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押送车，驶到研究院的门前。

    门口的安保人员要求杨哥出示通行证。很快，他们进入研究院。

    研究院本身是由一个郊外别墅改成的。

    但即使如此，院内也并没有比院外豪华多少，仍然是杂草丛生，无人护理。

    寄礼始终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感情面对研究部。毕竟他本不属于这里，一个插班生是很难快速地与环境共情的。

    对于研究部，他没有太多崇拜与感激。

    反而有些厌恶感，其中肯定有蒋琳林与张贾明故事的因素。

    在别墅门口，透过墙壁的污渍，依稀能看出别墅曾经的豪华。

    几人下了车，很快就有人迎了上来。人不多，都穿着和寄礼一样的白大褂。

    为首的是王大爷的儿子，虽然只有那天晚上的一面之缘，但寄礼还是记住了他的脸。

    所有人都随着寄礼与王守旭进入室内，杨家两兄弟抬着李子晋在第二排。剩下的人都跟在后面。

    寄礼走在王守旭的旁边，偶尔传来后面人群的窃窃私语。

    对了，张贾明曾是他们的同事。希望他们不会察觉出不对。

    抱着这样的心态，寄礼随王守旭进入一间屋子。

    屋子很大，有很多医疗器械。还有一个引人注目玻璃屋。

    玻璃屋几乎什么设施都有。玻璃外未被拉上的窗帘在屋子两侧，一定是为了保护里面人的隐私。

    就像一个大生态缸，只不过里面养的是人。

    杨家兄弟利落地将李子晋放入玻璃屋里的床上。李子晋在里面一动不动，像个人偶。

    寄礼在玻璃前看着李子晋，回过头来发现王守旭在看自己。

    他反应过来，把胸前的疫苗交给王守旭。“误打误撞弄出来的，给你们去分析成分。”他只能用这幅说辞搪塞。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王守旭接过疫苗，仔细观察瓶内的蓝色液体。

    “如果是假的，你们会怎么做？”自己这句话说出口是，寄礼反而产生了担心的情绪。

    “如果是假的，我们就只能继续研究。用新的研究素材”

    “研究，素材？”

    “当然是有意识的丧尸，你不是最清楚吗。”王守旭用疑惑的语气反问。

    寄礼顾不上对方的疑惑，他只担心李子晋的安全。“等一下，你们可没说过要伤害他。”

    “这不是伤害，这只是为所有人献身。”

    “那，那等我证明我的疫苗能救人，他会被救好。是吧？”寄礼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的态度突然变了卦。

    “张贾明，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的记忆是出现问题了吗？你连周艾仁是怎么死的都忘了吗？”

    “有意识的丧尸不能被救好。他们的记忆完好，异变时间慢。但随着时间流逝，身体与大脑都会被逐渐破坏。最后，彻底宣告死亡。”

    “是，这样吗……”寄礼看着沉睡的李子晋的侧颜，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没有李子晋的指示，接下来的行动该如何是好。

    他在心底安慰道：或许李子晋是一个意外，李子晋可是有系统帮助。

    “你就在这里待着吧，等待疫苗成分的分析与实验结果出来再走。给，你原本的房间。”王守旭递给寄礼一副钥匙，钥匙上刻着302。

    “你还有东西落在这里。”

    寄礼收好钥匙道了声谢谢，却没有挪动脚步。“麻醉剂的麻醉时间是多少？”

    “一个小时。”

    “好的。”一个小时，寄礼看向手表的指针。这块手表是张贾明的，李子晋曾用过它看时间。

    自李子晋被抓，指针已转了四分之三。他想快了。至少要等李子晋醒来，告诉他发生的事情。

    这时正值中午，所有研究人员都去了食堂。只有寄礼守在李子晋身旁。

    透过玻璃，李子晋很快就苏醒了过来。只见他坐起身来，用手捂着头部。见到眼前的事物也没什么反应。

    这让寄礼有些担心，他起身上前查看。椅子与地板的摩擦声惊动了李子晋。

    寄礼目光所及的玻璃很快就被扑过来的李子晋填满。对方的双手死死抵着玻璃，面目狰狞。

    李子晋似乎丧失了理智。

    寄礼将手抵在对方的手印上，他不敢相信，李子晋明明上午的状态很好。怎么会这么快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是麻醉剂的副作用吗？不，不太可能。那他死了吗？

    寄礼突然意识到，可能以后都没有李子晋这个人了。可，他还没向他告别。也没准备好孤身一人面对未知的一切。

    一股强烈的悲伤与无措涌上心头。像一个新生儿没了保护的屏障，初次接触这个世界。

    此时，时间仿佛突然静止。大脑像炸开一样疼痛。他手捂着头，所剩不多的注意力只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很快几分钟过去了，大脑不再疼痛。取而代之的是，他未曾感受过的清醒与理智。

    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声音。一个冰冷的机械音：“本次任务即将结束。为确保故事仍在正轨，请在24小时内不要离开研究部。”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脑海里说话？”

    系统：“我是李子晋的系统。”

    “他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转移到我身上了？”

    系统：“先生，冷静下来。我不能告诉你全部信息。一切都需要你自主思考。”

    “至于李子晋，他现在是处于意识死亡的状态。但只要你按照任务指示走，我保证你们都会没事。”

    这些话语勉强安慰到寄礼。“好的，谢谢你”

    “对了，恭喜你。”系统的语气像是突然意识到某件事，将话题突兀地转换。

    “什么？”

    “没什么。”

    寄礼无法接受这种说法。他不喜欢谜语人，还不如直接不告诉他。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确实引起了自己的思考。

    不过现在还得不出确定性结论，至少他以后会在这个疑点上多加注意。

    系统音消失不见。寄礼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是否在隐秘的地方观测着自己这个陌生人的一举一动。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定会很无聊。因为他只是坐在玻璃房外将李子晋的所有动作都尽收眼底。但他可不觉得无聊，因为他与李子晋彼此缔结了联系。他们是朋友。

    接下来的24小时他可能都只是待在这里。确保不会出现意外。可意外却总是找上他。

    “你不去吃饭吗？”王守旭回来拿文件，看到仍然坐在椅子上的李子晋。

    “没有，我只是想在这里多坐会。”

    听到这句话的王守旭也看向李子晋，他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又开口：“贾明，之前的事大家都有责任。谁都脱不开关系。”

    “我一直对你、你的爱人，包括她的妹妹感到愧疚。让她来当试验品也有我的一份推波助澜。”

    寄礼意识到他在说张贾明与周艾壬的事情。

    “抱歉，咱们明天再谈谈这件事怎么样？我会把周婷婷叫上。”

    他没有明确地向王守旭表明自己的想法，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张贾明，他不能代替张贾明表达自己的观点。

    等到24小时后，自己不在这个故事中。三个人或许会好好谈一谈。

    李子晋对周婷婷的承诺也会被兑现。

    距离结束二十个小时前。

    寄礼被不认识的同事拉去吃饭。他不知道周围人对张贾明的态度也不清楚张贾明的性格，他只好安静下来，尽量不说话。

    距离结束十五个小时前。

    寄礼拿着钥匙，找到自己原本的房间。房间打扫的很干净，没有一丝人的气息。走到窗前的桌子旁。

    他找到了张贾明遗留在这里的东西。是一个没有封顶的纸盒子。三个人的照片放在最上面，蒙了一层灰。

    望向窗外，在手机中找到了周婷婷的号码。打通过去，告诉她要与她在明天谈一谈。

    距离结束十个小时前。

    他守在李子晋旁边。开始读从杨哥哪里借的书，是江杰写的短篇小说集。

    其中一个故事令寄礼感到古怪。

    有一个科学家总是爱幻想，甚至于伴侣都被他幻想成了深爱他的完美形象，他还为爱人写了一本书。后来伴侣的完美形象被打破，伴侣不爱他。科学家恨极了对方。直到，有人利用那本书制造了一个同性格的机器人。那个机器人竟然爱上了这名科学家。

    讨厌自己的人变成了喜欢自己的人。

    寄礼看向李子晋，摇了摇头。他告诉自己，这本书是江杰写的，不是李子晋。

    他很好奇，如果是李子晋，他会写一个怎样的故事？

    距离结束五个小时前。

    寄礼靠坐在玻璃房外。他一直没有睡觉，因为他在为这个世界守夜。在他眼里，故事是在自己消失的那一刻结束的。

    为这个世界守夜的不止他一人。某个实验室内。空灵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内：“没有成功。”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继续看看吧。直到稳定下来。”另一个女人用轻视的语气回答，仿佛这件事不是由她负责。

    李子晋在一片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他不能思考，像一个半梦半醒的人。他尽力去听耳边琐碎的声音，却怎么也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