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顿蜷缩在王宫偏殿的帷幔后,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他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几欲作呕。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还坐在庭院里读书。阳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洒在莎草纸上,他正读到希腊诗人荷马笔下的特洛伊战争。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午后的宁静。
泰顿永远记得那一刻。他循声跑去,看见其他兄弟们倒在血泊中,王兄手持染血的弯刀,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那一刻,泰顿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快走!"母亲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泰顿转过头,看见母亲已经换上了平民的粗布衣裳,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薛西斯已经登基,他下一个目标一定是你。"
泰顿看着母亲苍白的脸,突然意识到她早已预料到这一天。母亲是斯巴达人,在波斯宫廷中本就地位不高,这些年她一直在暗中准备着。
"我们从密道走。"母亲拉着他的手,快步走向偏殿深处。泰顿能感觉到母亲的手在颤抖,却依然坚定地握着他。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暗道,来到王宫外的一处马厩。
夜色中,两匹骏马已经备好。泰顿翻身上马,回头望了一眼生活了十七年的王宫。月光下,那座金碧辉煌的建筑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随时准备吞噬一切。
他们一路向西,母亲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路。泰顿注意到,母亲总是警惕地观察四周,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改变路线。
第七天的夜里,他们在一处山洞中休息。泰顿靠在岩壁上,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母亲正在整理干粮,突然,她的动作顿住了。
"泰顿,"母亲的声音很轻,"如果...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你一定要继续往西走,去斯巴达。"
泰顿的心猛地揪紧了。他正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母亲迅速扑灭了火堆,拉着他躲到山洞深处。
马蹄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士兵的交谈声。"陛下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个斯巴达女人和她的杂种儿子,一个都不能放过。"
泰顿感觉母亲的手突然收紧。黑暗中,他看见母亲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泰顿,记住,"母亲凑到他耳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是波斯和斯巴达的血脉,这是你的诅咒,也是你的力量。现在,不要回头。"
泰顿想要抗议,但母亲的眼神不容置疑。
"快走!"母亲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
他咬着牙抹去眼泪,骑上最后一匹马,继续向西逃亡。
泰顿策马狂奔,身后的追兵即使有母亲的阻拦,但还是越来越近。他的马已经口吐白沫,随时可能倒下。就在这时,一支箭矢擦过他的耳际,钉在前方的树干上。
"殿下!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泰顿转头看去,是侍卫长卡里姆。这个跟随了母亲二十年的老侍卫,此刻正站在一处悬崖边向他招手。
泰顿调转马头,跟着卡里姆钻进一条隐蔽的山路。他们一路向下,来到一处隐蔽的海湾。月光下,一艘小船正静静地停泊在岸边。
"殿下,快上船。"卡里姆将泰顿从马上扶下来,"我已经安排好了,船夫会带您离开。"
泰顿抓住卡里姆的手臂,"跟我一起走!"
卡里姆摇摇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总得有人拖住追兵。而且..."他摸了摸胸前的伤口,泰顿这才发现他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浸透。
"你受伤了!"泰顿惊呼。
"只是擦伤。"卡里姆轻描淡写地说,"殿下,还记得您十岁那年,我教您骑马的事吗?"
泰顿点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他记得那天自己从马上摔下来,是卡里姆接住了他。记得每次被其他王子欺负,都是卡里姆护着他。记得母亲病重时,是卡里姆彻夜守在门外...
"您就像我的孩子一样。"卡里姆的声音有些哽咽,"现在,让我最后一次保护您。"
远处传来追兵的喊杀声。卡里姆将泰顿推向小船,"快走!记住,您不仅是波斯王子,更是斯巴达的孩子!活下去,为了所有为您牺牲的人。"
泰顿被船夫拉上船,他看见卡里姆抽出弯刀,转身面对追兵的方向。月光下,那个高大的身影仿佛一尊青铜雕像。
"卡里姆!"泰顿声嘶力竭地喊道。
"殿下,"卡里姆没有回头,"我奉命战死于此,而非求生。"
小船缓缓离岸,泰顿看见追兵的火把越来越近。卡里姆举起弯刀,发出一声战吼,冲向了黑暗。
泰顿跪在船头,看着岸边的火光渐渐远去。他握紧母亲留下的项链,发誓要活下去,为了母亲,为了卡里姆,为了所有为他牺牲的人。
海风呼啸,带着咸腥的气息……泰顿从夜里惊醒,他又做噩梦了。
泰顿坐在书桌前,打开舅舅的来信。羊皮纸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显然是在匆忙中写就的。他深吸一口气,开始阅读:
"我亲爱的外甥,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想必已经安全抵达希腊了。感谢诸神保佑,让你逃过了这场劫难。你母亲的事...我听说了。她是个勇敢的女人,就像她的故乡斯巴达一样坚强。
现在的波斯,已经不是你离开时的样子了。薛西斯虽然暂时控制了王宫,但他的暴政引起了贵族们的不满。北方的米底总督已经公开反对他,东部的巴克特里亚也在蠢蠢欲动。
现在的你需要暂时隐瞒身份。更重要的是,你需要时间成长。学习希腊人的智慧,观察他们的政治制度。总有一天,你会需要这些知识。但切记,不要轻易暴露身份。薛西斯的爪牙还在四处搜寻你的下落。
我会继续关注波斯的局势。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派人接你回来。在此之前,保持耐心,保持警惕。
你母亲的项链,务必妥善保管。那不仅是她的遗物,更是...
(信纸在这里有明显的烧灼痕迹,后半部分已经无法辨认)
你忠诚的舅舅"
泰顿放下信,他摸了摸胸前的项链,那是一个精致的金质吊坠,上面刻着古老的希腊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