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四个同居吧？”
饭桌上，服务员一脸淡定地放下餐食，默默离开。话音刚落，其余三个人的表情瞬间凝固，齐刷刷地看向我。
曾几何时，安雪溪曾在某奶茶铺说过：“我有男朋友，你也有男朋友，我们四个人就能一起租房子住。原本两个人平摊的房租，一下变成四个人，又省一半。两对情侣轮流做饭，晚上要用套子还能共享。这个好像不行，这玩意儿是不是还分尺寸的？”
咳咳，抛开后面无关紧要的话，让我们来具体分析一下前半句话，以及现在的情况。
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秦昌似乎向安雪溪发出了恋爱请求，女方似乎也不拒绝，顺理成章开始了该关系的第一天。医院那晚上，名为“霜雪霁”的磁场向“易奕”磁场发出链接请求，但我这人向来喜欢仪式感，没有正言确定关系，所以……扯远了，言归正传，以上就是现状。
回到安雪溪的话，简直完美匹配她所想的同居前提。
以下是同一时间内，四个人的内心独白。
*安雪溪的内心独白*
四个人的恋爱……这一天终于来了吗……我终于可以亲眼见到四奕老师和秦昌老师的现实BL了吗！！！！房间怎么安排？两室一厅吧，四奕和秦昌两位老师一间，我偷偷装个窃听器或者监控，半夜看现场直播？！啊啊啊啊啊啊，不不不，两位老师是直男，我想什么呢！对台词！对对对，台词，抢先听车戏！那不装监控了，听声音我自己想象就行！雪霁干得漂亮！
*四奕的内心独白*
她已经想到和我同居，住一间屋子了吗……那我是不是该准备告白一事了？那天晚上没有直言交往，我们现在还不算男女朋友吧？我记得别人告白都是买花摆蜡烛，无人机在半空摆出告白宣言……我去哪儿找那么多无人机？工作室好像有一台大疆？雪霁似乎不喜欢大张旗鼓的场合，还是找个公园，偷偷地来吧。
*秦昌的内心独白*
…………………………他们怎么不吃？
*我的内心独白*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三个人都傻愣着干嘛？四奕那是什么表情？怎么要哭了？怎么越来越狰狞了？也对，同居确实是需要考虑清楚。安雪溪的脸怎么红了？不会是想到可以在现实看到四奕和秦昌的现实BL了吧……秦昌老师饿了就吃吧，别直勾勾盯着那只虾，怪吓人的。
“咳咳。”
还是由我率先打破尴尬。
“肚子饿了，先吃饭吧。这件事……再议。”
“欸！”
安雪溪整张脸写满“怎么能这样”，我抽出包装袋里筷子塞进她手里。
“快吃吧，秦老师要饿坏了。”
“嗯？”秦昌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也没有那么饿……”
被我遗忘的易奕坐在对面半晌没回神，我从桌下踢了他一脚，抬眉示意他赶紧吃饭。
手机恰好响起。是宋安打来的。我估计是去医院发现我不在，来查岗了吧。
“宋安？嗯，我出——咳嗯，我出门了，怎么了？”
电话一头的宋安故作严谨地开口：“医生同意你出院了？易奕医生给你治好了？”
“晚上回去签个字的事儿。哦对，行礼暂时放你那儿，我之后……可能会搬家。”
“又搬家？随你吧。说正事，苗淼邈找你。”
“苗淼邈？找我干嘛？”
突然冒出熟悉的名字，三个人不约而同停止咀嚼，傻愣着盯着我。
宋安继续说：“关于后续作品版权的事情，他似乎知道你才是本人，想跟你当面详谈。我还没回话，问问你的意见。”
“反正他已经知道了，也没必要藏下去。我会去的。”
宋安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你是不是以霜雪霁的名义见过他？公关事务所的身份？”
“苗淼邈说的？”
“嚯，真有你的。那我跟他确定好时间后跟你说。”
“OK。”
旁边的安雪溪表现出不安，我循声望去，皱成一团的五官，双手模仿侦探的样子撑在桌上。
“难道是苗老师知道我是假的，来要个说法？！不会要我赔钱吧……”
“不是，你很安全，没暴露。”
秦昌沉吟片刻，给出一个结论：“霜……霜什么雪霁，就是叁雨老师？”
我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秦什么昌老师是估计这么叫我的吧？”
“被你发现了。”
转眼，一桌子食物被四个人一扫而空。只是六月多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雨。趁着秦昌和安雪溪买伞的功夫，我和易奕站在街边狭窄的挡雨棚下。
“老板找你？”
易奕忧心忡忡地侧头看我。
“嗯。”
“我和你一起去。”
“你明天要去上海彩排吧，专心舞台剧，别又半路跑没影了，被导演追着电话打。”
易奕漫不经心地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北京上海两头跑的代价，就是导演每次彩排完毕想找人指导时，后台已经没个人影。他脸上的疲惫之意清晰可见，也该让他沉下心来专心工作了。
“雪霁。”
温柔的声音落在耳畔，易奕伸出手指勾住我的食指，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我怕老板以我威胁你，为难你……如果真是这样，你一定不要顾虑我。”
“你老板在你眼里是这种形象？”
“我不是怀疑老板，是担心你。他知道我和你认识五年，也知道这五年我拒绝或接受工作都是因为……我担心他报复。”
我轻笑着戳了戳他略微沧桑的脸，扶了扶他眼下的暗沉：“……少看点悬疑番吧。”
挡雨棚落下的雨点打在脚边，空旷的街道，安静的空气。我扯了扯易奕的手指。
“告诉你个秘密吧。”
“什么？”
我招了招手，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
“让你人生第一次做受的，是我。”
戏谑的笑意爬上我的眼睛，易奕出神地盯着我看了许久。在他茫然中，我沿着两人勾住的手指处，将我手腕上的皮筋套上他的手腕。
“你——等等，只知之老师不是一个……”
他兴奋地用手比划着他见过的只知之，圆眼镜、长头发，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自己的大学室友在他的比划下栩栩如生，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时候我在成都，托了个朋友去的。要相信资本的力量是很强大的。我和苗淼邈也算某种意义上的老相识了，你放心，他不敢威胁我的。”
也许是我的话让易奕安心了些。他举起我们勾连在一起的手，表情浮起淡淡的笑意，仿佛这是什么梦寐以求的画面。
“那同居的事——”
“你什么时候从上海回来？”
“半个月以后吧。”
“等你回来，我们就搬家？”
身子一歪，易奕已经将我整个人拉进怀里拥住。环抱的温度驱散雨天带来的潮湿与冷意，让我被喜欢的雨后阳光青草地的味道包裹。
“我爱你。”
“好突然……”
“要不直接结婚吧？这次我也带了身份证。”
“说什么胡话呢，大白天的，困了就回去睡觉。”
“一起？”
“我不困，你自己睡。”
“我自己怎么睡？一个人没有两个人快乐。”
“……”
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无厘头的话，我牵起他的手冲进雨里。把他丢在雨中后，自己折返回挡雨棚下。此时的雨几乎渐停，易奕无辜地望着我。瘪了瘪嘴，摊开掌心伸向我。
“我没钱。”
他被我的话逗得扑哧一笑。像是想到什么，那双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带相机了吗？”
易奕知道我相机不离身。接过相机后，他返回雨里，对着我摆弄镜头，没有指挥，咔嚓就是一张。他看着相机预览里的我，不知为何，平静地沉默了两秒，饶有兴趣地举起相机，翻转为自拍模式，跑到挡雨棚下，揽上我的肩膀。
“来，看镜头。”
“不看，没化妆，不好看。你也不好看，下次再拍。”
“下次就不会有两个人都不好看的时候了。难得都丑，拍下来，我要摆在床头天天看。”
“……”
我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抬起膝盖就是一个顶腹，四奕肆意的笑声倏然落入耳畔。见我一副兴冲冲的模样，易奕配合我装出遭受暴击的样子。
“啊！好痛！赔钱！不对，陪我一张照片！”
“你刚才说我丑！”
“我明明说的都丑！”
“……那不就是说我也丑吗！”
“嗷嗷嗷痛痛痛！不可以掐人，你犯规了！待会儿得拍两张了。”
“相机还我！”
街边两个幼稚的人打成一团，秦昌和安雪溪吃着手里的冰淇淋，手里举着透明的伞，专心看戏。
“秦昌老师不觉得自己和雪霁很像吗？”
“嗯？”
“我是说性格。老好人，在陌生的人面前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但在熟悉信任的人面前，就会展露出幼稚的一面。”
“这么说的话，你和四奕也挺像的。表里如一。”
“意思是夸我……是个真诚的人吗！谢谢秦昌老师的夸奖！”
“怎么还叫老师……”
“嘿嘿，习惯了嘛。”
“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嗯？什么关系？朋友关系？”
“你难道是那种第二天会忘了前一天发生过事情的设定？昨晚没写日记吗？”
“秦昌老师番剧狩猎挺广啊，这也看过。”
“又扯开话题。”
“抱歉。我只是……还不知道怎么去……你别笑我啊，我其实……从来没谈过恋爱，三次元中。”
恋爱经历仅为网恋，只对着乙游男主叫老公，哪儿敢和喜欢的声优恋爱。
“或者，你可以把我当成二次元的人，这样，会不会难度降低些？”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秦昌的话勾起安雪溪另一重好奇。
“秦昌老师为什么对我这么上心？难道雪霁给了你什么好处吗？”
安雪溪猛地抬头，伞面跟着晃了晃。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秦昌突然轻笑出声。
“这个嘛……不能告诉你。”
“她给你钱了？你收她钱了？！”
“收是收了，但那是——”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安雪溪合起手中的伞，以伞代剑，伞尖直指他的咽喉。
“三日后西商广场游戏厅，与我决一死战吧。”
“……”
秦昌眨了眨眼，消化了下安雪溪刚才的台词，问道：“是要去约会吗？”
用剑指着人的人点头，耳尖却悄悄红了，冷冷说了句“嗯。”
秦昌愣了下，别过头偷笑。也收起自己的伞，学着古装剧里的样子抱拳行礼，恭敬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