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世界，是什么样的？”
在送艾丽娅回家的路上，提姆突然这样问。
正义联盟在册的记录中，提姆翻阅过不少艾丽娅所写的报告，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提到了“梦中世界”。
在记录中，超人也提到过那个世界，但和艾丽娅所说的内容，出现了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他有些好奇，纸面上的文字终究和艾丽娅所说的存在不少区别，他想听一听在那个世界所发生的故事。
“嗯……我觉得，应该就像是宇宙一样。”
艾丽娅思考了一会，给出了答案，“虽然并没有去过宇宙，但我想，应该给人的感觉会很相似。”
“漆黑的，漫无边境的，像是置身于最深沉的夜晚，但并非空荡荡的。”她说话的时候，目光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提姆其实很讨厌这种感觉，每当对方露出这种神态的时候，即使他就存在于艾丽娅的身边，也像是拥有着某种厚重的隔阂。
“但是很奇妙，无数人的灵魂齐聚在那里，像是夜晚中隐藏在云层中，不断闪烁的星云。”
身边女孩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地响起，她明明就在自己的身边，但某一刻，他突然觉得。
那只意外停留在他手掌的蝴蝶，下一秒就要飞走了。
“听起来，”提姆露出一个和平常无异的笑容，嘴里却泛起了轻微的苦涩，“听起来，那是一个很奇妙的世界。”
艾丽娅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的确很奇妙。”她这样说。
太阳已经落山了，但此时的哥谭还未进入完全的夜幕时分，天边还残存在夕阳留下的余烬，路灯却已经亮了起来。
在更晚一点的时候，这座城市才会陷入完全的黑暗，混乱与无序是属于夜晚的，而那些蠢蠢欲动事物，早已在阴影中蓄势待发。
“但是，”艾丽娅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提姆，表情十分认真。
提姆随着她的动作也站在原地，有些不解。
“怎么了吗？”
艾丽娅没有回答。
灯光打在少女的头顶，那头漆黑的长发在灯光散发着一种温暖的色彩，他就这样在街头看着她张了张嘴，尝试了好几次。
最后，她看着他的眼睛，说。
“在梦中世界的时候，很想你。”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她鼓起脸，又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看提姆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艾丽娅的脚步在飞快走了几步之后，停了下来。
因为另一个人没有跟上她的步伐，只定定的站在了原地，像一座石化的雕塑。
怎么了吗？
她这样想着，转过头去，却看见提姆捂住了脸，头上像是高烧般冒出了热气。
唉？
少女发出了很轻的一声诧异，然后倒退着走了回来。
艾丽娅凑过去，试图从那双手的缝隙中看见提姆真实的状态，但对方似乎发现了自己的意图，左看右看，却始终没有让她窥见一二。
艾丽娅：“提姆，是在害羞吗？”
“……”
“是吗是吗？”
不一会，他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既然知道了那就别说出来啊！”
但手掌下，嘴角的笑意却始终隐藏不住，那些阴郁的东西被一扫而空。
最后还是被哄好了，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开开心心的向前走去。
他们能够说的话题很多，甚至算得上有些无边无际，其中艾丽娅最关心的，是最近的漫画更新到哪了，但这段时间提姆也一直在忙，所以即使更新了也没有去看，不过没关系，刚好之后可以一起去看。
在经过某个岔路口的时候，绿灯亮了，他们走向马路的另一边，二人与另外二人擦肩而过。
那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穿着整洁的白西装，在哥谭这样的地方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但另一个则是一身黑衣，打扮的十分潮流朋克，在夜幕下，他也戴着一幅黑色的墨镜。
提姆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双目即使隐藏在墨镜之下，可他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艾丽娅的身上。
似乎并非掺杂恶意，而是出自于某种诧异。
像是根本不敢相信她会出现在这里。
但前方的绿灯闪烁，马上就要变换成红色，走过的人群就像是天然的屏障，将他们和另外二人隔绝开来。
那个黑衣服的男人并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马路对面，静静地看向这边，他身边那个白衣男人似乎有些困惑，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
“认识吗？”
提姆下意识将艾丽娅拉到自己的身后，挡住来自于他人的目光。
少女靠在他的身后，提姆的身形看起来虽然高高瘦瘦，却仍然能够将她挡个严实，艾丽娅探出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黑衣男人。
“没有印象。”
就在话音刚落的瞬间，大家的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鸣笛声，一辆货车就这样从道路的远侧开来。
路边行人纷纷发出了抱怨的声音，但艾丽娅和提姆却发现，在货车遮挡住的一瞬间，那两个男人便凭空消失了。
密集的人群中，再也找不到一黑一白那两个身影。
“感知不到他们了。”
艾丽娅和提姆双手紧握，她另一只手捏住了提姆的衣角，双眼闭上又睁开，紫色的光芒转瞬即逝。
“应该是离开了。”
艾丽娅问：“没有感受到恶意，是发现了什么吗？”
提姆摇摇头，“那个黑衣服的人很奇怪……总之这段时间多小心。”
“他们好像不是人类，”艾丽娅却丢下了一个炸弹，“只是在人间行走了太长太长的时间，如果不注意的话，很难分辨出来的。”
提姆：“不是人类？”
“好极端啊，明明是这么不相同的存在。”
“圣洁与堕落，黑暗与光明，死亡与新生，明明都是相反的存在。”
提姆暗暗记下了她所说的话语，准备将那两个人男人记录下来。
他低头，看见艾丽娅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
艾丽娅低着头，却感觉自己脸颊旁的发丝被拨弄了一下，有些痒，她抬头看见了提姆露出一个微笑。
“先不管那些了，我早点送你回家吧。”
她点点头，二人很快离开了现场。
——
在某处的高楼，那里缓缓落下两个身影，一黑一白，如同割裂的白天与黑夜，却十分和谐地站在一块，仿佛这样的场景早已上演了无数遍。
他们收回了身后巨大的羽翼，双眼却一刻也不停地，看着艾丽娅和提姆远去的方向。
似乎能穿过高楼大厦，看见那两个人的存在。
“克劳利？”白衣男人开口，他不明白为什么同伴拉着自己突然从大街上来到了这里。
“哈。”
黑衣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远方，然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亚兹拉斐尔，你敢相信吗？那个女孩身上的味道。”
对方露出了一个困惑的表情，皱着眉：“味道？”
“是死亡的味道，地狱的味道，是早已逝去之物，回归人间的味道。”
“究竟什么样的事物，才能骗过死亡的眼睛，重返于人世间？”
像是某种短暂存在的咏叹调，他的话语中蕴藏着及其复杂的情绪、
他摘下墨镜，露出了那双金色的，像是蛇一般的双眼。
“她不应该存在于这里。”
他下了一个这样的结论。
——
如果是从前，提姆没想到自己能够和某人说上这么多的话。
就算咽喉传来抗议，但仍然觉得所说的话语不够多。
他本来早该在送艾丽娅到楼下的时候，就准备离开，但二人总有很多话语想说，哪怕是片刻的寂静，在对视一眼之后，总能想到些新的话题。
被一直压抑的思念化为潮水，冲刷着他的所有理智。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的眼角，睫毛顺着她的眼睛，出现了好看的弧度。
心脏依旧在不停地乱跳，他还有很多很多想说的话，但是如果再不回去的话，好像赶不上夜巡的时间。
“我……”
“我想我该回去了。”他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也艰难地将视线从艾丽娅的身上移开。
然后他听见了一声轻笑。
是这段时间中，他经常能听见的声音。
属于艾丽娅的笑声。
“那，明天见。”
提姆转过头，却看见艾丽娅凑了上来，速度很快，他只能僵在原地瞪大眼。
脸颊旁边传来了轻微的触感，像是有什么柔软的事物擦过，然后很快就消失了。
总之等提姆回过神的时候，艾丽娅已经在电梯中，按好了楼栋的位置。
电梯门缓缓关上，他只能捕捉到对方的挥手告别。
如果日子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提姆的心中，有一个很小的声音，是这样对他说的。
像是第一次拥有了切实可以握在手中的事物那般雀跃，也沉浸于这份喜悦之中，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夜晚的风吹过，街道上的纸巾与传单被吹起然后降落，在地面与空中发出“哗哗”的声响。
在夏天的夜晚中，这样的风只会带来一丝丝凉爽，夜巡的时候，他很喜欢站在高处吹风。
而现在，属于红罗宾的夜晚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