星眸含情带怯地望着他。
“多谢杨郎君。”
杨长青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结结巴巴道:“我老师可不会这样说话,你这般是会穿帮的!”
林泠捂着嘴在旁边看热闹,直到王府门房跑来问话,立即用目光示意二人噤声。她掀开车帘子,踩着马夫放好的板凳下车,二人则跟在她身后。
门房斟酌着看向卢夫子,小心询问:“卢郎君,这位小娘子……?”
“听闻府中贵人病了,刘老爷请我来为贵人看病。卢夫子半道上遇着我,便一起过来了。”
门房又惊又喜,赶忙拱手:“原来是小仙姑您!夫人等候您许久,请随小的来。”
跟着门房进了王府,绕过影壁,一位女管事在不远处候着。
“卢郎君、杨郎君还请止步,前头便是夫人的院子了,刘管事会带小仙姑过去。老爷上衙去了,已经派人去请,二位郎君请随我去堂屋稍候。”
林泠从宽大的袖口中拿出一个黄纸剪的纸人,悄然扔到鹅卵石路旁低矮的灌木之中,这才对卢夫子笑了笑。
“卢夫子不是说要来探望阿姐么?快些去吧。”
卢夫子顿时了然,这次尽可能的温柔一些,从卢夫人身体里出来。
一旁的杨长青却错愕地望着那门房:“卢婶娘的院子不正在前头吗?怎么成了刘夫人的院子了?”
门房尴尬地瞄了眼卢夫子,声音不自觉变小:“卢夫人身体抱恙月余,怕过了病气给老爷,前些时日已经搬到西院去了。如今东院住的是夫……刘夫人。”
双眼一闭一睁,阴魂扛着日头闪进了纸人身上,而卢夫子则是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令这个他血压飙升的消息。
他时常来王府,竟是头一次知道阿姐连住的院子都给那刘姓贱人让出来了,若是没有王县令授意,阿姐脾性刚烈,如何会同意?
阿姐身体的确不大好,但也不至如此!
“好一个怕过了病气!”卢夫子气得嘴唇发抖,满脸涨红,他咬着牙看向杨长青,“长青你去,拿了我的帖子去县衙请人!他王德佑当真以为我卢家没人么!?”
杨长青立即离开,门房顿时变了脸色:“卢郎君您别生气,此时是卢夫人自己提出来的,和我们老爷无甚关系啊。”
“闭嘴!找个人带我去阿姐院子里,我就在那等着王德佑来!”
“见过卢郎君。小四,你别在这碍手碍脚的,还不快去,带卢郎君见卢夫人去。”见林泠迟迟不过来,刘管事亲自来了。
见卢夫子这般气愤,她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但转脸面向林泠时却十分恭敬。
“林仙姑您可算来了,昨儿夜里夫人收到信,折腾得一宿都没睡好呢,今日早早起了,就盼着您早些来呢!”
林泠点点头,看向卢夫子:“那我便先过去了。”
卢夫子面色难看地点点头,甩着袖子扭头也走了。
见林泠跟卢夫子好似有些交情,又不搭理自己,刘管事心思流转,面带歉意道:“都是误会,让仙姑看笑话了。您请随我来。”
“是吗?”林泠挑眉问。
“自然。要说病,我们夫人也正病着呢,哪有什么病气不病气的说法。卢夫人喜爱清净,是自己要搬去西院的,说是好养病,老爷拗不过,这才同意。”刘管事叹息一声,面上有些被污蔑的委屈,“卢郎君着实是误会夫人跟老爷了。”
“原来是这样。”
林泠笑了,这一口一个夫人的,换个不知道内情的,谁能知道这位刘夫人实则只是王县令的小妾呢?
只是肚皮争气,给年过三旬的王县令生了个儿子,有了依仗,便欺负到只生了三个女儿的正室头上了。
林瘸子忌讳王县令的身份,便是祈求一个死人时,也只说害死原身的是刘府的人,不敢直接说是王县令的小妾。
林泠是善恶分明的性子,她既占了原身的身体,这仇,即便是顶着天谴,她也得给人报了!
刘夫人名叫刘丹,双十年华,身姿婀娜,是最惹男人怜惜的类型。只可惜,现在的她半边脸上长满了恶疮,便是在室内,也戴着一顶幂篱。
恶疮自两月前开始长,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是饮食问题导致的,请来王大夫来调理,结果不仅没有用,情况反而恶化了。
恶疮流脓,时时刻刻要擦拭,否则一旦顺着脸颊往下流,便会传染到新的皮肤上,再长出新的。
一开始只是左眼底下长了一个,如今都快蔓延到脖子上。
寻医问药两个月,桐县竟无一人能瞧好这怪病。
刘丹快疯了。
老爷已经一个月未曾与她同床了,再这样下去,她能生儿子有什么用!?
若没有男人的爱怜,她如何能扶正!?
求医不成,那便求巫!
可那文仙姑也是个没用的,这点小病都看不好。引荐来的数位仙姑、大师,皆是废物,废物!
这林仙姑也是文仙姑引荐来的,若是治不好……
想到这里,刘丹眼里闪过一丝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