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一个人下棋有什么意思?”

    逢潭懒懒掀眼,看一眼窗外:“...你来了。”

    常聿闻言神色微怔,旋即黑眸忽闪一瞬:“你在等我?”

    “白日之事闹的那样大,觉着你会来趣儿。”

    随着男人进门坐到对面,手中一子缓缓落案。

    他却道:“但我来此,并非是为她。”

    话落,逢潭动作顿了顿,不明抬眼:“什么?”

    “上次东宫遭遇虫蚁之灾……”常聿拾取一粒白子闲逸落下,“贵人所呈心情复杂,叫臣着实难猜。”

    闻及此,对面女子也只是微微一笑,道:“大人想问什么?”

    “那个荷包。”与其说他是在询问,倒不如说是肯定,“你早就知晓东宫会遭此横祸?”

    逢潭道:“大人未免也太高看我了。我非神人,何来未卜先知的能力?”

    “到底是未卜先知。”常聿哂然一笑,“还是……未雨绸缪?”

    “未卜先知也好,未雨绸缪也罢。”眼见瞒不过他,逢潭也没再多加避之,“左不过都是在为自己寻条退路。”

    她心中清楚,皇后固然是不会完全信任她的,可又碍于结局已定,在明面上也只能暂时就此作罢。

    从常聿着手的布局中,方可见得皇后待子之心。太子遭殃,皇后也必定不会好过,是以她的深意远不在这徒有其表的荷包上。

    天气一旦热起来,虫蚁自然也就跟着多了,东宫遭此横祸更是情有可原。

    甚至考虑到,凡经旁人之手进于东宫之物,极大可能压根就不会到太子跟前。故而早在进予皇后眼前时,她就已然告诉过其物什功效。

    信与不信,用于不用。皇后不论怎么抉择,逢潭的心意皆都可见,于她也都只会有益无害。

    常聿问:“如若那日东宫并未遭此横祸,你又当如何?”

    逢潭语气平平:“天意不许,或可人力。”她慢条斯理地说:“我的身后,不是还有大人在吗。”

    窗前烛灯微微摇曳,烛影婆娑光晕散在两人脸上。白净的骨指细细摩挲着指间的白玉棋子,常聿语意不明:“你就这般自信我会帮你?”

    “大人这话可就说错了。”

    逢潭一双清浅的璃眸泛着盈盈水光,似若春柳抚波的眉眼弯出柔勾人眼的笑意:“哪里是帮我?常大人,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常聿垂眼,眼底笑意虚虚实实。

    她又问:“听说李婕妤醒来后,在陛下眼前哭闹了好一场?”

    常聿“嗯”了一声:“据她所言,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害她。”

    “陛下怎么说?”

    常聿道:“他才不会因为这点儿琐事去大动干戈。何况他也早就腻烦了这些人,更不会在她们身上浪费精力。”

    “……”

    见逢潭没有再说话,他又继而开口:“那依你所见,是与不是?”

    “嗒——”

    棋落。

    两人目光交融,他听她轻声道了一句:“是。”

    *

    昨夜同常聿说话说的有些晚了。

    待翌日逢潭醒来时,玟嫔已然来过又走了。

    影莲道:“是玟嫔娘娘说不用打扰贵人休息,故而放下东西就走了。”

    “……”

    逢潭看着桌上厚堆的诸多华物,不觉沉思。她自是有万分恩谢这位玟嫔娘娘,若是没有她,自己也无命苟延残喘到现在。

    可是除去这一层恩义,她们二人尚未存有过多交集,何至于这般礼待?

    影莲见逢潭默言,问道:“贵人作何这副情态?得了这么多好东西,您……不高兴吗?”

    逢潭淡声道:“收起来吧。”

    “贵人。”来乐进来通传,“皇后娘娘身边的萍青来了。”

    逢潭点了头,示意让她进来。

    眼瞧着软榻上的人精力惫怠,萍青道:“叨扰贵人安养了。”

    “无妨。”

    错不了是在皇后身边伺候的,连言行举止皆是与之肖似。萍青道:“皇后娘娘想着贵人恐受昨日惊吓,故此特派奴婢前来探望。”

    “荣娘娘关怀,嫔妾感恩倍至。”

    两人寒暄几句,见萍青了无离走的意思,逢潭了然开口:“皇后娘娘可是还有旁的话交由姑姑代为转达?”

    萍青莞笑:“如此,奴婢便与贵人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昨日李婕妤受蚁患祸害,身上多处经蚁虫毒咬,加之受到极大惊吓,太医回禀略动胎气。”她慰道:“贵人勿恼,实属关乎龙嗣安危,皇后娘娘不得不多提个醒。原也无他,就是想问贵人一句,御花园惨状与月前东宫一事手笔肖像,不知能否从贵人这里所得一言半解?”

    “……”

    哦。

    原是怀疑她为背后行事之人。

    逢潭从容不迫地笑望她:“嫔妾寡见愚言,做不得数。”接着,只听她道:“昨日那样的险形实在叫人生惧,皇后娘娘不在,诸位姐妹没有主心骨,难免会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应对。想来娘娘也有所耳闻我欲行之,奈何身子不争气,还未走两步便直觉腿软地走不了路。”

    逢潭抬眼瞧她,欲言又止,忽而转了话,“也难怪李婕妤对昨日之灾倍感忧虑,实为此事蹊跷得紧。如那日太医所说,当下正是回暖,虫生时节,理应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但……东宫与御花园接连遭难,实为罕事,是以皇后娘娘上心重视,乃嫔妾等身于宫中安宁度日的莫大福气。”

    ……

    ……

    萍青回到凤梧宫,将方才从逢潭这里听到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皇后。

    “她真这样说?”

    萍青点了点头。

    皇后不觉拧眉。

    若不是她,那还能有谁?

    “……”

    ——不对!

    皇后猛然抬眼:“你说李婕妤对这件事也心感疑惑?她告诉陛下了?”

    萍青答:“昨日陛下去看她时,她就说了。”

    皇后:“连本宫当时不在场的情景也说了?”

    萍青小心翼翼地又点了下头。

    坏了!

    李婕妤那贱婢子不会怀疑到她头上了罢?!

    皇后怫然:“可恶!”

    都怪那慎贵妃!

    平白无故的将她叫去看什么荷花!

    这才几月份?

    连花苞都还未显,从何而来的荷花?!

    *

    慎贵妃打了个轻嚏。

    藏荷旋即递了帕子过来,“娘娘可是昨日里受了风?”

    “指不定是哪个蹄子正在背后揶揄本宫。”慎贵妃瞥一眼旁侧之人,“也是漪澜殿那个贱婢运气好,昨日一灾竟是只让她动了一点儿胎气。”

    常聿玩味噙笑:“贵妃娘娘真是好手段,现今更是连臣都用不上了。”

    慎贵妃鼻间轻哼:“大人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见本宫一次,本宫都已是万幸了。”

    常聿面色不改,继而挑了挑眉:“不知今日娘娘召臣前来,所谓何事?”

    见他如此反应,慎贵妃语气略显不悦道:“常聿,以往本宫召你,十次里你有八。九次都在忙,现今更是月余难见你一面!前不久本宫知晓你忙于姜晟两家的案子难以抽身,可是近来呢?你又在做什么?”

    常聿道:“娘娘若实在好奇,大可去问陛下。”

    此话一出,慎贵妃还没有说完的话,当即被堵在了喉间。静默良久,她才又道:“东宫生辰那次失了手,你不高兴了?”

    不然,他为何会比以往更加冷淡自己?

    慎贵妃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缘由。

    “……”

    不高兴吗?

    常聿自觉或许是有一点儿。

    但...若较于心起的另一份别样情绪,这丁点儿的不悦却又渺小的根本微不足道。

    见他久不言语,慎贵妃这里也确定了个大概,仿佛就此寻到契机般,迫切道:“本宫怎知那几个蹄子竟是那般无用,连下毒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太子跟娴苌宫那个病秧子之所以能够苟活至今,无非就是一时侥幸!下次,下次本宫定会命藏荷亲自盯着行事!绝不会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说完,她又温声抚慰道:“你看,你看本宫现状如何风光!那皇后的凤位也不过指日可待!到时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咱们无需急于这一时……”

    常聿眼色微敛:“下次?”

    慎贵妃审着眼前这张分明见过数面,熟悉到闭眼描摹却又十分陌生的脸容,心脏不由自主地慌乱。

    见此景,常聿无心多予理会:“娘娘要没别的事,臣就先告退了。”

    慎贵妃慌忙从榻上起身,情急之下握住常聿的胳膊:“李婕妤的事……本宫怕最后遮掩不过去。你我多年情分,当真忍心见我失意吗?!”

    上屋添茶的婢子才将迈了脚进来,惊觉眼前之景,忙又低头撤步。

    藏荷摆手:“不用,下去罢。”

    婢子低低道了声“是”。

    常聿垂睨一瞥附在自己衣臂上的手,眼中聚起凝寒,“贵妃娘娘又逾越了。”

    慎贵妃双眸低垂,失落地松了手。

    常聿道:“当初娘娘既敢做得,事后又有何惧?”

    一听这话,慎贵妃有些慌了,“...你,不管我了吗?”

    常聿已然背身,“贵妃娘娘大可放心。”

    有了他这句话,慎贵妃这才在心里长长缓了口气。

    还好。

    常聿还是念及旧情的。

    出了栖銮殿,常聿拧眉看了眼衣袖。

    “......”

    啧。

    方才的话,并非是在安慰。

    慎贵妃也的确该庆幸。

    庆幸这回碰上个聪明的替她兜底。

    想到这儿,心里忽然打哪儿来的几分好奇。他想,那家伙又该如何应付皇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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