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兴趣听你的遗言。”电话里的声音懒散略带嫌弃,对资沫的犹豫很是不满。
“在御都会所地下室,你妹妹被渣男下药,我”
资沫话说得很快,对方只听了第一句就挂断电话了,有种不想听自己声音的态度。
不知心里哪根弦错乱了,资沫纤细,顿挫的手指还想再点一次拨通。
“啊!”
手机哐嘡跌入脚底,资沫猛地向右看,男子竟开着车撞向自己。
此人不遗余力地想要冲出去,更加笃定资沫内心的疑惑,绝不是拍裸照的想法。
更像是绑架!
车面撕扯的尖鸣声,刺入资沫脑袋里,棕瞳失了控制左右忽闪。
男子车子蓄力向后到,猛踩油门。
响彻停车场的嗡嗡声,像遮天巨石滚向资沫的身上。
“不要!”
欧蒂咖啡的单间内,站在门口的服务员,对上男人那双狠戾的眸子,背脊发凉后撤几步。
服务员趴在栏杆上,“先生?”
楼下的顾客的纷纷哇叫,“那是裴延!”
“我靠!裴延回国了!”
“快快快,快在裴郎后援会给她们说。”
“青川裴郎,回来了!”
“而且更帅了!”
青川市的主干路上,一辆库里南拖着热风疾驰在左道,独特的嗡名声,吓死一只路过的蚂蚁。
平常司机一听,纷纷鸣笛闪躲。哪怕是头发丝蹭刮一下都要命,看清车牌号青A77777。
裴少爷的车。
上一个敢动他车的人,现在开的是轮椅。
御都地下室内,数十名黑衣保镖站在两辆身形破碎的车前,各个身形魁梧,威慑力十足。
不过,细看他们眼神惶恐,颤抖的手掌冷汗直冒。
悬在半路的哽咽抬下眼皮,看向面前的人,生生不敢下咽,每个人的心跟掉入寒潭一样。
千金小姐从自己眼珠子底下被人携走。
对于保镖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一封辞职书。
站在最前面的保镖,双手背后的手指,掐向手臂,眉眼谦卑又恳求。
“裴总,是我们的疏忽,还希望您,”
“砍手还是,当个哑巴自寻出路。”
声音低沉不见一丝情绪,那双瑞凤眼透着厉色,就算有再大的悲怜在他的身上,都被无形的威慑给碾碎。
裴延抱着裴念姿放入劳斯莱斯幻影的车内,正眼都不瞧。
这些保镖已经跟了裴家数十年,不算功劳也有苦劳。
他们自认低估这个三年归来的少爷。
只要靠近他,那股让人窒息的是野狼般危险的气息,冷傲孤狠。
靠在墙柱上的资沫,在男子发力撞上去前,冲出车内,跑在安全区。
她有恃无恐地盯着他,总觉得方才撞车的可怕,都不如他所带来的阴鸷逼人,盯得她双眼发酸。
三年里,他到底遭遇了什么,让她觉得哪哪都陌生。
尽管她知道这个男人背后的痣在哪,知道他最怕什么。
凝滞的眉头渐渐上扬,静静地看着他。
秘书闻远走到保镖面前,说了一句话,众人失落离开。
没有挣扎,或许知道挣扎也没有用罢了。
裴延手掌搭在车门框上,眉目沉静地拨打电话,像是在叫私人医生。
方才没怎么细看,裴延一身正装打扮,黑色干丝面料衬衫,特有的金属光泽和肌理感在暗沉的光线的衬托下。
七分野性,三分诱惑。
下身修长的西装裤,垂感和手感一摸绝对是让人指腹留恋的。
资沫手机响起,
大叔【神秘买家有事临时离开。】
资沫【那可真是太好了,不露面可以降低风险。】
大叔【他很执着,见面不可避免。】
【我十分钟后接你,见面聊。】
大叔竟然回国了?
自从她入职沈氏之后,大叔只说他去英国处理事情,两年都没来过青川市。。
大叔竟换头像了。
她从高三认识大叔开始,他的微信头像,都是狂风呼啸而过,摇摇欲倒的柳树。
现在是一副画,是自己给他画的肖像画。
资沫抬头,指腹抵在手机上紧捏,心里蓦地一恸。
裴延靠在车上,单手揣兜,另一只修长白腻的手指,频频滑动着屏幕。
那双摄人的瑞凤眼正不咸不淡地盯着自己,像是朝自己方向走神。
曾经湿肤交缠的日子真成了过往云烟,比云烟还要了不可见。
他眼睛都不看手机,在点什么?
资沫被盯的有些无地自容,但也没那么拘谨。
眉眼下沉看向自己车身凹陷的保时捷,这可是自己第一份工资全款买的,开了两年,就没受过这么大的伤。
“车,明天会在公寓放一辆新的。”
声音清冽,没有方才打电话时的严厉。
修刮有度的眉毛微微下压,又恢复来时的冷峻。
这是裴延到现在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来时,裴延看自己的眼神比刚才对保镖还冷漠,冷漠的有些过头,像是刻意冰冻脸庞一样。
他一句话没说,都是资沫一直在说事情经过。
“嗯,谢谢,我车有保险。”
资沫嗯声犹豫些,她总觉得裴延的话像是已经安排好,给她通知一声。
想起大叔十分钟就来了,常理不能让大叔等自己的。
“我,先走了。”
故人相遇,本应又说不完的叙旧,可她浑身的细胞都在催促她逃离。
是被他的气场给吓到了。
初夏凤凰木花开,灿若云霞,资沫站在下面,觉得站在它下面能凉快一点。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驶来,大叔一身深蓝西装手里抱着香槟色玫瑰下车。
“沫丫头,两年不见英姿飒爽,大叔我改名叫你小沫吧。”
资沫面露惊喜接下鲜花,她第一次见大叔这么浪漫,本以为他六根清净从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惊喜之余,大叔还给自己开了车门。
“谢谢,大叔。”资沫声线绵长,小姑娘的腼腆油然而生。
资沫调整安全带时,无意看向前方渐行渐远的黑影,资沫认出来那是裴延的车。
“裴总,那男子怎么处理?”助理闻远双眼看向他,心里却蓦地一恸。
那股从裴延微张温唇,切齿的狠辣和眼眸的死寂感,让他脊背发凉。
那双让女人沉醉的瑞凤眼,闻远是一眼都不敢对视,那是野豹在撕咬猎物,凝视敌人投射威慑与恐怖的眼神。
不自觉地拉了拉安全带,车速明显快了很多。
回想方才裴总上车时,他察觉到裴总眼底生了一丝温情,可见心情并没有这么差。
裴总自己把车开到路边,也没说什么,就一直等着什么,只是偶尔向外看。
外面?闻远只看到了资沫跟一个男子亲昵画面。
难道跟资小姐有关,闻远是从裴总去英国的时候跟着,裴总在高中时就有助理,是私人助理徐勉,他知道裴总的一切过往。
找个时间得去取取经。
“丢到蓝.灯区深处,永远都不得脱身!”
“啊?”闻远舔唇,嘘声确认。
从裴延到英国他就开始跟着,从没见过谁敢把他惹怒成这样。蓝.灯区深处跟红灯区一个道理,那些发疯的gay老最会摧残人,手段极其肮脏。
前不久有人的屁股直接裂开。
况且这男子是陈氏集团老总的儿子,陈氏说小不小,但位列下三家之一。
“需要我说第二遍?”
下意识的话,需要我把你开了吗?
身子莫名后撤,闻远不敢吱声,只是默默点头。
他顿时惊醒,方才他犯了致命的错,永远不要以善者姿态去左右总裁的意思。
他真是告爷爷写奶奶,裴延没把自己踹一脚开除。
现在他真希望自己跟后座的裴小姐一样,晕过去,汇报工作也不敢看他。
他的心依然寒颤不止,明明初夏青川热的不成人样。
车内,资沫憋气,欣喜地将鲜花放在后座。
而后吸进鼻腔的是淡淡的檀香,从大叔的黑檀手串散发的,但资沫很久认为,是从大叔温润儒雅的气质里冒出来的。
大叔:“迟来的毕业鲜花,不喜欢。”
资沫频频摇头,“没有,准备谈正事。”
大叔点头回应,只是看着前方车辆沉默。
她能感觉到,大叔想问关于方才的事情,她和裴延一前一后出地下车库,明眼人都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但大叔没问,她便不会多言。
眼睫微微下落,跟大叔认识八年,两人只谈正事,不插足彼此私生活。
却在三年前,大叔先破了不成文的界限。
“您放心,复仇之事不会因为他的到来有所动摇,只可能变困难。”资沫镇静十足,向大叔说。
大叔却笑了,“小沫,两年不见,你变愚蠢了。”
资沫身形很快懈怠,靠在椅子上。
大叔的笑充满揶揄之色,是长辈训斥晚辈的意思。
大叔接着道:“第一错,错在您放心,你需要明白你我只存在合作关系,我不需要放心。我只需要下一步效益的结果证明。”
“第二错,你控制不了你的心,因为你的控制力败给了你的下意识。对于你与他的感情基于父母原因,是一个只有死亡才能停止的摆钟,永远都在摇摆。”
听到这里,资沫握着手机的手指不禁用了力,掌心泛红,仿佛被人剃了头的感觉,光怪又没有安全感。
大叔不愧是大叔,就能断人七情六欲。
就说今晚,裴叔叔生日,她与裴延还得见面,免不了尴尬。
“第三错,变得困难,只是你的潜意识认为,你的思维错了。”
说到这里,资沫疑问地脑袋倾向大叔。
大叔转了个弯,解释道:“裴延在英国的时候,被多家企业高薪挽留,当救世主。”
“救世主?”
资沫确实在财经新闻上,看到过裴延在商界展露头角的风采,他在外投资的公司在一个季度内全部升值。
首次出任金融咨询师便将步入沼泽的夕阳公司翻身成为行业霸主。没想到,竟将他比作救世主,多少有些夸张。
大叔接着说:“他被我的教授赞誉是一头胆识与沉着天赋异禀的野狮子,他回来青川市足以让企业拉帮结派的暗地对付,和面子上的奉承。”
“我知道了,我入职沈氏,他们会让我去奉承他,然后看我的热闹。”
“奉承困难但我在沈氏集团就能扎根,因为人们看到了我自贱尊严都要保住职位。”
“营销部的副部长,就更加有可能是我。”
大叔没有回答,他只是起引导作用。
能想到这里,便是她的决定,大叔一向如此,抛砖引玉。
资沫暗地叹气,不该碰的人,就不能碰,碰了就知道有多绝望。
“对了,你接我还有重要事情吗?”资沫想起晚上还要去裴家赴宴,这事不能迟到。
大叔道:“你要去哪,我送你。”
“去华杨别墅。”
大叔不愧是精明的商人,知道话后意思。
夜色渐浓,微风轻拂,远方扑面而来的是山泉矿物质的干爽气,这里靠近自然保护区西山。
资沫手提古式素朴礼盒,另手香槟色玫瑰抱得很远,鼻息尽量不探过去,清质白皙的脸庞,悄没声息地撒上一层桃粉。
庄园错落而建,有私人花园,泳池,私人飞机坪。
占地面积虽说没有北欧那样广阔,但在青川找不到第二处如此的适宜区。
这样奢华的建筑,黎亚庄园只有五座,资沫乘坐特车进入裴家,如有客人拜访,庄园会有保镖专车接送。
保镖恭敬地开车门,不论客人身份,都不会有丝毫怠慢,可见能住在这里的人都是青川非富即贵者。
资沫还未走入别墅苑区内,庄严与高贵的气息侵入肺腑,“啊咻” 资沫捂嘴弓身,端着鲜花往身后斜。倒也不是被那宏伟的震吓到,而是她对花粉过敏,上大学之前体质欠佳,过敏反应极为严重。大学经常锻炼身体,过敏症状只是脸上泛红不至于晕过去。
资沫走到镂空雕花的气派大门前,笋白的指尖点击按钮,拎着礼盒,棕眸在那颗凤凰木下瞄了一眼又一眼。
凤凰树下停着一辆车。
那是裴延的车,劳斯莱斯系列的库里南 ,是他自行驾驶的私人车辆。瓷白与黑色,这样的拼色贵气高格。
车熄火了,想来裴延已经进去了,借他的车镜照也无妨。饶是想瞧瞧脸上泛红严重与否,不然一会儿进去要出洋相。资沫微倾身子,将鲜花放在车顶上,冰凉的指尖在略微滚烫的脸庞上摸索,眉眼不经升起难色。
“这么红。”
惆怅间,低敞的衣领下,一抹春色映入镜中,暗夜氤氲的灯光下,白皙又丰软,旖旎气息酝酿而生。
车内,漆黑一片,男人靠椅休憩,清隽的面容散发着沉稳的矜贵气。手掌交指落怀,少年老成感油然而生,上翘的眼尾袒露孤傲,致人于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