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你休息罢。”谢漼道。

    丫鬟正好进来,服侍寻真躺下。

    谢漼起身,去书架上取了本书,到案边坐下,垂首,翻开书籍。

    寻真收回视线,仰躺,看着眼前的床罩。

    渐渐感觉困了,沉睡去前想,要是这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一定得是梦……

    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寻真睁眼,还是这个地方。

    到如今,寻真哪还觉得是什么剧本杀,密室逃脱!

    什么倒霉运道!

    见主子醒了,两个丫鬟凑上前来,手中端着洗漱器具。

    雕花铜盆中清水微微晃动,冒着热气。

    两个丫鬟轮番服侍。

    其中一个是寻真见过的,记得那人叫她“月兰”。

    寻真都不用伸手,张个嘴就可以了。

    一人绞干面巾,为她擦拭脸庞。一人取青盐和茶水混合,用软刷沾取,待寻真张开嘴,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为她刷干净,最后递上清水漱口,用香帕轻拭嘴角。

    随后,从后面又走上来几名丫鬟,将托盘端至床边,放她面前。

    上面放着熬得软糯的甜粥。

    丫鬟舀起喂来。

    寻真这才开口:“不用,你们出去吧,我自己吃。”

    丫鬟神色迟疑,眼中带着几分不安,望向月兰。

    月兰开口道:“你们下去吧。”

    小丫鬟们都出去了,房里就剩一个月兰。

    寻真的确有些饿了,慢慢吃起粥。

    月兰立在旁边,也不吭声,像个影子。

    寻真吃了一半,差不多饱了。

    心想这具身体的胃口也那么小,怪不得走几步虚成那样。

    “有镜子吗?”

    月兰收拾好,为寻真拿来铜镜。

    铜镜清晰度不太高,轮廓有些变形,色泽偏暗。

    不过能看到五官的大致形状。

    这样子……

    跟她长得很像。

    寻真想起那人叫她的那一声。

    原身名字里也有个“真”吗。

    镜子里,脖子上有一圈痕迹明显的掐痕。

    寻真脑子清晰起来,记忆逐渐回笼。

    是了,她一醒来,就发现有一个黑脸老太端了碗黑乎乎的东西要喂她,身后还有人抱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她死命挣扎,从后面人手上挣脱,然后扑下床,不慎撞到脑袋。

    眼前直冒星。

    接着脖子被人从后面紧紧掐住,她呼吸不过来,缺氧昏了过去。

    再度醒来就是刚才那个场景了。

    见寻真发怔地看着镜子,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脖子的红痕。

    月兰从妆奁那儿拿来一个玉质膏盒:“姑娘,这是爷特地寻来的玉琼膏,宫里的贵人都在用呢,听说药效极为神奇,不过寥寥几日,这红痕便能完全褪去了呢。”

    寻真没有答话,月兰便主动上前,为她涂抹起来。

    手的动作很轻。

    膏体凉丝丝的,隐隐烧灼感也下降了些许。

    好像是有点用。

    寻真问:“现在是哪个朝代?”

    月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主子竟连这也忘了。

    她敛了神色,答:“乃是大周朝。”

    大周朝?

    西周,东周,还是……武周?

    寻真望向周围的陈设,质地细腻、色彩丰富的瓷器,桌椅的榫卯工艺,还有墙上挂着的水墨画,也不是西周和东周的绘画风格。

    而且造纸术是东汉时期蔡伦改进的。

    那么,就是……寻真声音稍微有点激动:“当朝皇帝是武则天吗?”

    月兰顾不得先赔罪,连忙放下膏药,上前将寻真的嘴捂住了,紧张地往后望,胆战惊心,生怕被人听了去。

    心中暗想,主子真是撞坏了脑子吧,这种问题怎好随意开口询问,脸上也不见半分敬畏。

    而且,竟然连当朝哪位皇帝都不知。

    连国姓都忘了!

    口中却道:“姑娘,慎言!圣上之事,岂是我等私下可随意议论的,此乃大不敬之罪!”

    寻真眨眨眼,指了指嘴。示意她放开。

    月兰松开手,马上屈膝行礼:“姑娘,方才是奴婢冒犯了,奴婢实在担心姑娘言语有失,会引来祸端。”

    寻真:“好的,我知道了,以后不提了。”

    月兰刚松了口气,便听寻真压低声音说:“那皇帝姓什么,可以问吗?”

    月兰又是一惊,小心翼翼望了眼后面,凑近了,用气声回禀。

    “国姓乃是赵。”

    “姑娘可莫要再提这些犯忌讳的话,奴婢求您了。”

    “好。”寻真说。

    难道是历史记载中某个被遗漏的小王朝,又或者是平行时空?

    见主子又沉寂了,月兰立在一旁,心下有些担忧:“姑娘,您若是还有别的想知道的事儿,只要不触那忌讳,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寻真:“我叫什么啊?”

    月兰道:“姑娘姓柳,名唤寻真二字。寻乃寻幽探胜之寻,真乃抱朴含真之真。”

    名字跟她一样。

    寻真想了想,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要问:“那个谁——”

    她一顿:“叫什么名字啊?”

    月兰闻言一愣,随后抿唇笑了:“姑娘问的是咱们爷吧。”

    “呃,是吧……”

    月兰道:“姑娘可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寻真:“嗯。”

    月兰:“爷姓谢,单名一个漼。”

    寻真:“崔?”

    月兰摊开手心,一笔一划在寻真眼前写下。

    三点水,旁边一个崔字。

    “便是这个字了。”

    谢漼。

    寻真无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提到这人,月兰话变多了。

    “咱们公子实乃文曲星下凡,自小便聪慧过人,七岁便有神童之誉……”

    连绵不断的溢美之词从丫鬟口中蹦出。

    眉飞色舞,满眼星星。

    谢漼十五岁入场科举,连中三元。

    圣上阅卷时见其文章,连连惊叹。金銮殿上,谢漼应答如流,策论见解超凡,又不失文采,圣上大悦,钦点状元,赐墨宝,赞曰。

    “谢卿才情与品貌兼修,有经纬之才,朕甚喜之。”

    自此荣耀加身,名动京华。

    历史上连中三元都没几个人,照月兰说的这么厉害,不至于籍籍无名,她大概真的是到了某个平行时空吧……

    “公子之才,可不止经史子集。”月兰还在继续安利,“公子书画双绝,精通音律。医卜星象,算数韬略,无所不晓,真真是这世间难寻的全才!”

    月兰注意着主子脸上的神色,没什么波动,只是略点了头附和。心下暗叹,主子可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爷以前不常来院里,主子有了身子后,爷来的次数才稍稍多了些。

    姑娘虽然嘴上不说,白日里偶而会望向外面,想来也是盼着爷来的。

    现在却不一样了,姑娘不仅将爷忘了,提起爷,眼中竟也没了倾慕。

    寻真想起刚才他给自己把脉,看来是真的懂点医术。

    不过这么年轻,就会那么多,还样样精通?

    月兰口中,应该有夸张的成分在吧?

    寻真持保留意见。

    “你们爷,几岁了?”

    月兰一听,觉得怪怪的。

    什么叫——你们爷?

    还是乖乖答了:“方届一十有八。”

    十八。

    那不就跟她一样。

    “那我呢?”

    月兰道:“姑娘较爷年少一岁。”

    才十七。

    未成年就生孩子。

    怪不得身体这么虚,都没发育好呢。

    “那你呢,多大了?”

    月兰没想到姑娘还会问自己的年龄,愣了愣,道:“奴婢十五了。”

    还是初中生的年纪。

    寻真:“那刚才那些人,都跟你差不多?”

    月兰道:“奴婢年齿稍长,方才那些小丫头们,皆不过十一二岁之数。”

    天哪,小学生。

    寻真想到刚才被一群小学生服侍,一脸难以接受。

    月兰见姑娘脸色变了,虽然不知姑娘因何而沉默,想着让主子赶快开心起来,便道:“这些小丫头都是爷亲自选的,都是可信之人,必不会再出现那日——”

    月兰停下来。

    那日她跟引儿都被故意遣开,若不是引儿机警,姑娘恐怕早就殒命。

    那日景象委实可怖,姑娘瘫在地上,被婆子从后面掐住脖子,婆子那般狰狞恶鬼模样,月兰到现在都记得。

    月兰心道,还好姑娘都忘了,现在这样,也挺好。

    “那日。”寻真咬牙道:“对了,想搞死我那两人呢?”

    哪有人穿越那么倒霉的。

    一上来就是个死局?

    月兰惊道:“姑娘记起来了?”

    寻真:“就记得被掐了,还有个脸黑的老太太,要喂我什么东西来着。”

    月兰:“姑娘宽心,那二婆子已被爷下令拖出去杖毙了,院里那些个犯了过错的奴仆,也都一个不留,发卖了。现今这院内上下,都是爷的人,往后断不会有人再敢怠慢、欺辱姑娘!”

    寻真忆起昨天那幅场景,鼻尖似乎还残留了淡淡的血腥味。

    竟然是活生生打死了。

    虽然是害过她的人,但还是……

    寻真心中蓦地沉重起来。

    寻真在床上躺了一天,与月兰闲聊,大概知道了大周朝的世俗风态。

    大周朝文风昌盛,女性受教育的机会多,她们可以出去参与文化活动,比如一些文人雅士组织的聚会。

    大周朝商业也发达,不少女性会参与商业经营,比如从事纺织、刺绣等行业,一些女子通过售卖手工艺品来补贴家用。还有胆大有主意的女子,开茶馆酒肆的,只不过市井之间,多有闲言碎语,道女子抛头露面,有失端庄。

    不过在政治领域,女性就没机会掺合了。大周朝还是以男性为主导的政治格局。

    整体来说,女性地位不是十分低下。

    想到这里,寻真不免叹一口气。

    为什么不是穿到武周啊!

    努努力,还能当个官呢。

    唉,算了……

    月兰见状便道:“姑娘,您在这床上歇了这许久,恐身子都要僵了,要不奴婢扶着您,在屋内走上一走?大夫也说了,稍微活动活动,对您这身子是有好处的,能让气血更顺畅些,也利于恢复呢。”

    寻真:“也好。”

    这身子果然虚,没几步便要喘,寻真撑着案,暂歇。月兰在不远处立着,眸光紧紧相随,随时准备过来扶她的架势,寻真便道:“你别这么紧张,我还不至于站不住。”

    “是。”

    “你去休息吧,不用一直在旁边守着,我现在挺好的。”

    “奴婢职责所在,守着姑娘是分内之事,还请姑娘莫要赶奴婢走。”说完,微微屈膝。

    “好吧……”

    视线右移,案台右侧悬挂着一幅雪竹图,寻真走进几步,细观。

    画中积雪压枝,竹影摇曳,墨色浓淡相宜,层次分明。

    笔法精妙,寥寥几笔,雪竹栩栩如生于纸上。

    寻真虽然不懂画,好坏还是分的出的。

    这种质量,可以挂博物馆了。

    不由赞道:“这竹子画得好好啊,这幅画应该值不少钱吧。”

    月兰闻言,抿唇浅笑:“这是爷的墨宝。”

    寻真一愣,望向画的右下方,红印刻着两字,为——

    缮之。

    寻真不由念出了声,转头正要问,却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抬眸望去,门口处一人跨了进来。

    正是那谢漼。

    他着一身竹青长袍,身姿挺拔,神色从容,不紧不慢朝她走来。

    寻真与谢漼的视线相触一刹,心下一紧。

    刚才的话,不会被他听到了吧?

    身体忽然发软,糟糕,不会真要站不住了吧!

    谢漼恰好到了跟前,见寻真身形欲坠,没有犹豫,伸臂圈住了她的腰身。

    寻真不由自主向后仰倒,后背完全贴上了谢漼的胸膛。

    身体相贴,一缕淡雅的雪松香气萦绕在鼻尖。

    寻真心颤了颤,整片背都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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