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寂静,廊角下挂着几盏灯笼,将院子照得明朗,有风佛过,树影微微晃动。
山间寒凉,这几日隐约有下雪的征兆,用过早膳,祁疏月不愿踏出屋子,便和温嫤待在屋内,室内因为燃了银碳,分外暖和。
温嫤拿了本医书支着脑袋看着,丫鬟自外撩帘而来,见着温嫤先是屈了屈身子,紧接着开口:“禀少夫人,张夫人携女儿前来拜见。”
“张夫人?”温嫤记忆中,并无这号人。
丫鬟见此,解释道:“是张老爷的夫人。”
“张泉宗的夫人?”祁疏月看了温嫤一眼,后者淡声道:“带她们进来吧。”
“是。”丫鬟应声,后退出了屋子,须臾,领着人进来。
“民妇携小女前来给少夫人请安。”
温嫤割下手里的书,掀起眸子,来人一袭明黄色衣裙,鬓间金簪精致亮眼,听下人禀告来人是张泉宗的夫人和女儿,和看这装扮,两人站在一块,竟叫人瞧不出是母女,可见张夫人保养得宜,而她身后跟着的女子身穿水仙色锦缎夹袄,袖口绣着精致的海棠花纹,梳着垂髻,两边各带着一珠花流苏步摇,打扮地很是妍丽,不管是衣裳还是首饰与上京想比都是毫不逊色。
温嫤:“夫人请起。”
张夫人一坐下,便率先开口:“听闻世子和夫人到此,民妇特意带着小女前来拜见,这山间寒凉,不知夫人与小姐昨晚住的可还习惯。”
“夫人客气了,张老爷安排地很是妥当,并无不适之处。”
“那便好。”张夫人垂首一笑:“只怕老爷招待不周,怠慢了诸位。”
说罢她又将目光移向祁梳月:“这位便是三小姐吧?”
温嫤:“正是。”
“我瞧着三小姐倒是与我家子吟年纪相近。”张夫人说着,话音一转:“寒冬不必新春,姑娘家在这庄子住着,也没什么可赏玩的,为免夫人与小姐寂寥,不如让小女留在着,也好给夫人和小姐解解闷,这丫头伶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讲故事呢。”
此话一出,温嫤都愣住了,看这这张夫人言笑晏晏的模样,言辞中尽是贴心之举,可行事也如此荒唐,以张泉宗的家底,姑娘们总归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怎可像现在这样,被当成物件一样供人解闷,况且温嫤观这女子,芙蓉面,柳叶眉,樱桃嘴,身段玲珑,一袭桃色衣裙衬着人娇俏妍丽。
今日表面是打着拜见的棋子,实则是另存心思。
自古士农工商,经商着虽有万贯家财,可面对那些当官的,都得把头拴裤腰上,温嫤想起自己尚未出阁时,便在家中听父亲提过,当地有一商贾,为结实官员,给自己行便利之事,特意将貌美的小妾送予他人,以谋私欲。
虽不知张家究竟存的是何心思,但当初从知鸟嘴中就知晓,张泉宗是个唯利是图的,而昨日观其言行,多少也印证了几分。
温嫤笑笑:“张夫人实在是客气了,我们在此住下原就是要谢过张老爷的,怎么好意思又麻烦姑娘呢。再者,我们来这庄子小住几日便走,这庄子大的很,我和疏月便是逛上个三两日也走不完,且这前院梅花开得尚好,有此景色,怎会烦闷,还是要谢过夫人的美意。”
祁疏月也附和道:“嫂嫂说得在理,我们二人互相作伴,日子定不乏味。”
这话一出,张夫人脸色稍僵,她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这话里话外拒绝的意思,便只好收了心思,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口茶水。
从花厅离开,子吟跟在张夫人的身后,拧着手心的帕子,眉心微蹙,“母亲,我们这便要回去了吗?”
张夫人踹着手,慢悠悠地走在小道上,她轻哼一声,徐徐说道:“这少夫人看着年纪轻轻,却也不是个好糊弄的,听闻她嫁入侯府没多久,想来夫妻二人感情正是浓情似蜜的时候,自然不愿留一姑娘整日在眼前晃悠,这世上女子若非愚钝,自然不会给别的女子机会去接近自己丈夫,便是纳妾,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说道这,子吟心尖一颤,抿了抿嘴唇,想起了自己的小娘正是父亲的妾世。她知道,夫人一向看小娘不爽,连带着她也受苛责,若不是此番世子要来庄子,父亲觉得这是个攀附权贵的好时机,见她容貌尚且入眼,这才将她推了出来。
“这少夫人不乐意将你留下,也情有可原,但这并不代表世子不愿呀。”张夫人侧过身,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微笑道:“左右是庄子是我张家的产业,府里女眷住上一两日也说得过去。这样,日后你便留在这庄子,只要不出现在少夫人的眼前,你找机会趁着世子独处时,与他见上一面,露个脸,兴许世子主动将你留下也未可知。”
“这...能行吗?”子吟咬了咬唇瓣,有些不愿。
“你怕什么。”张夫人眼一蹬,抬手抚摸着子吟的脸颊,眯眼笑了笑:“就凭你的容貌,有几个男子能忍住不动心,你不堵一把,怎会有日后的荣华。”
张夫人佛了佛发髻,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你好好表现,不要让你父亲失望。”
这厢,元清朗正在与祁臻下棋,听见外面的动静,问身侧的人:“外头是怎么了。”
木安依旧是那副双手环胸抱剑的样子,闻言,也只是平淡回道:“张泉宗的夫人带着女儿前来会见少夫人。”
“噢。”元清朗执起一枚棋子,半天也没落,看向坐在对面的人,饶有兴趣地问道:“世子觉得张泉宗此人如何?”
说着,落了一字,祁臻若有所思地看着局面,元清朗棋艺不粗,两人交手,自是要费上一番心神,他拿起一枚白子,不紧不慢地落了下去。
元清朗挑眉看了他一眼,后者薄唇紧抿,好半响才给出回复。
“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