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

    晚秋，空气里的寒冷已经有些让人难以忽略。即使是刚激战过一场，沈幼宁还是觉得冰冷入骨。短暂的休息并不意味着最终局的裁决，她掐了一把大腿肉，逼迫自己清醒，怕自己因为刚刚摔的那下彻底晕死过去。拐角里的一抹黑终于试探性地再次出现，沈幼宁看准时机举枪一击，对方应声倒下，轰的一声又微弱，又刺耳。

    那人倒在地上没了反应，迸出的血溅的地面都是。她走过去再探了次鼻息，确定完一切后终于在远离一片血红的墙角，缓缓坐下来，开始大口喘息。略微有些粗糙的地面磨着刚撑下去的手掌留下一片红痕，水泥地上的细碎石子被她捏在指缝间反复磨磋。她闭上眼睛，脑海中难得累的一片空白。她把手枪放在了那个人身旁，从里侧的口袋拿出手机，给对方打过去电话，一如往常只听到简明的好，随即就被挂断。同伙赶过来收拾对方的残局，对她轻轻一笑便离开了。账户上转入了一笔钱，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无法接通。

    高层做事还真是谨慎啊。

    这是她的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在这个行业做事。

    她又退回到锁屏。锁屏上两个女生相依偎的画面早已变回默认界面——是贝绌诺给她换的。贝绌诺说，人最忌讳的就是执迷不悟，于是逼迫她不许再想，禁止她再看。但即便换掉，她每次看到这个无感情的默认图片时，仍然会想起那人圆圆的、忽闪忽闪的眼睛。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游移，手机里，私密空间，却永远有一个相册放的是两个人的合照。她打开一张一张地去浏览，弹出的日历又提醒她，今天她已经失去了那个她一年了。她摩挲着右手上戴着的同心结手链——是她看着她一点点编的。她总不说自己要送给谁，只是在趁她睡着的时候，把手链小心翼翼套在她手上就去做了早饭。等她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好整以暇坐在饭桌前迫不及待地等她来问她了。

    与周若芜有关的记忆一直侵袭脑海，她说不出话，于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苦笑，站起身想要离开，回去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却忽然瞥见墙角的一个身影。

    一袭白裙在灰暗的、沾着血的墙柱一闪而过，转而又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一个背着书包的女生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在看到沈幼宁，与她四目相对的一瞬，眼里闪过一丝惊诧。沈幼宁只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屏住呼吸，剧烈运动后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看着熟悉的面孔仿佛是身在天堂。

    完蛋，除了天堂没有地方可以见到她的，自己不会真的出事了吧。她心里想着。

    不过，天堂能见到她，是最好的了。

    沈幼宁在意识模糊之前最后的印象是那个女孩跑了过来，真正温热的体温碰触到了她的失温，她一点一点昏沉下去，感受却一点一点明晰，她忽的确定、十分确定，她仍生活在冰冷的现实世界。

    是你，你还活着对吗，周若芜。

    沈幼宁在床上醒过来的时候，那个白色衣服的女孩子正站在门口跟医生交谈。

    “嗯……对……我当时看到她的时候她就晕过去了，这个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好的好的。”

    周若芜捏紧手中的单子，微笑在医生叮嘱完转身的下一秒马上垮下。好不容易想出门玩一玩，结果顺便捡了个晕过去的人然后陪护一个晚上没有闭眼的经历，实在是没有办法让人笑的出来。周若芜疲惫的转过身去想看看女生的情况，却在转身后再一次和她对视，看着那个人干涩发白的嘴唇艰难的蹦出几个字节。

    “周若芜……周若芜……”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周若芜惊讶地看着沈幼宁，慌忙把手伸进包里摸索了一下，确认自己的身份证并没有丢在哪个角落被看到才安心下来。沈幼宁手臂撑在床沿，奋力想要起身，被捏的泛白的拳头死死抵住床垫，吓得周若芜下一秒就冲过来扶住这位患者。熟悉的奶香扑面而来，沈幼宁抓住她的手腕，大口的呼吸着。

    新鲜空气涌入肺部的清新让沈幼宁确认着这是现实而不是梦，她松开手瘫软下去，死死盯着眼前的，鲜活的周若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