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越野车极速行驶在雨夜，女人坐在后座专注手中的调查，屏幕显示的线路犹如人体血管神经般铺设在整个京北市地图上。
“小姨，还没找到吗？”李知开车时分心问一嘴。
她们已经在各路口逛了将近三个小时，雨刮器费力扫去窗上的水，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
能在冬天有这样的大雨实属少见，连带着温度都跟着骤降，有的地面更是结出薄薄冰层。
“快了。”
刚说完，屏幕里的某条道路突然放大，蓝牙里传来汪映真兴奋的嗓音：“可算是让我给揪出来了！这叶荞真鸡贼，居然在自己手机里装信号屏蔽系统！”
“那这是你攻破的？”沈叶初问。
对面顿了两秒才实话实说：“差点，她好像是自己关上了，所以我才瞬间锁上她定位的。”
沈叶初闻言心下了然，她跟电话另一头的好友道谢，而后对李知报出地址。
忽然间，电脑画面陷入雪花，接着强制闪出新影像。
似乎是一个房间，椅子上的男人痛苦难捱，右手手腕被简单固定，他满眼惊恐颤声说：“我……我要道歉，关于，就诊记录，说，说京，京北市公安局刑警叶荞的那个帖子……”
弹幕大批涌入，根本叫人看不清说的是什么。
男人下意识抬眼看向屏幕外，忍着剧痛解答：“叶荞的就诊记录，是……是……是我自己拿到的。我，我在307院里有朋友，我，我……我就是，就是一时糊涂，所，所以才，对不起！”
画面陡然切断，新一轮讨论热潮在滂沱大雨中去浪潮般汹涌而来。
镜头外，叶荞坐在沙发上吃外卖看他，低声再次抛出机会：“你现在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姜明住处的炸弹你知不知情？”
男人神情好似出现松动，嘴唇嗫嚅片刻，最终垂下头，像极了畏惧某种势力。
答案明显，叶荞将筷子放下，起身戴好兜帽走到门口提醒：“警察和救护车很快就到。记住，如果想活命的话，要是有人只敲你的门不说话，别开。”
“当然……”她扭头看去，“你觉得那个人不会害你的话，开就是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这里？”男人见她手搭在门把时说出疑问。
分明说给自己的是加密账号，为什么会被这么轻易找到？
叶荞看出男人眼中浓烈的不解，暗自觉得可悲。
“因为有人想让我知道你在哪，而且根本不在乎你的生死。”
关门声带走男人紧绷的神经，他浑身颤抖着努力思索对方的话，目光落在桌边的手机上。
不久后，门被敲响，男人受惊似地抬头盯紧入户门。
就像叶荞说的那样，只有敲门声。
“谁，谁啊？”他嘴唇干燥起皮，勉强舔唇不敢挪动半步。
敲门声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男人的精神意志在一声声敲门中消耗殆尽。
倏地，声音戛然而止，他故意等待几分钟才犹豫着起身蹭到门口，机械化俯身凑近猫眼看向外面。
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可他再也没有勇气开门。
振动声响动，在寂静无人的楼道里格外突兀，叶荞看着屏幕弹出的来电显示后接通。
“你现在是被牵着走。”电话另一头的女声肯定道。
“我就是要被牵着走。”叶荞如实回答，双眼一错不错望向逃生通道进出口。
她还不清楚是谁要至她于死地，唯有这种办法是最有效的。
“荞荞，你先出来见我好吗？”
陌生的称呼与略带恳求意味的语气打散叶荞凝聚许久的戾气，她不由得攥紧手机拒绝：“我关闭屏蔽器就是为了给你报平安而已，赵鸿其手腕骨折，我报了警跟救护车，应该就马上就会到。他女朋友在三院重症监护室，叫方丽晓。……在此之前，不要再试图找我，这样你也会受牵连。”
电话兀自结束，李知抬眸通过后视镜望向扶额的女人，小声安慰：“兴许……警察姐姐有自己的法子呢？她那么聪明，肯定会平安……”
她的话叫女人泛着光亮的眼睛打断，沈叶初偏头隔着车窗紧盯逃生通道，过了好一阵，她亲眼目睹两道黑影窜出来。
李知见状急声道：“我们要追吗！”
“不用，我们等到救护车来。”
“啊？为啥啊？”
沈叶初收回视线，沉声开口：“因为那个掀动舆论的人不能死。”
既然叶荞决定要做“恶人”，那就把“好人”交给她。
行动失败的黑衣人暗自咬牙，那人交代过他，如果一直不开门就趁早离开。
他无法，扭身选择逃生通道。不料下到一楼拐角时被人用脚踹下楼梯，天旋地转伴随疼痛让男人神情恍惚一瞬。
叶荞步步靠近，不料对方挥拳过来，她下意识格挡，剧烈痛感袭来让她注意到男人的手上戴着指虎。
男人趁机爬起，借着光亮看清是谁，果断出手朝叶荞袭去，眼底被兴奋填满。
带叶荞回去见那人，价钱肯定更高。
招式间叶荞不难看出对方受过训练，声控灯常亮，男人戴着口罩，拳拳到肉好似重锤。
感受到体力逐渐下降，她微微气喘垂下手，没过多久，浓稠的血液流出袖口，她纵容地上开出朵朵深红的花，利落跑出通道去人烟稀少的地方再做打算。
男人杀红了眼，当即追上去。
雨势渐停，另一边警方跟救护人员赶到楼下，看见在单元楼门前打伞的女人。
为首的急救医生认出她：“叶初？你怎么在这？”
沈叶初说明来意：“我收到消息要过来一趟帮忙。”
她说完不动神色扫过每个人，目光轻飘落在护士上一秒。
医生闻言点头，在警察陪同下上楼表明身份，赵鸿其才敢打开门。
电梯内气氛僵硬凝重，赵鸿其被警察护在角落，余光小心翼翼瞄向每个人。
显示屏上的数字持续下降，刹那间伴随破空声，沈叶初猛地抬肘朝护士袭去。
周遭人员对突发状况始料未及，女人手法狠厉丝毫不拖泥带水，挥动蝴蝶刀捅伤毫无察觉的警察。
狭小空间因人多而变得行动受限，沈叶初试图夺走对方手里的刀，奈何晚了一步，掌心多出一道血印。
女人也因她的力气导致刀刃偏离划破虎口，沈叶初趁机用手按向伤处。
电梯门应声打开，她见此情形一把将赵鸿其推出去喊道：“赶紧跑出去找医生坐车走！”
宛如重新编辑好程序的机器人，赵鸿其顾不上手腕疼痛，忙不迭狼狈朝门口奔去。
女护士眼见计划出现差错，抬脚踹开警察追上。
沈叶初眼疾手快抽走车在警察手里的甩棍，用力一挥朝女人背部砸去。
背上剧烈痛感使她吃痛往前踉跄几步，再抬头时就见急救员把门紧紧关上。
救护车扬长而去，女人满脸恼怒转过身盯紧沈叶初。
“范志彪因为在监狱主动挑衅别的犯人被打成重伤保外就医。”沈叶初拧眉神情肃穆，她捕捉到对方神色变化，心底猜测成型，“为什么不放过叶荞？”
“她不是满脑子正义？我们顺手帮帮忙而已喽，免得她碍事。”女人无心再多费口舌，趁机推门置身雨中。
由远及近的轰鸣声震得人心口跟着颤抖，一辆摩托车疾驰而过接应她逃离现场。
沈叶初没有再追，她低头看着地上的血迹跟自己的手，忍痛用另只手拿出手机给徐卫发信息，转身走到电梯口。
其中一名警察整用力捂住同事腹部，神情焦急念叨着他的名字，以防对方不清醒。
“你背上他坐我的车走，我暂时开你们的警车。”
小区外徐卫收到信息，直接联系交通队同事，部署几组队员分批沿女人逃跑的路线进行布控。
李知见小姨回到车里，还多了两个浑身是血的警察，瞬时变脸：“这是怎么了？！”
“抄最近的路去市三院，后面那个警察拖不得。”沈叶初站在车外，藏在外套下手始终不肯拿出。
“那你呢？！你快上来啊！”
“我要去趟鉴定所，你快走。”
沈叶初说完关上车门，李知不敢耽搁，油门直接踩到底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
自从爆炸案过后，沈叶初调养好身体就一直在练防身术，为的就是能阻止当初的事再度发生。
所幸，今天初见成效。
她又折回单元楼，用纸巾小心吸取地上血液朝里对折。
等做完这一切，她开警车直奔鉴定所，路上还不忘通知徐卫，关于赵鸿其女友此刻正在市三院重症监护室的信息。
大雨彻底停止，街道清冷的要命，裹着潮湿的冷风仿佛能吹透布料，冻的人牙齿打颤。
凌晨三点住院部安静无声，两个警员在病房内跟赵鸿其对坐着。
这人从醒后只交代出个人信息跟身上的伤是叶荞打的便开始装起哑巴。
他们也不催，就这么待着。
“咱这么待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他要还不开口，咱得跟他耗到什么时候？”
队员小声跟队友发牢骚，不料口袋电话响起，他接通放在耳边，得知情况抬眼看男人。
“赵鸿其，都有人要弄死你了你还不吭声啊？”
“你也是真不要命了，这口子再深点就得缝针了！不去医院反过来这边先鉴定，你还想不想干法医了？”同事对她的行为又气又疼，瞥一眼她手上的纱布。
沈叶初露出讨好笑容，垂眸看着报告上的结果，内心的不安如同外面的黑夜吞没着她。
她当时看得清楚，从姿势上分辨，当时叶荞跑出来的时候已经受伤了。
事后警方也表明在逃生通道地上发现多处血迹，具体是谁还要等待结果。
“现场所有的血迹鉴定都出来了。”同事送来第一手资料，“通过DNA数据库比对，逃生通道属于叶荞跟一个叫何奇正的男人，从你手上跟纸巾里查出一个叫罗伊木的女人。你认认是不是这个人？”
沈叶初接过报告翻看，答案佐证她事先的猜测。
“而且通过对赵鸿其家茶几上的外卖进行DNA检测，确定叶荞曾经逗留过。”
小许接下前辈的话：“也就是说，叶警官先是去到赵鸿其家，然后准备走的时候被暗算了？”
说到这她登时显出急色：“那现在叶警官不就是有危险了？！得赶紧告诉徐队啊！”
同事表情难掩困惑：“你们说叶荞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姜明被炸死真的跟她脱不了关系？”
“引蛇出洞。”沈叶初沉声凝视照片里的女人，“她在用自己做饵，逼背后的人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