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从梦里醒来,擦掉额上被热出的汗水,用缺了一块的搪瓷杯子接了杯水一饮而尽。她住的是在便利店后面隔出来的一小块地方,虽然不要钱,但是却闷热,只有刚关门的时候有一小段时间是有一点空调的凉气。她并不因此难过,她一个孤儿,老板娘肯留她上班给她住的地方已经很好了。
想起那个梦,她又开始恍惚。她又梦到那个人了……
一头及腰黑发,身上穿的是她看不懂的衣服,有点像古装,看不清脸,不知道性别,和她中间隔着一汪水。有时她感觉那水像一片海,有时像碗一样小。但是对面的人脸上的痛苦和哀伤像是实质一样刺着她,她被那样看着也难以呼吸。
林念捧着搪瓷杯子发呆,一边的诺基亚却传来音乐声,思绪被打断,她又穿上工作服打算去外面上班。
老板娘叼着烟趿拉着拖鞋从外面进来,嘴里还不高兴地嘟哝:“又输钱……那个谁,小林,柜台里边的钱我拿走了,剩点零钱你拿给客人找哈。”
“叮咚— —”店门铃声响起,戴着口罩的男人走进来,穿着一身黑,神经质地看着四周。
林念看着他的动作拧眉,但还是扬起微笑:“您好,想要点什么?”
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唇,声音像好几天没说话一样沙哑:“你好……”随着说话声,男人往前一步走近她,看了眼是在背对摄像头的位置,坚硬的东西随后一步抵住她的腹部。男人拽下口罩,口罩下隐隐漏出一张苍白的脸,胡子拉碴,眼球布满红血丝,死死盯着她:“……你这里有钱吗?”说完又迅速拉上去。
林念额头微微冒出汗,老板才把钱拿去打牌,晚上也不过几个人过来买东西,哪里来的钱?她强撑着说:“我给你拿钱。”商店生意不好,但是偶尔会有几个夜跑的人经过,这种带口罩抢劫的人会留活口吗,她不知道……她决定赌一把。
她假装打开机器,但是却从男人身边跑开。抢劫犯愣了一下,又拽住她头发把她拽回来。“你敢骗我!”他扇了她一巴掌。
林念头晕眼花,却仍然大喊:“抢劫啊!”外面有路人开始探头探脑,抢劫犯却更加疯狂:“我让你喊!”她想跑,却看见前面飞溅鲜红的血,低头看见红色的刀尖悬在她腹部。
抢劫犯松了手,看着她不住摇头:“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
林念感觉天地颠倒,仿佛周身浸泡在深海里,身边是黑沉沉的海底,黑暗变成有黏性的实质,压得她无法呼吸。
她隐隐感觉什么东西攀爬上她的手,耳边又一声接一声鸟叫于是悠悠转醒,头痛欲裂,抬眼看去却看见一种从来没见过的虫子把她的手当成路在走,旁边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河底是几条彩色的鱼撑着肥大的身体在水草里穿梭,一片黑压压的水草荡漾着。
她伸手拂掉,站起来才发现身上的衣鞋都湿了。鸟叫声越发猖狂,她心里感觉不对,又抬头看。看到眼前的东西,吓得倒退一步,一脚踩上河边的滑泥,险些掉进河里。
她眼前是一大片丛林!
林念怔愣之间,一条滑腻的黑色蛇尾从那片水草里钻出来,缠上她脚踝,细细蛇尾尖在她小腿处打转,黑与白交缠,生出一点旖旎色彩。她不怕蛇,但仍然感觉背后一身冷汗,正回头看,却直接对上了一个巨大黑色蛇头,一双金黄竖瞳如锁定猎物一般和她对视。
她想起别人说遇见蛇不能动,于是安静地站在原地,呼吸都轻得像没有。那蛇头却吐了吐细长舌头,歪了歪,凑近她,她再也顾不上什么动不动,害怕地闭上眼睛。
但是迎面而来的不是血盆大口,一个尖尖的东西蹭了蹭她的鼻子,然后是男人的轻笑声。
“哪个部落的小雌兽偷跑出来?”
林念听见声音,惊讶地睁开眼,对面的蛇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俊美的男人,靠在旁边树上,一双细长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男人上半身光裸着,肌肤雪白,肌肉线条流畅,直到人鱼线处渐渐生出黑色的蛇鳞,在阳光下闪细细的金光,再往下看蛇尾尖搭在她腿上。
男人看她不说话,也不恼,只又拿尾尖挠了一下她小腿。
林念回过神来,又默了一会,才小声地说:“我和家里走丢了……”
男人说的话和她们那的语言差不多,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一点拗口的古怪腔调,她尽力学着那个腔调回话。
他一时倒也没说什么,好像在想什么,只安静地看着她。
林念在他沉默时大脑疯狂运转,雌兽?什么是雌兽?那他是不是雄兽?这是哪?为什么他是半蛇半人?想起中国神话故事中的女娲,她思绪渐渐放远。
“我叫伯莱斯,小雌兽,我送你回去好吗?你还记不记得你从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