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转直下

    清晨,战鼓雷动,号角在辽阔的荒原上吹响,扶桑军队的盔甲在晦暗天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幽光,与对面波达的铁骑兵团遥遥对立。

    盾牌开出一条缝隙,蒙秦策马上前,紧随其后的波达骑兵马后拴着几个人,衣衫褴褛,遍体鳞伤。

    萧护祚瞳孔骤然缩紧。

    身前,青胤立马驻足,面具下的薄唇紧抿成线。

    “扶桑王,你可知这几人是谁?”蒙秦的声音在辽阔的荒原中传开,指着为首的一个军官,“他叫歆黎,是你安远堡的校尉,安远堡落陷后,他曾经假意投降。”

    青胤冷冷睨着他:“是么?”

    蒙秦笑了笑,虽然并无多少诚意:“我本打算在议和之后将他们放还,可你阴险狡诈,杀了我们的俘虏,还用计劫走人质,毫无诚意,所以——”

    他忽然抬手。

    被俘的几个人被强行按倒在地,波达人的刀锋在他们脖颈前闪过,鲜血喷起数尺高,头颅纷纷滚落在地。

    萧护祚怒不可遏:“欺人太甚!”

    青胤的视线从滚落在地的人头上移开,挪回到蒙秦的脸上,对方神情冷硬,目光像要透过面具看穿他的心。

    “这是我对你的回礼——战俘祭旗。”

    蒙秦的声音极冷,如利箭穿过云层。

    指节在缰绳上捏得发白,青胤面上却依旧冰封,他不再废话,而是缓缓抬起手,声如寒铁:“列阵!”

    厉喝声震动九霄,钢铁洪流在眼前汇动,在蒙秦眸底渐成杀势,身后的波达骑兵严阵以待,等候着这位所向披靡的荆棘之王的命令。

    蒙秦眉宇压下:“备战!!”

    ……

    几乎在同一时刻,几千里之外的夷羌,石迈城也迎来了它命运的终点。城墙下,祭司披着鲜血染就的神袍站在尸堆之上,嘶哑的呐喊里带着病态的狂热:

    “汝等皆为神之后人!汝等当为神而战!汝等今日所遇所见,皆为邪魔之众!勇士们!拔剑!!”

    “拔剑!杀光他们!!”旭日军团怒喝道。

    他喊道:“拔了他们的战旗!震撼大地!!”

    他们喊道:“夺了他们的斧子!再一举劈开东海!!”

    他指着身后的石迈城:“用渎神者的尸体,铺你我朝圣之路!!”

    他们举起雪亮的剑刃,指向苍天:“让夷羌王和他的军队毙命深海!!”

    群情热烈里,星觅将军和他的好战友格格不入。黎越兜鍪下的声音洪亮振奋,表情却平静,渠川声音比他还要更大些,可神情却略带嘲讽。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两人低声耳语。

    “又是这几句,我今天要是死在这儿,到地下估计能给阎王倒背如流。”

    “你还是留点力气去给夷羌王背吧。”

    “那恐怕得用夷羌语,我又不会。”

    “找祭司帮忙,他肯定会在夷羌王面前布道。”

    两个人对视一笑。

    号角连天,祭司已经念到最高潮,士兵们向城墙发起决死冲击——他们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眼神里却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

    那是饥饿、信仰与求生欲混合而成的可怕执念。

    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被冻得僵硬、层层叠叠的同袍尸体。云梯架上城墙,血肉填平壕沟,他们踩着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基石,深一脚浅一脚地冲锋。没有人低头去看,也没有人在意,仿佛脚下只是普通砾石。

    ……

    风云涌动,扶桑北境的大战已经持续了一天。双方都已死伤惨重,尸堆成山。箭矢遮天,长矛折断的脆响、利刃劈入骨肉的闷声、垂死者的哀嚎交织成地狱魔曲。

    胜负的天平还未倾斜,铅灰色的云层已经低垂,凛冽的寒风逐渐加剧,预示着一场暴风雪的到来。

    萧护祚策马到青胤面前,言简意赅:“王上!不能再打下去了!”

    青胤浑身似被血洗,眸底闪动冰冷的杀意。

    “撤军。”他说。

    与此同时,蒙秦也攒眉看着阴沉的天色,眼底涌出浓浓的不甘心,对身后的波达元帅喝道:“撤军!”

    双方号角在被鲜血浸透的旷野上传开,越过尸堆,激烈地撞击在一起。

    ……

    几乎在同时,石迈城下,旭日军团抱着撞木在箭雨和擂石的缝隙中冲击城门。随着一声巨响,那扇坚守数月承受了无数撞击的城门终于裂开,士兵们爆发出狂吼。

    “城门破了!冲啊!!”

    浓烟滚滚,彻底迷了眼,门后景象如修罗场——瘦骨嶙峋的夷羌守军睁着赤红的眼睛,挥舞着一切能作为武器的东西做最后的抵抗。

    旭日军团更是宛如饿狼,他们踏着废墟和尸体冲进这代表着至高胜利的浓烟中,如决堤的洪水咆哮着涌入。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

    帘帐被掀起,幽媓终于抬起头,她这两天几都乎没怎么吃饭,脸色惨淡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

    罗泱心里咯噔一声。

    “你到底怎么了?”她在床边坐下,神情凝重,“能不能告诉我,你和青胤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幽媓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罗泱无奈地叹了口气:“那至少也把饭吃了吧,外面现在乱成一锅粥,你可不能这时候出事。”

    幽媓皱眉:“外面怎么了?”

    “刚打完仗。”

    “……如何?”

    “还能如何,被大雪拦停了。我们死了不少人,波达也没讨到多少好处……唉……”

    幽媓重新低下头。

    帘外忽然有男人的声音传来,声线冷静低沉:“我方便进来么?”

    是萧护祚。

    幽媓缓慢地抬眼,对上罗泱的视线,点了点头。

    “进来吧。”她提高音量。

    萧护祚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道血痕,显然是已经特意收拾齐整的,可还是让罗泱皱起眉:“你受伤了么?怎么这么大的血味儿?”

    萧护祚于是没走得太近。

    “伤员都安顿好了。王上伤势也不重,我看过,只是几道擦伤而已,你不用担心。”他说。

    罗泱瞥了眼幽媓:“没事就好。”

    幽媓垂眸不语。她知道罗泱的用意,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只能用手指搅着衣角,不安地坐着不动。

    萧护祚扶了扶额角:“外面雪下的很大,未来几日都不会停,波达人应该不会来突袭。”

    “总算有了几日安宁日子,”罗泱道,“也好,大家都能养养伤,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幽媓终于鼓起勇气:“还要再打下去吗?”

    萧护祚“嗯”了一声:“听王上的意思,是要和蒙秦血战到底,给他们点教训,虽然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

    幽媓欲言又止。

    “……除非有人能去劝劝他。”罗泱接道。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幽媓终于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想么?可是我们……我也没办法,真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风昱但现在都没回来,前天夜里发生什么了?你们被波达人袭击了么?”罗泱问。

    听到“风昱”这两个字,幽媓终于再也忍不住,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咬着嘴唇,小声道:“他死了。”

    罗泱大惊失色:“什么?”

    “是我的错。”

    幽媓哽咽着,开始复述那一晚发生的事,原本她想说的越简短越好,可话一出口,忍了几天的情绪决堤,她把前因后果和各种细节全都说出来了。

    “如果不是我出手打歪了青胤的箭,至少……至少风昱还能活下来,都怪我……”

    说到这里,幽媓又开始泣不成声。

    “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罗泱温声安慰道。

    萧护祚方才在一旁沉默着,此刻终于插话:“但也不能怪王上,他只是不想放过那只魔而已,至于风昱……王上应该从来没想过伤害他。”

    “没错,他应该是看出风昱不会让他杀了那只魔,所以故意放他们走,好引他们露出破绽,”罗泱道,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你们两个都没有错,所以更不该互相埋怨指责。”

    幽媓垂着眼睛,小声道:“我也不想,但是你也看到了,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和我说话。”

    “那倒也是。”

    “那倒未必。”

    罗泱和萧护祚几乎同时开口。两人顿了顿,诧异地对视了一眼,幽媓却陡然抬起头,眼眸明亮:“未必?侯爷此话怎讲?”

    “王上难道不是在等你消气吗?”萧护祚不解道。

    两个女子莫名其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罗泱半信半疑道:“你不会是在故意替青胤说好话吧?”

    “我没有。”萧护祚很冤枉。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涟水侯实在无奈,哭笑不得道:“这不是很明显吗?”

    罗泱并不觉得哪里明显,但幽媓显然有了底气,虽然她眼泪还挂在脸上:“他伤得严重吗?”

    萧护祚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徊,他犹豫着道:“说是不严重,但毕竟去看的只是军医,比不上悬壶宫的大人们。哦,听说王上从回来之后还没用过晚膳……”

    “你也没吃过东西吧?”罗泱按住幽媓的手,“我特意让他们留了些热粥,不如你……?”

    幽媓看着对面努力的二人,破涕为笑。

    “好吧,”最后她说道,“我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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