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夫人瞧见缪予薇时也是喜欢的不行,缪予薇也实在是一个很会哄长辈开心的人,在餐桌上其乐融融极了,简直比林氏兄妹更像林家的小孩儿。
“我虽然年纪大了,但也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宅在家里,叫什么‘社恐’?我是不太明白,不过我觉得呀,薇薇,一个人难免孤单,还是多来玩呀。”林老太太笑眯眯地对缪予薇说道,脸上慈爱的褶子像盛开的万寿菊。
老太太身老心不老,穿着年轻的羽绒服和流行服饰,头发白了却梳得整整齐齐,但她周身流露的祥和的气质却是完美契合了缪予薇对老年长辈的期待,是缪予薇从小缺失的、内心深处很向往的祖辈情。
林祇安餐后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身边人闲聊,屋内暖光灯浸润出了笙罄同音的温馨气氛,连空气中似乎都掺了蜜糖般的笑意。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缪予薇身上,她正跟林夫人和林老夫人坐在一块儿聊笑,林为锦也凑在旁边叽叽喳喳,他看见缪予薇那张霞明玉映的脸盛着熠熠光彩,螓首娥眉,巧笑倩兮。
似乎那股虚伪劲儿都削减了不少,也可能从来都没有这股子虚伪劲儿,只不过是林祇安过度应激了而已,但无论怎么样,林祇安都确信起码在这一刻,缪予薇是实实在在的高兴的,眼中带笑,粲然无比。
所以平时装的确实也挺到位的,不仔细分辨还真看不出个中差异。
林祇安收回了视线。
林总坐在林祇安边上,忽然开口道,“薇薇比你大几岁?”
林祇安一愣,“一岁。”
“噢。”林总笑了笑,“她看着真稳重呐,为锦真该好好向她学习。”
林祇安每次在自己父亲面前总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有一种无论心里在想什么都会被知道的发怵,不过他面不透红,性子冷淡,就算被猜中了心思也大有种无可无不可的感觉,逐渐的也脱敏了,此刻也是一点也没多去想,只点了点头应和。
“你呢?想考F大吗?他们经管院很强。”林总话锋一转,问道。
林祇安顿了顿,“考得上就考呗。”
林总不知为何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拍了拍林祇安的肩膀,意味深长极了,一边说道,“我们先去晞山吧,现在市里挤得很,车子上不去,我们从山脚走到景明寺也要点功夫,再排队挤会儿也该到零点祈福烧香的时间了。”
江州市有很多小山丘,檀川区市中心有一座三百来米的小山丘,名叫晞山,素来赋有“十里青山半入城”的美称,是檀川很有名的风景区,一片苍绿,周边就是檀川最繁华的市区,半山腰有个很有名的寺庙名唤景明,香火旺盛极了。
缪予薇闻言站了起来,笑了笑,“那我也该走了,叨扰许久,很感谢大家邀请我来。”
林总怔了下,道,“薇薇跟我们一块儿好了,去烧个香也让新年有个好开端。”
“车子坐不下呀林总,你们正正好一辆车。”缪予薇弯了弯眼睛,非常体贴地说道,“挤一辆车的话会让他们难受的。”
让她自己一辆车跟他们去很明显不妥,也绝非待客之道,更何况缪予薇现在手骨折了开不了车,自己打车去就更难看了。
“让祇安陪你去吧,我叫司机过来。”林总老神在在地说道,似乎从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缪予薇倒是诧异了一瞬,不过到底是没拒绝他们的好意,只将目光投向林祇安,美目中满是促狭的笑意,“就是不知道祇安愿不愿意咯。”
“我无所谓。”林祇安向来是这态度,耸了耸肩,对缪予薇句句是试探的话语视而不见。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开了出去。
“你初八就开学了?”缪予薇问道。
林祇安应了声,也没看她,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高架的路灯明亮,缪予薇看见了林祇安那边的玻璃上映着的自己的和林祇安的脸。
林祇安确实长在了缪予薇的审美上,明明是清癯的青年模样,却不过分瘦削,黑发浓如鸦羽,重睑很薄,透着股薄情寡义的学霸气质。
缪予薇盘算了一下自己的攻略进度,却头一回生出些不明就里的情绪,不知道下一步该进行什么,到“忽冷忽热”的“冷”么似乎也还没铺垫好,热情么也老是感觉没对准施力方向,有点对牛弹琴。
说到底是林祇安始终淡漠而又无谓的态度让她有点挫败。
简直油盐不进,还真没遇到过这么搞不定的!
缪予薇捏了捏眉心,低头亮屏了手机,戳进朋友圈随便看看,结果发现许弋宁发了个照片,没有配文,照片里是一个男生的手捏着一支仙女棒,照片拍得颇有氛围感、很酷,但是给本就思绪有点乱的缪予薇看的胸口更是郁结,评论了个问号,想想不解气,干脆私聊了。
[MWW]:?
[蜡笔小许]:怎么了??
[MWW]:你朋友圈发的谁啊
[蜡笔小许]:那个研究生
[MWW]:你俩不是黄了吗/发怒表情//发怒表情/
[蜡笔小许]:没完全黄,不跟你说了,忙着打攻略呢
[MWW]:cnm许弋宁你早晚被渣一百遍。
“怎么了?”林祇安的声音骤然响起。
缪予薇没反应过来,“嗯?”
自己攻略进度停滞不前许弋宁那个币却在花前月下的恼羞成怒的表情尚未完全褪下,显出几分茫然。
“你的表情,”林祇安斟酌了一下用语,“有点磨刀霍霍。”
缪予薇状态调整得飞快,抿唇嫣然一笑,“你怎么发现的,刚刚在偷看我?”
林祇安罕见的笑了下,“不,是你喷薄的怒意烫到我了。”
缪予薇:“……”
就说他油盐不进。
车行至晞山下,果然已是灯火通明人满为患的景象,把自己插进人群的难度比肩往埃及金字塔的石头之间插铁片。
林家司机让二人先下车,然后把车子开走去找地方停,林总带着妻女的那辆车也早已不知驶到哪儿去了,缪予薇看了一圈没看见,也只好作罢,抬脚准备走自己的。
一个小孩儿却在这时撞上了她的腿,人流本就大,缪予薇又算个半残废,瞬间往后仰去。
天啊,这种四脚朝天的摔堪称最难看的摔倒姿势了,但也是缪予薇三百斤重的偶像包袱也救不回来的状况了,她下意识就闭眼认命。
下一秒,一人扶住她的肩膀,硬是让她站稳了。
“再摔一次你生活就不能自理了。”林祇安揶揄道。
此人就是这么直男癌,美人向自己倒来也是一点风情不起,扶住肩膀的手不偏不倚,一点也没有“抱”的心思,正直的媲美苏联政委。
缪予薇撇撇嘴。
但是意外的绅士。
正直也从来不是贬义词。
“谢谢。”缪予薇笑笑。
好不容易走到半山腰的寺庙,简直是摩肩接踵项背相望,时间也慢慢的走向了零点。
排队进了景明寺,缪予薇和林祇安各领到了三柱香,等着零点过后上头香。
“给。”不知林祇安从哪拿来了两条祈福带,给了缪予薇一条,明晃晃的红色像是夜晚的一团火,烧净一切不遂意,似乎什么愿望都会实现。
缪予薇看着祈福带,莞尔一笑,接过林祇安递来的笔,蹲了下来,有些别扭的用单个右手把祈福带按在地上写了个“诸事顺愿”,然后跟林祇安一起把祈福带系在了那棵老桂树上。
老桂树上满是红色祈福带,风一吹便飘飘扬扬,它承载着无数人的愿望,那是很多人明知神不度己也要诉诸于口的愿景,是每个人的最美好的期待。
缪予薇向来希望自己的人生被自己掌控,完美的人就应该让每件事都按照自己的预期走,诸事顺愿是最贴合这个人生信条的愿望了。
但她也明白人生不可能完全被自己掌控,或者说,其实很多出乎意料的事情都是生活的惊喜,一板一眼的完美人生固然好,生命中的惊喜却是这完满锦缎上最鲜妍的花,从此生活便不再枯燥,粲然生辉。
悠然心独喜,此意如何意。
零点的新年钟声响起了,四周满是喧嚣的笑意和道新年好的祝语,鼓乐齐鸣,笙歌鼎沸。
两人各自上好三柱新年头香,林祇安道,“新年快乐。”
缪予薇偏过头看他,那双被她认为是薄情寡义的双眸中此时盛着一片宁静安稳的湖水,望着她时平静而又淡泊。
“新年快乐。”
其实林祇安从来没有说过不行。
缪予薇的目光落在那些结伴而行的情侣身上,思绪都有些放空。
是自己处心积虑从来没有掩盖过自己明确的目的。
她坦坦荡荡表现出来的向来“我想攻略你”而非“我喜欢你”。
缪予薇从不会爱人,想让她爱上谁无疑是痴人说梦,而林祇安从是她学弟开始、从始至终都知道这一点,她的攻略不代表她的爱意,那些被她接近又被她疏远的失意者繁多,从没人被她真正在意过。
林祇安是理科学霸,又出生在富贵人家,双商都极高,自然早就明白了缪予薇的秉性,不过他从一开始就没表现出厌恶,就说明他也没逃过“无人不爱缪予薇”的定律,但也不会自不量力的觉得自己是例外,因此才会是现在这个油盐不进的状态。
这种福至心灵的道理怎么会现在才想明白呢?
缪予薇觉得可能是自己系的祈福带起作用了,她忽然笑了起来,视线聚焦在了林祇安身上,像漂亮的塞尔凯克猫一般。
“新年快乐呀。”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