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竹还是挺有礼貌的,没有直接翻窗而入,而是靠在墙壁上敲了敲窗户。
戚瑾一开始听到窗户那边“砰砰——”两声,还以为是被风吹的,连头也没抬。
后面又听到连续的几声,戚瑾这才发现这声音听起来倒不像是风声,反而像是窗户被敲击的声音。
可是不会吧?这里可是二楼啊……
不可能有人会长这么高吧……
戚瑾有些忐忑得想道,还是走到了窗边。
她在心底里给自己打气,随后一咬牙便猛得拉开了窗户。
然后便看见了一张熟悉又俊俏的脸。
*
裴修竹也惊了一瞬,他没想到房间里面的人会是戚瑾。
不过很快,他便串联起了一切。
他是知道戚瑾在外开了家店铺的,以往戚瑾日日不在府上时他问过,而且他离京的那段时间,暗卫也都向他汇报过。
不过他之前并没有注意过店铺名字,也不知戚瑾的店铺是做什么的。
如今看来……
倒是阴差阳错,歪打正着。
“所以你是这家店铺的店主?”
裴修竹心下了然——戚瑾的确是有这个聪明劲的。
而且又善良,限制采买的法子听起来也会是她能想出来的法子。
“是啊,夫君,你怎会在此?”
戚瑾虽然疑惑,不过也注意到了裴修竹此时的姿势十分危险,连忙伸出手去要将他扶进来。
“夫君先进来……当心些脚下。”
这点距离,以裴修竹的功夫来说自然是不足为惧,不过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逗戚瑾的机会的。
所以在一只脚踏入屋内时,裴修竹便假装脚滑,然后扑倒在戚瑾身上,借此偷一个吻。
“裴修竹!”戚瑾原本还有些担心,但是看见裴修竹眼里的狡黠便知道他是故意捉弄自己,登时有些恼怒,“青天白日的……你、你收敛一些!”
“那又怎么了?屋内又没旁人,再说了,我们是正经夫妻,又不是在偷人。”
“你!”
“好好好,”见戚瑾真的要急,裴修竹急忙告饶,“夫人别生气,你若是不愿意听,我就不说了。”
“好了,”戚瑾站直身子,替二人整理好衣袖道,“说正事吧,你来这究竟是为何?总不能是跟踪我到这来的吧……”
说起来意,裴修竹也正色道,“我来此确实是有正事,既然你是店主,那我也不遮瞒,你店中如今还有多少斤能卖的木炭?能否多卖些给我?”
随后裴修竹估量着报了一个斤数。
倒是同之前戚瑾为他留出来的那部分木炭差不多的斤数。
“你什么时候用?”
“越快越好。”裴修竹京城这边的事务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他也得尽快回去南方才是。
昨日裴景珩还传来消息,说近期发现辰王的踪迹,而且他似乎还不死心,频繁动作,不知道又在密谋什么。
戚瑾读懂了他话中的含义,也不拖沓,直接转身来到桌旁,开了两道锁之后拿出了一个木匣和一把钥匙,放在桌上。
用钥匙将木匣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枚尺寸形状更长更扁的钥匙。
戚瑾将那钥匙拿出,随后放于裴修竹的掌心。
“这是库房的钥匙,里面的木炭数量应当同你需要的差不多,你可以找人来搬。”
“这是……提前就为我备好了?”裴修竹嗓音有些酸涩。
“是啊,我夫君远在千里之外,我这个当夫人的免不了要多担忧些,会不会饿了,是不是冷了……”
话还没说完,便淹没在一个吻里。
“那你大概什么时候走?”戚瑾的手抚上裴修竹的臂膀,垂眸问道。
“木炭的事已经解决了……应当今夜就会走。”裴修竹的话音里也掺了些不舍的意味。
戚瑾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良久才吐出了几个字,“好,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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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修竹当夜便离开了,木炭倒是因为数量太多,被裴修竹留下的人陆陆续续搬了几日才终于搬完。
这几日戚瑾没让春菊挂开店的牌子,此事完毕之后才重新开始做买卖。
这几日戚瑾便忙着去京中各大家具铺收些碎料,太细碎的是没法用的,总不能烧出来的木炭都是些碎炭。
所以挑挑捡捡,每个店铺里收一些,也总共收了两三百斤左右。
戚瑾自己添了些银子,买了些木料多又便宜的凳子,准备实在不行便用这个当原料。
就是大概原料比成品的价格还贵,她会亏一些银两了。
一个月后,伴着第一缕暖风吹拂到面颊上,这个冬季度过,春季要来了。
到了天气越来越暖的时候,这家木炭铺其实已经没生意可做了。
挂上闭店的牌子之后,按照去年的安排,便是为新一年的库存做准备。
不过今年冬天已经用不到那么多木炭了,自然也用不了那么多人做工,而且戚瑾原本也是打算等攒够了能在外面置宅子的钱就关店的。
可是如今计划发生了差池——若是她的店就此关门,将店铺转卖出去,那这些在这里做工的姑娘们可怎么办?
戚瑾思索了良久,在关店时将有能力谋生的男子给了些银两遣散了,留了几个情况类似于沈芷的妇人与寡妇在店里继续做工。
还有几个岁数不太大的小姑娘,是因为家里吃不起饭所以出来自己找个工好养活自己,戚瑾也一并留下了,怕她们年纪太小,若是去了别的店受人蒙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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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过得戚瑾操劳良多,等到将店铺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她才长吐一口气,在房中昏睡了足足一天。
四月末的时候,戚瑾见了戚璟一面。
这些日子戚璟见不得风,一直在府内休养,那日戚时姚过生辰,戚璟便带着孩子一起来了。
早在去戚府之前,戚瑾便在娘那里得了消息,说是戚璟如今正与赵麟闹和离呢。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戚璟与赵麟的关系因为那个妾室原本就降至了冰点,这次又生的是个女儿,连带着在赵父赵母那里也不受待见起来。
这么大的赵府合该是没什么她可留恋的了。
不过,戚瑾倒是觉得赵府如此痛快得答应戚璟愿意和离,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戚璟此次生子伤了身子,据大夫所说,之后很可能无法生育了。
不过这个倒不是刘濛告诉她的,刘濛整日待在戚府上,消息自然不会那么灵通,戚瑾是从钱颖那儿听来的。
钱颖说是她同母亲外出与她母亲的密友们聚会时听来的消息,不知是她母亲的哪位密友碰上了给戚璟看病的大夫,聊了两句之后,这个消息才传了出来。
至于那个大夫为什么会如此没有医德,将病人的私事广而告之。
众人都猜着是那妾室使了手段,目的就是为了将戚璟逼出府,她好抬正。
不过戚瑾倒是倾向于猜测此事是戚璟自己谋划的。
她看透了赵麟,所以这才终于聪明了一次。
这么想着,戚瑾看向面前有些出神的娘亲,心里忍不住叹口气——她又何时才能看透自己的夫君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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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从刘濛院子里走出来的那一刻,戚瑾便预感到这顿饭怕是吃得不会多么自在了。
只是戚时姚的五十大寿,戚瑾这个身为女儿的总不好缺席。
何况来都来了,戚瑾也只能硬着头皮同刘濛一起走进了前厅。
不知是不是生了女儿的缘故,戚璟没了往日看上去的锐利,反而是温婉了很多,对着怀中的女儿说话时也轻声细语的,像是怕将她吓哭。
倒是很瘦,和生子时戚瑾看到的她差不太多,一副微风来了都能吹跑的模样。
性子也还是以往那般的刚强,用膳时戚时姚提及让她和赵麟好好过日子,戚璟还是一口咬定了自己就要和离。
戚时姚发了好大的脾气,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的。
不过有王箐在,戚时姚说话一向是没有威慑力的,最终他也只能向母女两个妥协,同意了和离一事。
戚璟胜利了,却笑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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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戚瑾买下的那个小宅子收拾好了。
这是戚瑾选了好久才最终定下的,占地不是很大,但是院子里很干净,种满了蔬菜和鲜花,绿意盎然。
这个地方不算偏远,但很僻静,往前走几十步是条小溪,若是再走几步凑近了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这个宅子离集市也比较近,买东西也比较方便,很适合刘濛在这里安度晚年。
戚瑾抽出一天去了戚府,将宅子的钥匙拿给了她。
戚瑾看得出来,自从戚璟和离了之后,娘亲也有些动摇,不再觉得和离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离了夫君就天塌了的事情。
只是她可能现在还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
所以戚瑾也不愿意逼她,只是劝她让她好好考虑清楚,不管怎么样,身为她的女儿,她始终希望她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更何况现在她已经有能力为她再多提供一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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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月份初夏那会儿,戚瑾有些苦夏。
明明外面的天气还不是太热,戚瑾却总觉得有些头晕,人也懒散了不少,饭吃得少了,睡觉的时候可比以往多不少。
这可将裴母吓坏了,但是等她定下心思来,转而一想——这怎么这般像是有孕的症状?
于是裴母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欢天喜地得差人去找了大夫。
一旁的戚瑾欲言又止,但她又不能向裴母说实话,说自己同夫君并未发生什么,所以也只能配合着等待大夫的到来。
诊脉结果可想而知,裴母虽然有些失落不过也很快调整了过来,让大夫拿了几副消暑开胃的方子。
不过就在大夫去屋后厨房告知丫鬟熬药的注意事项时,裴母思索了一番,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得转身看向戚瑾提议道,“要不咱们再拿几副养身子好生育的药吧?”
戚瑾只能苦笑道,“啊……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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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夏季也来到了末尾,一晃便来到了秋季。
这时距离裴修竹离府已经快有一年了。
这一年裴修竹给戚瑾送来的家书都被她单独放在一个匣子里锁好,每次想起裴修竹的时候,她便找出这匣子来将这些信再读一遍。
就比如今夜。
戚瑾将那些信放于手心,有些诧异——这信一个月不过几封,只是因为分别的时间长久,竟也有了这样厚厚的一沓。
不过也还好是信够多,不过这漫漫长夜她该如何打发。
点好烛灯,拿着信坐于桌前的戚瑾想道。
唯一的不好就是今夜的风太大,吹得小石子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
在窗户又一次响起动静时,戚瑾忍不住批了外衣想去关严一些——她怕这风会将窗户直接刮开,将自己的信给刮跑。
只是戚瑾来到窗前,刚把手放在窗户上,还没等推开时,窗户自己便开了。
裴修竹正攀于窗前,朝着戚瑾笑道,“夫人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废了我不少石子,夫人可得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