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鸾笙忽然脱离了陈清言的身体,放大的脸怼在亓官景面前,吓的亓官景一个踉跄往后坐了个屁股墩,鸾笙笑话他半天。

    在亓官景看来,眼前的陌生女子看着比陈清言漂亮一些,娇小一些,白皙一些,她的眼睛是浅棕色的,发色也不是完全的黑,松松散散的披在身后,只在右侧系了一个青环的尾饰。

    鸾笙朝他伸手,亓官景不自觉的将手伸出去,被她拉起来“这就是你的样子吗?”

    鸾笙点头,亓官景看看此时命悬一线的陈清言,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昨天陈清言突然晕倒,那副濒死的模样,是你不在的时候?”

    “是”鸾笙说“我在西南边界遇到陈清言,她意识模糊,神志不清的时候还不忘记让我告诉她爹,决不能擅闯从灵璧”说罢,鸾笙再次附身在陈清言身上,睁开眼,她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土“我不能离开她太久”

    “就这样也太轻易了吧……”亓官景小声嘟囔,鸾笙问“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问,那天你为什么突然离体?你去做什么了?你真的是妖怪吗?”

    “我是啊”鸾笙从容不迫的回答,又摊开掌心举起那枚至今不知其主的妖针“那天突然离开,是为了这个”

    “一根针?”亓官景刚想凑近看看,鸾笙已经把针收起来“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一件事,小少爷”

    听见妖怪叫自己少爷,亓官景本来应该别扭,但这段时间这只妖怪一直以这样的形态这样的口吻叫自己,他已经习惯的生不出一丝怪异了,反而在知道了她并不是陈清言之后,莫名形成了一个平稳的心态“什么?”

    “你不怕我吗?”

    “……”

    “怎么不说话?”

    “……”亓官景不敢说,他下意识的摸摸鼻子,心道:如果陈清言从西南回来就不是陈清言了,那么那天晚上在分岭桥,让她上来比划比划,她就给了自己一拳,让她跳下去,她就真的跳下去,这么听话的妖怪……他还真不怕……

    “鸾笙!”洮生站在上风处喊她“赶紧……”待离的近了些才看见她身边的亓官景“你怎么在这?你们俩……”

    洮生的目光在鸾笙和亓官景的身上来回转,忽然悟了,指着亓官景问“他不会是……”

    鸾笙点头,洮生捂嘴,惊讶的看着亓官景,越看越觉得神奇“我从小看着他长大,我一点都没发现,你是怎么知道的?”

    “保密”

    看着两个打哑谜的女人,亓官景一头黑线,这种她们是在讨论我吧?一定是,但是我一点参与感都没有的感觉……

    “你们再不快点,珣妃要上山了”祈津泩也赶过来,站在高地上朝两人喊。

    陈清言不紧不慢的走回去,亓官景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往营地走的时候,两女两男自然分了前后,前面两个人慢悠悠的溜达,后面两个人小声嘀咕——

    亓官景问“你什么时候知道她不是陈清言的?”

    祈津泩回“昨天”

    亓官景用胳膊肘杵他“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祈津泩揉揉痛处,龇牙咧嘴“我跟你说她是妖,你信吗?”

    亓官景蔫回去“信不信在我,说不说可就是你的问题了”

    “你饶了我吧,我们家洮生姐姐在,她不让说,我怎么办?”

    “还是不是兄弟了?我刚真活见鬼了,差点被吓死,你提前跟我说了我还有点心理准备”

    “做什么心理准备啊顺其自然吧兄弟,我昨天削了一晚上梨自己一个都没吃着,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俩人聊着天,祈津泩看了看时间,估摸着这会儿皇上和珣妃已经上山了“陈大人,你不跟着珣妃上山合适吗?”

    “合适啊”陈清言偏过上半身,边往前走边回头说“她在营地人多眼杂不好下手,上山正好”

    “你是不是忘了”亓官景木着脸说“昨天代霆跟你说的什么”

    陈清言“……!!!”

    眼瞅着此人一溜烟没影了,剩下三人面面相觑,祈津泩先反应过来,问洮生“所以,你们觉得昨天袭击营地的人是珣妃?”

    “昨天袭击营地的人是水妖,水妖多为女子,我们只是怀疑,是与不是还需她来判断”洮生带着俩人边走边说,慢悠悠的上山。

    “你判断不了吗?”亓官景问。

    “妖族之间更熟悉些,何况她们同为水族”洮生说话的功夫看着亓官景,实在想象不到,眼前这个从小调皮捣蛋,简直是混世魔王的小混蛋,居然是窫窳的转世。

    “你笑什么?”亓官景看着莫名其妙笑出声的洮生“我长的很好笑吗?”

    “是啊”洮生说“我想起你前世那张不苟言笑的死人脸,再跟你现在对比,我真好奇她是怎么认出你的”

    “我……前世?”亓官景对这个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你们都认识我……前世?”

    “当然,不过说是前世,也是几千年前了”洮生的声音有些许哀伤。

    “你能跟我说说吗?我跟她是什么关系?”亓官景问,见到附在陈清言身上的那只妖怪本来面目的时候,他有些恍惚的在她身上看见了一个浅黄色衣衫的小姑娘,大概只有十几岁,头发胡乱用绳带扎好,身上环佩着泠泠作响的小铃铛,俏皮可爱的很。

    那个瞬间他忽然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情绪,看向她伸过来的手,他几乎是下意识去握住。

    “你们应该是主仆”洮生说“但我看不出来,她说要还你救命之恩,你并不把她当成下属”

    “我第一次见到你们是在酆都,她好奇我的来历,你耐心给她讲”

    “我们也同行了一段时间,你对她很好,她也很依赖你”

    “后来天下大水,灾情刻不容缓,虽然大禹治水之术彼时初见成效,但情势依旧刻不容缓,奇怪的是整个西面却毫发无伤”

    “再后来,我的主人在空桑的河里把她捞起来,那时你们已经分开了,她好几次去西面找你但无功而返,只依稀打听到天神护佑这些消息”

    “之后她就不去了,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跟在大禹身边,为舜帝做事”

    听完洮生的故事,两人都目瞪口呆的,祈津泩拍拍自己的脸“大禹,舜帝,我的天,我们家的历史居然如此源远流长?”

    亓官景关注点不一样“所以,我们是怎么分开的?我是怎么死的?”

    “我曾问鸾笙,真的还有管人间死活的天神吗?我反正不信,她说,是你”洮生看着亓官景,那是一种亓官景完全陌生的眼神,洮生庄严肃穆,又郑重其事“大水倾泻,人间民不聊生,在关键时刻挽大厦之将倾,拯救整个西面的那位天神,她说是你”

    亓官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他从小就是废柴,虽然被家里捧在手心上,但他自己很清楚,他这辈子到头也只是个无学无术的纨绔,头上有爹娘撑腰,还有兄长护佑,他什么本事都没有。

    洮生说的那个人,跟他毫无关系。

    天神,那是什么东西?神话书里描述的,远古时期大水洗劫人间时,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英雄,他从小看这些故事,只以为是故事。

    ‘我在西南边界遇到陈清言,她意识模糊,神志不清的时候还不忘记让我告诉她爹,决不能擅闯从灵璧’

    想起她说的话,亓官景好像一下子懂了,她为什么会附身陈清言救她一命。

    ======================================

    陈清言上山有一会儿了,居然还没找到皇帝和珣妃,她本能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幸好洮生很快追了上来。

    “没找到他们?”洮生四处看了看“人的脚程是无法走这么快的,那皇帝废物的很,我觉得出事了,会是鳞片的主人吗?”

    “这里一点妖气也没有,你说它是不是跟我一样附在人的身上才——”陈清言说话戛然而止,因为她嗅到了一丝妖气,洮生也察觉出了,两人往同一个方向奔去。

    悬崖上,两人循着妖气在此处消散,洮生站在悬崖边往下看,出了枯枝败叶什么都没有,她转头问另一边“你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枝繁叶茂算异常吗?”陈清言站在另一边的悬崖上,下面的树林并没有随着天气变冷而败落。

    洮生凑过来“算”

    亓官景和祈津泩正巧路过悬崖下的路段,洮生喊住他们“你们俩怎么跑这边来的?”

    祈津泩一手指着来的方向,仰着头回道“走上来的,从那边”

    陈清言问“你们来的路上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祈津泩答“没有啊”

    “现在也没有?”陈清言问。

    “没有啊”祈津泩有些摸不着头脑,回答的功夫还四处望了望。

    陈清言和洮生都皱起眉头,亓官景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你们觉得应该有什么异常?”

    “树”

    “树?”下面的俩人更摸不着头脑,四处看树“天越来越冷,树秃了不正常吗?”

    上头两人面面相觑,陈清言突然喊道“不好——!”

    下边一声惊呼由近及远,洮生飞速沿着声音追去,底下只剩亓官景一人,陈清言纵身一跃想跳下去,却在亓官景头顶一两米的地方被一张无形的透明结界挡住了。

    “亓官景!往旁边躲躲!”陈清言发令,亓官景走到一边,看她掌间蓄力狠狠砸下去,结界毫发无损。

    “这结界……”陈清言模模糊糊回忆起当年好像在哪也碰上过。

    “你怎么了?你的手流血了!”亓官景看她愣神了有些担心,他走到她的正下方跳起来朝她挥手“你下来啊!”

    陈清言一愣,身体自发动起来,一拳一脚砸在结界上。

    “你……”亓官景看她攻势迅猛,结界无丝毫破绽,她的手脚却都出了血立刻道“别、别打了,住手!”

    陈清言才停下来,气喘吁吁的趴在结界上“你别对我说出命令性的话”

    亓官景猛点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陈清言累了,呆呆的趴在结界上,眼睛看向一旁,亓官景问她“为什么会这样?我听洮生说了一些我们以前的事,因为你是我的下属吗?”

    “不是的”陈清言声音低低的“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下属,你会保护我,给我讲我不知道的东西,我努力听,努力理解,努力知道更多,来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们的距离?”

    “是啊”陈清言沉下嘴角“我出生的时候,天地间连你的记载都没有了,我很懊恼,如果我生的再早些,就不会让你消失的如此无痕无踪,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闻言亓官景沉默了,他背对着她坐在地上,双腿抻直,双手向后撑在地上,陈清言也坐了起来,双膝曲起,双手环抱住双腿。

    “你从陈清言的记忆里看到过我吧”亓官景故作轻松的说“听你和洮生说着关于我前世的点滴,你自己也发现了吧”

    “什么?”

    “你刚才说‘你从没把我当下属,你会保护我’,你都说错了”亓官景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那不是我,我跟你说的那个人,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你认错人了”

    陈清言转过身,低下头,看着结界里背对着自己的少年,消失了几千年的‘听不懂人话’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和大脑,她问“你说什么?”

    感觉头顶的声音近了,亓官景站起来,抬头看着她,声音异常平静“我不会救人,也无法保护谁,我不爱读书,甚至无法给谁讲明白任何东西,我在上京当了十九年纨绔,我做不到洪水来了牺牲自己救别人这种伟大的事,你认错人了,知道了吗?”最后这一句,他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咚’的一声,陈清言原本还流血的手握成圈重重的砸在结界上,血花迸溅,看的亓官景瞳孔一怔,心跳都快了一拍。

    “谁要你伟大了!”陈清言闭上眼,头垂的很低,咬牙切齿的吼道“洪水来了牺牲自己救别人这种事……谁要你去做的!谁要你这么伟大!”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怒意被哽咽取代“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跟在你身边,我可以陪着你很久很久”她呢喃着“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在昧谷养好伤,就一起去找妖灵,会有办法的,一切都会好的,可是……都毁了……什么都毁了……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在哪”

    “鸾笙……”亓官景听洮生这样喊她,她从未跟自己说过她的名字。

    结界忽然消失了,陈清言突然下坠,整个人砸在亓官景身上,把他扑的倒退几步,勉强站住,陈清言紧紧抱着他,整张脸埋在他胸前“你现在这样很好,开心就笑,难过就沉着脸,生气就骂人”

    亓官景被她说的有些尴尬,犹豫了半天,抬起手轻轻覆在她的背上。

    “你能感觉到天凉风冷,上山会累,有了爱吃的东西”陈清言从他怀里抬起头,红红的眼眶看着他“这样再好不过了”

    “你……”亓官景第一次被人赋予如此微小的希望,不是那些家族荣耀的沉重包袱,而是简单的希望他开心,若不是抱着鸾笙,他也有点想哭。

    “你身边有朋友,周围有亲人,身后有我”陈清言紧紧抱着他,看着他的眼神虔诚又认真“你不用伟大,你只要像现在这样,恣意的活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亓官景死死控制着自己的眼泪不往下掉,手紧紧握成拳轻轻贴在陈清言背后,他好像释然了,也轻松了,他听到他的前世是如此伟大一个神时,突然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沉重。

    如今的他连他大哥一个人都比不过,更何况是一个如此伟大的神,他怕鸾笙像以前那些人一样对自己失望,他怕他再次让所有人都失望,他害怕看那样的眼神。

    但鸾笙说,他现在很好。

新书推荐: 【蓝色监狱】昃·游·丝 破产酒楼炒作日常 清穿之我靠心声反攻略康熙! 我在九零读大学 小祖宗满意吗 你好,可以和我交往吗? 诶!你的双胞胎兄弟好像更有趣哦 [青之芦苇]桐木妹妹选择保持沉默 异能者的柯学片场生活 把反乌托邦做大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