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十五

    1月18日,注定要被记录在易奕人生重要回忆录。

    当自己冻得直哆嗦好不容易回归温暖的室内,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他恨不得自己双耳失聪,当场失忆。

    至少把眼下发生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染成白色,寒风呼啸着拍打着窗户,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催促着什么。街边的路灯在雪幕中显得格外朦胧,昏黄的光晕洒在积雪上,映出一片柔和的光影。

    玄关的衣帽架上还挂着老友的外套,借来穿一穿吧。

    得赶紧出门!

    慌张的手握上门把,本该朝内拉开的门却被另一股来自外面的力量推开。

    “你——怎么回来了?!”

    女孩的头发上落满雪,像是戴了一顶白色的帽子,好在自己那件厚厚的棕黄色格子大衣将她裹得严实,脸色还算红润,只是鼻尖冻得有些发红。

    “我总不能在外面流浪吧。”

    霜雪霁说着越过自己就要往里走,脚步有些踉跄,显然还没从酒精的余韵中完全清醒。

    “等一下!”

    他立马用身体挡在霜雪霁面前,心跳快得像擂鼓,手心微微冒汗,喉咙发紧,像是要守护什么重要的秘密。屋内的暖气与窗外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玻璃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我累了,要休息。”

    霜雪霁实在没力气跟他争吵,梦马的后劲儿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脑袋昏昏沉沉,视线都有些模糊。她好不容易让自己平安回家,现在只想赶紧倒在被窝里,否则下一秒就要原地倒下,像一滩烂泥。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你不能进去。”

    面前的男人铁了心不让她过去,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和坚决。嘴巴不自觉啧了一声。又想到他冒雪只为保证自己的安全,穿着单薄的衣裳在风雪里前行,又软下来。

    “我是回我自己的房间,凭什么不行?让开。”

    易奕抓住霜雪霁的手,神色紧张,掌心和额头开始微微冒汗,既不敢用力,又舍不得放开。客厅的灯还亮着。据小区管家刚才发来的消息说,在她怄气出门的时段内突发状况停了会儿电,已经抢修完毕。

    不见安雪溪和秦昌的影子,霜雪霁放松警惕,看看易奕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跟你话说!不对,话跟要说我!不对不对,我有话要跟你说。”

    “……”

    靠着声音吃饭的人,此刻连一句简单的台词都说得磕磕碰碰,像是舌头打了结。

    “说。”

    “出去说。”

    “外面下雪了。”怕一句下雪不低作用,霜雪霁又加了一句,“暴雪,特大暴雨。”

    “……不管。”

    易奕拿上伞塞进我手里,手握上门把手,想起什么又转身取下衣帽架上的橙色针线帽和藏青色围巾,亲自将帽子和围巾帮我戴上才又匆匆牵上我出门。

    忙,但有条不紊。我像个懵懂的孩子,乖乖站在门垫上,由他摆布。

    他总能在一堆杂乱的东西中精准找到属于我的。非要说个原因……都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第二年送的围巾,第三年送的针线帽,和他的成对儿。卧室里的那瓶蓝风铃香水,是他去年送我的礼物。茶几上残留着梦马的咖啡杯,是他第四年送我的礼物。

    忽然想不起认识他的第一年,他送我的礼物是……想起来了,是一副耳机。

    灯光与暗影交错的街边行人不减,饭店里欢聚的人群还未散去,玻璃窗内透出的暖光与街边的冷色调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两个世界。被我遗留在便利店桌上的豆浆杯正在被店员收捡。

    易奕漫无目的地牵着我向前走。要和我说话,可一路静默。

    头晕得厉害,脚下的步子一轻一重。走在斜前方的易奕穿着陌生的黑色羽绒服,黑色微卷的发顶落了几片雪,像是撒了一层糖霜。

    红灯在空旷的马路对面发出缓慢的提示音,易奕停下脚步,我也跟着停下。脚下一踉跄,我索性从温暖中抽出自己的手,挽上易奕的臂弯,慵懒地半靠在他身上。

    “你带身份证了吗?”

    我说着含糊不清的话,大脑还尚有一丝理智。

    头顶的易奕垂眸看向我。呼吸由远及近,在阴影笼住我,即将贴上我的双唇时,绿灯亮了。

    近在咫尺的眸子,我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迷醉的表情。易奕错开我的脸,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挽着我过马路。

    “怂包。怂猪。憨包儿。八嘎呀路……闷老壳!唔——耙耳朵!”

    他明明听到了我的声音。但我猜后面的几个词他没明白我在说什么,因为听到后他笑了。

    我更生气了,跳起来踢了他小腿一脚。

    “活该配六年的攻转手被秦昌给睡了!”

    “……这句话有问题吧。”

    “你还顶嘴!”

    我又跳起来给了他一脚。

    “行行行,我被他睡了。”

    “哼!”

    我使气抽回手,叉着腰站在人行道中间。易奕无奈抓挠头后,在我面前蹲下身。

    “来吧,我背你。”

    “不要你背!”

    “给个机会嘛,好不好?”

    我盯着他蹲下身的背影,闷气消了一半,全身放松后,直接倾倒落在他背上。

    意识模糊间,我好像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北京清冷的街头瞎逛。

    “你是不敢亲我还是不想亲我?”

    我趴在易奕背上,双臂掉在他身前,双腿在半空一晃一晃的。易奕怕我掉下去,颠了颠。

    “你猜。”

    我闷哼一声,“你猜我猜不猜。”

    “我猜你不猜。”

    “晓得你还莽起问。哈戳戳,闷老壳。以后再惹到我,我打得你妈老汉儿都认不到。”

    “你说什么?”

    突然冒出口的□□弄得易奕一脸茫然。他学着我的语调,重复着我刚才说的一长串话。我被他蹩脚的四川话逗得肚子疼,挣扎着从他身上跳下来。

    “喂,不是要话跟我说?快说。”

    “……在这儿吗?”

    我皱起眉,环顾四周,然后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灯光明亮的地方。

    “那就去那儿说。”

    深夜的城市万籁俱寂,昏暗的走廊能听见些许低语。

    “嘀。”

    电子门锁开启,易奕紧随我身后,轻轻关上门。暖风快速笼罩整个屋子,我褪去身上的繁重,可算能躺下了。

    易奕将两人的衣物整理好挂进房间的衣柜,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床边,犹豫片刻才落座我身旁。我睁开眼盯着酒红色的天花板,抬手,两指捏住易奕的衣角拽了拽。

    “说吧。”

    “……”

    “不说我要睡了。”

    “那你……睡吧。”

    怎么会有这么拖拖拉拉的人。我抬起一只脚,扭着身子,朝着他的屁股蹲儿来了一脚。他惊了一下,捂着屁股不敢看我。

    丢人。简直丢了男人的脸。广播剧里明明用声音和无数人做过,现实中却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亲一下。丢人!

    我在心里谩骂着。愤愤起身,掐住他的后颈翻越到他身前,不顾他眼里的错愕,主动低头吻上他。

    “……哈……我再问你一遍。”

    “什、什么?”

    “你是不敢亲我,还是不想亲我?”

    他搭上我掐在他脖颈上的手腕,眼眸暗下,再看向我时,眼里多了几分我从未见过的神情。

    “我无时无刻不想亲你。我做梦在想,闲暇在想,就连配亲吻戏时脑海里想的都是你。”

    “那你倒是——”

    “我怕。”他打断我的话,“我怕一旦这么做,会不知餍足。我怕你害怕我,讨厌我,离开我……”

    我收紧指尖,扼住他的脖颈,欺身逼近。

    “你都没问过我。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他也收紧在我手腕上的指尖。彼此僵持着,近在咫尺,迟迟无人主动发起进攻。只需要一点,就能触碰到他身上不存在的某个开关。

    我稍稍起身,往前一些,缩短身体与身体之间的间隙。他的呼吸比之前更重些,胸膛起伏得更厉害,每一下都撞在我的心坎上。

    对视3秒,说明不讨厌彼此。

    对视8秒,具有好感。

    对视30秒,是爱上对方。

    如此对视60秒……是什么?

    我感觉呼吸开始凌乱,有什么想要冲破喉咙,冲破束缚。

    “我好看吗?”

    我用低沉沙哑的嗓音问他。他咽下一口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好看……”

    “与你梦里的……夜里想到的……哪个好看?”

    “眼前的……最好看……”

    “你难道不想……对着眼前更好看的人,做你夜夜幻想的事吗?”

    他顿住。

    我收回掐在他脖颈上的手,留下明显的红色印记。抚上他滚烫的脸,拨开他额前的发,抹去渗出的汗水,注视着那双即将被欲念全全占据的眼。

    “一次电话,你以为我睡着,听着我的呼吸做了那种事。”

    “来酒店叫我起床那天,你原本在沙发上陪我再睡一会儿。我醒来见你不在,不小心听见你在浴室叫我的名字……”

    指尖描摹他的眉眼。五年不见,他瘦了。当年肉嘟嘟的脸被雕刻过似的,修饰成好看的样子。中规中矩的中国男人长相如今看来,无人及他一分,诱惑着我。

    房间内越发闷热,易奕的身体越发滚烫,唇齿都变得不利索。

    “你、都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我还知道你——”我轻挑眉示意他向下看,“从等红灯时起,就一直到现在。别以为穿得厚,衣服长就不会被发现。都要炸了吧?嗯?”

    “……”

    我不怀好意地用手指戳了戳,指尖触碰时,对方像是回应我似的,悦动了一下。

    “痛吗?”

    “不痛……”

    我又点了点他的心口,“痒吗?”

    “不痒……”

    我带着他的手放在我的小腹、腰间,打圈抚摸。

    “可我痒。我心痒痒的,想你怎么还不来……”

    他倒吸一口气,扣着我腰的手随之紧了紧。

    “雪……”

    “雪?”

    我以为他想呼喊我的名字,期待半晌后——

    “雪,不知道停了没。”

    “……”

    问候了天气,他又仰起头看向空调出风口。

    “空调好像坏了?”

    “……”

    我一脸无语,不作声,视线紧盯着他。他见我不信,还露出无辜的表情。

    “你看,真的坏了。”

    我郁闷地白了他一眼,回过头看向墙壁上的空调。

    “哪儿坏——”

    他骤然抓住我的后颈,掰过我的头,仰头迎上前堵住我的嘴,吞咽我未说完的话。挣脱锁链的困兽终于张开血口,享受第一顿饱餐。我拽住他的衣领胡乱扯开,白色的圆领毛衣被我扯得乱七八糟。他稍稍离开,迅速脱下碍事的毛衣,又快速贴上。唇齿交缠间,他的手指从我的衣摆下方探入,粗糙的指腹划过我的腰间,麻酥酥的,又顺着脊骨一路攀附到我的肩胛骨、侧颈、下颌……

    细细碎碎的吻沿着颈线印下,在临近锁骨的地方想要留下他的痕迹一般停留许久。身躯不自觉颤抖,我仰起头抢食燥热的空气中残留的氧气。忘了手还抓着他的头发,一阵惊颤,生生拔下指缝间的两根发丝。

    “嘶,痛——”

    他抬起头,顺着我的视线望向我手中微卷的发丝。我没忍不住笑出声,把头发放回他的头顶。

    “抱歉。还给你。”

    看着头发重新回归,易奕也笑了。他伸手将我揽进怀里,双臂紧紧拥住我。感受着他在我耳边炽热的呼吸,我也拥住他。他稍微侧过头,吐息落在我耳畔。良久,我都只听见他的呼吸。

    我问:“不说什么吗?”

    他反问:“说什么?”

    我轻轻掐了下他前胸的肉:“……问你啊。”

    他侧头蹭了蹭我的脸颊:“现在吗?”

    “……随你。”

    随后,我听到一声轻笑,耳垂被人用齿尖轻轻一咬。炽热的舌尖从中探出,在耳内流连,撩起翻涌激荡。潮湿的水声直侵我的大脑,刺激着全身每一根神经。

    烈火燎过原野,从未接受过洗礼的枯草愈燃愈旺。笨拙的猎物不停安抚着食物的情绪。逐渐失焦的眼中,我看见白色的衣物被丢弃落地,杂乱地堆在角落。易奕翻过身,取来什么东西。

    灯光反射,尖锐处照射出点点星芒。有很尖锐的角,是刀吗?他的手指抚过刀身,将其从中间一分为二。什么刀还能折叠?还能从中取物?又是新的凶器吗?现在的玩具已经发展到如此先进的地步吗?

    模糊的意识命令我逃离,却被他立马察觉追赶上来。眼看逃不掉,我只好手肘抵在他的胸口,禁止他靠近。

    “你居然……有这种爱好吗……”我喘息着问他,“变态……那个什么广播剧,于斯?是以你为原型的吧。”

    他好像摆出不解的表情。刚才他手中的凶器也不知去向。

    危机解除?

    我松了口气,双臂攀上他的脖颈,拉进与他的距离。他低头吻我,臂弯勾住我的腿弯,像街边背着我那样,只不过调转了方向。闭眼的瞬间,我感觉什么冲破云端,只为与我的灵魂深处见面。

    好像缺氧了……呼吸不上来……我慌乱拍打易奕,示意比赛暂停。

    “不行……我喘不上气……要死了……”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将我抱得更用力,贴得更紧。

    是想勒断我的肋骨吗?!

    灼烧一般的手指插入我汗湿的发间,唇瓣不停吮吸我的侧颈。任凭我如何呼喊,他都置之不理,无暇顾及。不过,好像每每喊出“易奕”两个字,他都还紧一下,愣一瞬。

    我不信邪,又喊了两遍。

    “易奕……易奕?”

    “行了。”他终于不耐烦停下制止我。“你乖一点。第一次,能不能让人好好把事情办完。”

    我笑了笑,轻轻拍拍他凌乱膨起的发。

    “您继续。”

    酒店床头摆放的消费品一整盒被用光,抽纸盒里的纸巾也被胡乱抽取用掉一半。发泄完怨气般的人与我面面相觑侧躺,我伸手捋了捋他汗湿凌乱的额发,曲指揉了揉他脸上的红晕。

    “溜了我一晚上,现在可以说了吧。”

    易奕依旧不语,抓过我停留在他脸上的手放到唇边。我更加靠近他,看着他的眼睛。

    “要不要,我替你说?”

    “……你说。”

    我侧耳贴上他的胸膛,学着他平日里说话的嗓音:“霜雪霁,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我对你一见钟情,爱入骨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追随你……哪怕你躲着我,避着我,不肯见我……”

    “不是一见钟情……”

    “是能量磁场,对吧。”

    易奕傻笑着,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搞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从过去到现在……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梦想是什么,未来该去哪儿,该怎么守护身边的人,怎么保护她,怎么帮她找到属于她的幸福……对喜欢自己的人,该如何面对?避着他?不肯见他?躲着他?”

    我又吸了吸鼻子,强忍住声音的沙哑问他:“易奕……她该怎么办?”

    易奕会心一笑,垂头轻吻我的发顶,说:“他应该更加坚定不移他的信念,直到某天,她不再躲着他、避着他、不肯见他,恨不得无时无刻与他黏在一起。为此,这位同志仍需努力啊。”

    我了然于心,捧起他的脸,要他看着我。

    “告白呢?他打算现在告白吗?”

    “他现在可以告白吗?”

    昏暗的灯光下,那双眼睛格外深情。接下来的台词,想必他已经在内心排练了无数次。相反,对戏的人,还没接到台本。临场发挥?新人演员哪儿会这些。

    我扯扯身上的被子,裹紧自己往他怀里蹭了蹭,试图夺取一些温暖。

    “不可以。憋回去。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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