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摆放电话的房间，墨玉很懂事地退了出去。
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通，葛夏瑶的声音急促地传来。
“笑笑，我听说史高那个老东西死了？还有安慰剂的事……”
成天笑就将事情发生的过程都说了一遍。
葛夏瑶倒是提出来一个新的点：“关于红月的事情，是不是也是安慰剂的作用？”
成天笑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真相。
人们看到血月，是因为孢子影响。原著中的这个解释，其实并不完全。
血月原本只是周游一个人能看见的场面。与彼岸花共生以后，祂也继承了彼岸花的习性，会在每隔三月的固定某一天，精神异常狂乱，格外需要鲜血慰藉。
这种时候，祂眼中的月亮也会变成血的颜色。
后来史高设计用祂的孢子制成安慰剂，让人们形成依赖，于是所有人都陪周游一起看见了血色的月亮，也与祂一起，在这一天精神躁动。
照这个设定来看，周游被称为这个世界的大反派，真是名副其实。
葛夏瑶听完表达了十足的惊叹：“血月果然不存在！那今后大家如果不再使用安慰剂，是不是不再会看见血色的月亮了？”
成天笑第一时间没有答话。
她说出这件事，其实还有别的目的。
葛夏瑶作为漫画女主，她身上的血液特殊，不会受到任何由孢子做成的药剂影响，自然也不会受到安慰剂的影响。
这一点漫画里没有明说，但成天笑通过在这个世界中观察到的事情猜到了。
成天笑觉得，葛夏瑶当然不像表面上那样天真单纯。否则她跟别人有所不同这件事，早就瞒不住，传遍四城了。
甚至一开始她就不需要定期使用安慰剂，但是为了藏住秘密，葛夏瑶假装自己跟别人一样，定期服用安慰剂。
可能这也是漫画原著里，葛夏瑶被抓进北城后，当天就被周游发现血液有特殊之处的原因。
要知道这件事，其实只需要问一句话。
——葛夏瑶，是不是从来就没见过血红色的月亮？
但成天笑犹豫半晌，最终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口。
葛夏瑶的血液特殊这件事，目前应该只有周游和南城的易天瑞知情，其余人如果知情，不可能等到现在没有任何动静。
史高就是很好的例子。
而葛夏瑶本人这么关注血月的情况，应该也是不想再演。她既然没有主动透露，贸然在电话里问出口，会很突兀。
但这件事难道就不管了？虽说目前大佬看起来完全没有了毁灭世界的动机，但是男女主这边的行为，真的不会产生连锁反应影响到其他人吗？
不然，还是找机会跟葛夏瑶见一面，打探一下具体情况好了……
这边成天笑半天没说话，葛夏瑶连声问了她好几句怎么了，才将人唤回神来。
“啊，没事，就是最近发生太多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成天笑慢吞吞说。
葛夏瑶忽然沉默了几秒。
成天笑心中一惊，以为她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脑子飞速转动试图想出借口。
谁知葛夏瑶下一句话说：“哈哈，我懂你，这种事情，确实很消耗精力的。”
成天笑：“？”
成天笑：“什么，你在说什么。”
葛夏瑶嘿嘿一笑，“不要不好意思嘛笑笑，我懂的，我都懂。毕竟易天瑞也不是人……”
成天笑嘴唇微微张开，一时没有注意到，身后办公室紧闭的门缝下方，缓缓渗入一小片深粉色的扁平花瓣。
葛夏瑶还在继续：“我知道，就因为那档子事儿，这一周你都没什么空，但现在这末日不比以前，我也只能多打几个电话来碰运气。”
“没想到你们家那位精力如此充沛，一个星期诶……不过墨玉都跟我说了，没事没事，我理解。”
“而且，易天瑞说啊，可能是因为刚开荤，因为异植的特殊性，怕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住，才需要拉长时间，慢慢让人适应……”
成天笑：“……”这话听起来，好像她的感情生活，已经被许多人了解过且对此津津乐道。
不过，什么叫异植的特殊性，所以这次是因为大佬怕她受伤特意将时间拉长，而不是什么不知节制吗？
悄悄潜伏在门口地毯上，正伪装成一片粉色薄膜的花瓣，在此刻忽然抖索了一下。
另一边，别墅小花园里，静静站在葡萄藤架子下的颀长身影，忽的伸手揪住一根蠕动的花瓣。
南城那颗臭莲子居然说我们是为了延长时间！
放屁！祂以为谁都跟祂一样没用吗？
可是她听了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她生气还不是因为你们不懂节制！南城的臭莲子是在帮我们！你们这群蠢货！
什么？这怎么叫帮我们，祂明明在抹黑我们的能力！
就说你蠢吧，你闻闻她，她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日光静静洒下，和煦暖风将花园里的异植吹得窸窣作响。
湿润的泥土地面上，无数道长条状的影子围绕着那道颀长身影，游弋的动作欢快地像在跳舞。
这边厢，成天笑及时打住了葛夏瑶关于各自情感生活的私密话题，对方却意外沉默下去。
葛夏瑶真是很难得有这样话少的时候，成天笑不由主动问她：“怎么了？”
对面犹豫一会儿，才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就是，那个，跟异植寄生的对象谈恋爱，你会不会，有时候，觉得纠结？”
成天笑因为谈恋爱这个词一愣，“纠结什么？”
葛夏瑶声如蚊讷：“就是那个嘛，因为祂们毕竟不是人啊，有些时候吧，就挺不像人的……”
成天笑明白了。
这事儿其实也在原著漫画里表达过，这漫画毕竟大半篇都在讲男女主谈恋爱的故事，在男女主确认关系之后，有很长的篇幅在画关于女主的这个纠结。
葛夏瑶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每次我们遇到人类的尸体，祂都没什么反应，不是那种无法共情的人类冷漠，是那种、那种……”
“那种非我族类的天然淡漠。”成天笑替她补充。
“对！”葛夏瑶说：“就像我们踩死一只蚂蚁、或者不小心碾碎一朵花。”
“这种时候，我会很强烈地感受到，祂不是人。”葛夏瑶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笑笑，你呢？”
成天笑莫名：“我怎么？”
葛夏瑶有些焦急：“你不是也在跟周游谈恋爱嘛，难道不会有跟我一样的感受吗？”
成天笑想了想，说：“那倒是没有，不过……”
另一边的小花园里，指尖缠绕着花瓣的周游，把玩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
女人的声音借由某种看不见的空间传递过来，温软的，轻柔的。
祂听见她说。
“不过，无论是周游还是易天瑞，从生物角度上来说，当然已经不再是人类。”
“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但是我依然能感受到祂的心跳和体温，也能感受出祂不明显的的喜怒哀乐。”成天笑说：“你也能感受到，对吧。”
她拿着电话，坐在窗边透过的一束日光里，整个人散发出和阳光一样温暖柔软的气息。语气就像是在开导因为一件小事而纠结的小朋友。
“祂们确实已经不再是人，也有许多跟人类不一样的地方，但重要的是，你看待祂的方式，和你们之间的相处。”
葛夏瑶似乎听得有些发愣，半晌没说话，最终讷讷说出一句：“但有时候，我看见祂的眼睛……算了，还是说说你吧，那天我看见周游的眼睛是血红色的，你不会害怕吗？”
成天笑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抠弄了一下弯曲的电话线。她感受到身后门缝下的花瓣了。
她弯弯眼睛，神色平和，说给葛夏瑶听的同时也说给身后那个偷偷摸摸的花瓣听：“不会。”
“我认为祂的眼睛像红宝石，非常漂亮。”
葛夏瑶叹了口气：“笑笑真是温柔的人，我就知道你的回答会跟别人不一样。”
两人又就着这个话题说了会儿话，眼看葛夏瑶又要把话往很隐私的地方带过去，成天笑及时制止。
挂电话之前，葛夏瑶好像是觉得不够过瘾，突发奇想道：“笑笑，听说迷雾之森被你家那位城主净化了，我想去看看，但是易天瑞不同意，不然我悄悄溜出来，咱们一起去逛逛？”
她哪里是想去逛逛，分明是想跟成天笑面对面讨论一些恋爱中的小烦恼。成天笑看穿葛夏瑶的小心思，没有拆穿，想了想回答道：“现在北城组织机构还在重组中，贸然外出还是有些危险，不如我来找你吧。”
只要能跟小姐妹见面，葛夏瑶其实不在乎具体形式，于是欣然同意，两人约定于两天后在南城相见。
挂断电话后，成天笑转头，门缝下那片将自己压成扁片片的花瓣，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丝丝缕缕传递过来的异香，残留在暖融融的空气里。
另一边的小花园里，静静站在原地的颀长身影，在长久的静立后，缓慢地转了个身。
花瓣们争先恐后的游动到门厅前，将门扒拉开一条缝隙，在净透的玻璃上留下条条透明的痕迹。
在客厅里帮巩丝丝传菜的满枫看见这一幕，浑身一僵，正想提醒忙碌的巩丝丝，小花园里遥遥传来城主冰冷的声音。
周游站在葡萄藤架之下，微风轻拂而过，扬起祂洁净的衣袍。那张总是毫无表情的脸上，唇角竟然微微勾着。
“准备一些好吃的，两天后我带她出城。”
“辛苦。”祂最后补充道，血红色的眼珠在阳光照耀下就像两颗漂亮的红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