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初夏,夕阳溅落橘子海,惊起橙汁浪花,随后依依不舍地告别城市。

    渺小的船影在资沫的心中渐行渐远,站在沈氏集团的高层上,才能窥见如此风景。

    九年前,她便计划着如何让沈氏集团在青川市彻底覆灭,她要复仇,她要沈坤死。

    纵使这里人人都告诉她,沈氏集团是青川位列第二的财阀。

    资沫浓翘的长睫下垂,不规则形状的表盘上显示五点,她该迎接下一场风景了。

    她的工位很简洁除了办公必需,就剩烧歪的湖蓝瓷杯。她很喜欢不规则的东西,比如耳垂的巴洛克耳环。

    葱白的指尖从蓝皮文件夹滑落到黑皮上,倏地停顿。

    “资姐?”

    实习生小邵刚来半月,还是一身学生的稚气,小猫头卫衣,伸手搭在她的工位上。她笑起来杏眼圆莹,皓齿微漏,小脸甜蜜得可人。

    浑身透着青春活力,这样俏皮开朗的性子,到让资沫想起故人,刚才还在某公司led大屏幕上展示的小美人。

    “一起,”小邵话还没说完,肩膀被人重重拍了拍。

    “新人开会还不积极,小邵呀,昨天我请大家吃饭,你怎么没去呀。”

    一声媚到骨子里的声音脱出,蒋初然展臂勾向小邵,下巴快要抬到天上去,带着傲娇的气焰睨了资沫一眼。

    拉着小邵就要走,资沫知道小邵想同自己去开会,可谁让掌握自己所有黑料的蒋初然,是自己从大学到现在的死对头。她又是蒋氏集团董事长的女儿,谁都想巴结她,自然谁都针对自己。

    她强势的眼神让出入职场的小邵身形略微僵直,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我一会儿就来。”

    资沫的手将黑皮文件夹拿出来,点头示意小邵不用为难。

    黑色文件再一次打开,资沫仔细查看内容。不经意间移向蒋初然的余光里,纹丝不动的面容里泼洒畅快,像沉在土里的火药信子终于被点燃,像苦旅许久的水手,终于登上陆地。

    会议室的大门推开,营销部男女员工的穿衣品味一向高调,时不时得去外部考察汇报,自然要穿衣奢华。

    可一眼扫过去,刚入座的资沫一股清流,白色灯笼袖衬衫,丝绸面料质感凉滑,垂感高腰淡蓝西装裤。

    低调内敛的视觉上,加上清冷白肤,高挑瘦削的身材。在鲜艳的色彩包围中,是一盏散发青烟的月明灯。

    虽说大家面上与她不善,但总会无意识的钦慕或是妒忌她的冷颜,毕竟当时沈氏阅人无数的HR都看迷了眼,连名字都问了两遍。

    坐在会议首席的男子是营销组的组长,沈兴,圆脸额窄,身材偏胖。衣品无疑是这里面最不讲究的,肥圆的肚子硬生生将没有褶皱的衣料憋成一愣一愣。

    眯眼在资沫身上留恋几秒,手指在领口内滑拨,像是被毛刺瘙痒。本就紧绷的裤子非要翘着二郎腿。

    他伸脚,往桌角一踹,椅子跟着往后滑。

    资沫算是个穿搭爱好者,余下不忍直视,低头查看文件。

    “展示吧。”

    沈兴躺坐在一旁低头玩着手机,丝毫没有领导风范,资沫刚入职就听同事说过,沈兴是沈氏集团董事长的亲戚。来时直接空降营销部组长,有人查到他之前的工作,竟是个开服装店倒闭的小老板。

    蒋初然身着L家春夏系列撞色套裙,拿着超薄笔记本率先走上前去。

    方才资沫还没在意她的脸膛,但怎么都不会忘记大学时期,她那嚣张跋扈的脸,还有鼻孔朝天的塌塌鼻,原来她请假一个月是去做隆鼻了。

    “大家手里蓝色封皮的计划书,是我对于沈氏集团艺术餐厅的创新主题,进行的详细规划。”

    蒋初然朝着资沫得意地挑眉,额前碎发,用力别到耳后。端着付出多日,胸有成竹的样子。

    资沫指尖在计划书上摸索,内心讽诮,真是连封面都不改一下。

    再一抬头,嘴角忍不住下躺,这是连PPT都不改一下。

    演示文稿的第一页,大标题:画作与高端餐厅的结合。

    什么!这,这是资姐辛苦一月做的项目!

    小邵的心猛然一颤,倏地抓住资沫的手臂,眉头蹙成一坨移向资沫,眼神在资沫和大屏幕上频频切换。

    怎么成了蒋初然的成果,刚入行就目睹成果盗窃,还这么明目张胆连封面都不换一下。

    小邵望去资姐面容凝滞只感受到了妥协,无奈,见她又一句话也不说,让初入职场的小邵感觉心都揪在一起。

    她刚入职就听闻资姐出身贫寒身负巨债,她肯定是不敢反抗,不行,资姐是我师父,我得给她出头!

    屁股刚离椅子,资沫及时按手制止,纤细温热的指尖,将小邵的手掌放在她的腿上,又按了按。

    资沫嘴角再度下沉,微倾身子,看向她的眼眸跟方才如出一辙。

    小邵对那样的眼神没有抵抗力,心都跟着软下来,就像小时候做错事,母亲对她宽慰的眼神

    蓦地嘴角比她还沉的厉害,小翘鼻无声地哼哧。

    怎么会有这么傻得姑娘啊?小邵也是小企业的掌上明珠,那受得了这样委屈。小拳头握紧,她真的很讨厌蒋初然这个女人!

    资沫杏眼微弯,不忍心她生气,可她有她的苦衷。

    坐正了身子,看屏幕前的人表演。

    近几年资沫也掌握沈氏内部情况,沈氏集团在房地产上声势浩大其实内部负债累累,想要通过快销填补空缺,比如前一段时间开展的业务,生鲜连锁店。

    这次高级餐厅是沈氏这几年不遗余力地全面推行,以至于餐饮规格,装修布局都要施行创新,力求一局定胜负。

    资沫要在高级餐厅上开刀复仇,这一次会议结果也力求一局定胜负。

    “此次我在市场调研一月,在不同年龄,不同职业的人群中,都得到一个关键词,那就是画家wowo的治愈画。”

    蒋初然点击ppt,画面切换到一张张图片。

    画家wowo的作品,近两年基本都是拍卖,而且照片不能流入市场,达到阶级垄断的效果,而且画作的竞拍价每每创新高。

    蒋初然:“画家wowo从八年前开始创作,如今的影响已经在全国产生独立派作系列,痴迷抽象画爱好者还有各类寻求治愈者,都奉为神作。

    “数据统计爱好者已达5000万,目前还在急速增加,在一线城市人群占比更高。”

    PPT一张一张滑过,会议室的在座的都见识过蒋初然的报告,基本没什么亮点。

    不过,此时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独树一帜的色彩运用和构图,早已疲惫的心身倏然烟消云散。

    资沫也一样,只是目光紧缩右下角的画作。

    她记得这幅画作是在佳士苏拍卖行,非公开拍卖场拍卖的,俗称黑箱场。

    进场前不知道画作原样,画作全程不能流通世面,除了买家本人。

    而这张画作照片,像是在买家家中拍的。资沫记得这幅画卖到英国,蒋初然怎么可能有原样照片。

    蒋初然一丝察觉资沫的异样,不知后怕了,还是急着进入下一页。

    手指微颤,眼睫忽闪,点击下一页。

    “我们可以联系画家wowo,亲自为餐厅作画,还可以在大屏幕播放画家本人画作过程。我相信如此治愈的场景,对于快节奏高压力的上流社会者,既能品尝美味,又能舒心提高品味。”

    热烈的掌声不断,组长沈兴这才关闭手机,说了几句一成不变的赞赏。

    “谢谢!”蒋初然前额微倾,一身傲娇劲走下场,稳稳地坐在了资沫的面前,势要看她怎么上场。

    入职一年,略施小笔的金钱和利益,这里的人都她买通了。

    拿一样的东西,这里的人会相信谁抄袭呢?

    蒋初然指腹在额前轻轻拂过,眼里狡黠溢出。

    不论是大学还是现在,她喜欢资沫失意又无助的样子,她要将这朵山茶花,一瓣一瓣地亲手摘掉。

    资沫抬手扫一眼蒋初然,懒散地刮了刮鼻子,推拉椅子起身,动作松弛。

    多么无言又无意的动作。

    分明是在嘲笑自己的鼻子,她指尖掐入掌中,切齿恨不得咬过去。

    资沫:“画作无疑是与高级餐厅结合的首选。”

    大家打开资沫的计划书,议论纷纷,更有人瞠目结舌,两人的主题竟一模一样。

    组长沈兴愤然,将资沫的计划书扔在桌上,指着她道:“资沫你这什么情况!”

    资沫满眼沉静,“组长您先别急,我不至于没有实力到,一模一样去偷,主题是画作与餐厅结合没错。”

    啪!

    是笔掉落地上的声音,蒋初然一旁的男生帮她捡起,只是感谢时,她嘴角有些僵硬。

    “我推荐的画家不是wowo,而是风景画大师翁鹤大师。”

    众人沉浸惊讶的面容,逐渐恢复,资沫的实力谁都无法漠视。

    虽没有蒋初然的留学镀金,但裴林贵族大学读MBA,是优秀毕业生,在国际营销大赛上经常崭露头角。

    入职前还获得沈氏举办的营销大赛第一名。人还未入职,名字长相大家都知道了。

    她的创意十足,之前饮品店和盲盒的连体火爆,第一季度盈利直接超过去年一年的利润。

    这次上头所说要创新,但不能不讲实际效果,也只有艺术与高级最匹配。

    艺术无非就是听觉艺术,视觉艺术,视听艺术,重复了也无可厚非。

    组长没有说话,资沫气定神凝,沉稳的气质浑然天成。

    乌黑长发静垂,伏在身后,手肘搭在手掌上,她讲的每一句话都打过草稿,没有废话全是精炼的细节。

    “我之所以没有选择画家wowo的作品,是因为我调查过,wowo画家从不出面任何公众场合,对于各类奖项的领取也都是通过快递寄取。想让她本人出面作画,我没有这个实力。”

    “不过我觉得,初然一定可以做到。”

    大家都知道,青川市三大高楼建筑中,那座楼体三面都是led,每天宣传着明星歌手的,是蒋氏集团,它在文娱圈可谓只手遮天。而蒋初然作为蒋董事长第六个女儿,这件事情一定不难。

    “不牢你费心,只要上层通过我的提案,我会亲自将画家wowo请到餐厅里亲自作画。”

    蒋初然双手环抱,势在必得,心想这天地下就没人跟钱过意不去。谁让她蒋家这么有钱呢。

    资沫不予回应,拔掉投影头,在鼓掌声中走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位展示,都存在没有实际前景的联合,需要向上层提交前三名的方案。

    组长沈兴还是一贯的方便,不用评判,不用为难。

    只需观察掌声热烈程度,取三人报告。

    见周遭没人,资沫走到蒋初然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偷我的主题,还这么理直气壮?”

    蒋初然奋力甩开她的手,此次会议她做了唯一费心的事,想好反驳资沫的话。

    “开什么玩笑,我蒋初然会偷你的主题,这可是我辛苦一个月才写出来的,办公室的人都能给我作证。”

    “艺术餐厅谁都能想到,再说,你这样没权没势的负债女,能联系上画家wowo吗?”

    “你有资格去做吗?还是去问候你的风景画老爷爷吧。”

    蒋初然瞥眼资沫无语反抗,双手环臂惬意离开。

    资沫关掉西装裤里的录音笔,眉眼上挑,望向临海风景,蓝墨天边,乌沉沉的海面上海鸥在暴食,在欢舞。

    这一场戏才算完美,风景甚好。

    洗手间内,

    资沫向一个名叫大叔的微信昵称发送消息。

    资沫【大叔,可以开展下一步工作了。】

    与wowo画家合作的项目,资沫故意在她面前展露势在必得的样子,她果然经不住诱惑。

    偷了。

    资沫所选择的画家交给上层是不可能选上,因为这位画家在沈氏集团买的别墅成了烂尾楼,这消息没几个人知道。

    那么蒋初然的定会使劲手段,让第三名出局,接着势在必得地寻找画家wowo了。

    想让她与wowo画家顺利合作,棋子该怎么走,还得她教一教。

    真是巧了,说谁谁就喊到。

    女员工:“初然,我听她们说裴延要回国了哎。”

    蒋初然:“是呀。”

    资沫开门的手,倏地后缩。裴叔叔说,他一年后才回国。

    怎么突然回来了。

    方才舒坦的心,顿生利刺,扎疼得她眉头紧缩。

    裴延,让她曾经想放弃复仇计划的人。

    不论谁提起,她都觉得心尖颤动,她唯一怕的就是裴延。

    他有能力也有理由,掀翻自己谋划多年的棋局。

    更糟糕的是,她的谎言,唯独他能察觉。

    女员工:“真的呀,那青川市可热闹了,裴延在国外是商界热门人物,现在回来他是直接上任裴氏集团的总裁。”

    “天哪,裴氏集团的建筑就在隔壁,我离男神竟这么近。”

    门开了,蒋初然在镜子看见了资沫。

    从包里拿出粉饼,慢悠悠地打开粉饼,话可说得很快,怕说不完一样。

    “哼,他可是跟我千宜姐回国的,我姐跟他可是从高中就情有所属,要不是某人横插一脚。”

    说某人时,蒋初然刻意看向资沫。

    女员工也不经意间狠剜资沫一眼。

    裴延可是她的男神,竟然这个落魄女给绿了,恨不得挠她的脸。

    蒋初然:“她们在英国相处可甜蜜了,我父亲有意让两人联姻。”

    女员工:“哇,那到时就是裴蒋两家,盛世婚姻呀。”

    资沫脸上不见一丝悸动,擦完手,走了出去。

    双眸禁不住地渡上一层冬日寒霜,细数心跳漏了好几拍,努力撑起前额上抬。

    他是回来结婚吗?

    算来,他出国已经五年了,资沫只能从财经新闻上,看到他的身影。

    临走时,还是让一句话跑到耳边,心里蓦地一恸。

    女员工:“啧,你说她怎么能让裴延当小三呢。”

    蒋初然呵斥:“瞎说,她是小三,破坏我姐和裴延感情的小三。”

    说完,猛地扣上盖子,走了出去。

    女员工沉默低头,不敢说话。

    可她记得当初裴延拿着鲜花和戒指,砸向资沫脸上后,明明说,你是不是还跟他有关系!

    到底谁是小三,女员工贼眉鼠眼地跑去角落,点开裴延粉丝后援会,开始敲键盘。

    资沫端坐在椅子上,手持画笔却在不停抖动。

    想好的灵感,裂成碎片。

    从下班,应该说从出洗手间开始。

    她的心疼砰砰砰跳声,回荡在脑海里,就像敲门声一样。

    敲开她极力掩藏五年的未了余情。

    这么久了,心也该死了。

    可脑海里,总在问,他是回来结婚吗?

    画笔被丢入水桶。

    资沫打开房门,抱着酒杯靠在门框,眼神混沌不堪,盯向对门。

    大学时,她没有住校,裴延也一样。

    他住在自己对面,恰好这一层,只有她们两人。

    一种说不出来的酸痛席卷全身,汹涌地堵在她咽喉处。

    “裴延,如果我们下辈子相遇该多好?”

    资沫声音低哑,沉静一天的面容,在这一刻崩溃。

    她想哭,可没有眼泪。

    复仇之路已经走了九年了,除了只有合作关系的大叔。

    她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苦。

    失意时,她都会蹲在门口,盯着裴延的大门,对他的门诉苦。

    资沫有些醉了,朝门大喊,“裴延,你能不能别回来!”

    怀里的手机震动,资沫强忍哽咽,“歪,大叔。”

    关门声,随后响起。

    楼道,行李箱推拉声响起,那人牙关狠咬,抽得脸庞凹陷。

    关自家门很小声,握把手的手面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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