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

    究竟是第几次遇到这种场面林安已经记不清了,熟练的瑟缩在沙发一角,每一个动作都在告诉众人她是朵多么人畜无害的可怜小白花。而终于醒了一半酒的艾德曼则在解释她们之间的关系,只不过这次态度相当强硬,他表示如果两人敢去举报,那他也不用顾及一切了。

    换成人话大概是,两点一力就是办,烂命一条就是干。

    这套说辞引起了三种不同的反应,玛格丽特貌似并不意外,现在她已经开了一瓶苹果醋助消化,而琳娜猫正窝在冰箱上居高临下的观察她。埃里克受到了一点点惊吓,但反应过来后也只能耸耸肩表示接受。

    毕竟艾德曼这辈子够苦了,他也不能跟希姆莱一样管着他腰带控制他找什么样的女人。万一真把这个一无所有的单身汉逼疯了,搞不好他就要去外面为害人间,他可不想看着这家伙死在绞刑架上,也不想收养摩西这只堪称灵异的狗。

    可惜海因兹并不这样想。

    脸色铁青的盯着那个黑头发的女人,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他现在恨不得冲上去掐死这个不该出现的东西。

    但这样做之前他要先越过瘫在沙发上冰袋敷脸的本森,冷着脸横在他面前的艾德曼,以及壮成山窝在她脚边的摩西。这三个哪个他都打不过。

    奇怪的咯吱声终于在三分钟后停下,摔碎手中茶杯夺门而出,在埃里克的追赶中他结束了这场曾经期待但现在后悔的会面。

    冬夜的冷风格外刮脸,泄愤的照着消防栓踢了一脚却险些摔倒。回头盯着那栋房子,那股咯吱声再度响起。

    圣诞节前的销售额永远是最高的,坚守好假期前最后一班岗,林安今天还很顺应节日氛围的把绿色胸针换成了红色,以求今日业绩开门红让她能多发点奖金。

    但很明显今天变红的可能不是营业额,也可能是她的脑子。

    “怎么,你们就这么对待定制制服的人吗?”

    昨晚消失的金发矮子突然出现在店内,林安不知道他到底想来做什么,因为这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寻仇的。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随机应变,同时祈祷他看在艾德曼和圣诞节的份上别今天动手。

    “请跟我来。”

    量体室的门帘也换成了红绿拼色的丝绒,拿着卷尺小心翼翼的测量。在彻底消耗了一个冰袋后,肿着半边脸本森给她讲清了他们几个的关系。

    埃里克·费尔南多·沃尔夫,一个肉店老板的儿子,在军官中并不入流的出身。是个仅次于克莱文的和事佬,可惜并未有前者的桃花运,被女人甩如同家常便饭。

    而海因兹则和他完全不同,父亲是受人尊重的高中教师,母亲是专为贵族女孩上课的家庭教师,一个不算高贵但绝对合格的出身。

    以及据本森和艾德曼的回忆,他们就没看见过他和女生在一起过,好像他的世界里只有艺术和创作。

    那晚她对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沉思半天,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脑告诉她这事貌似并不简单,但她也没有实质性证据给他安上这样一层死罪。

    这晚艾德曼也不负众望的做了噩梦,梦中他被一只鹰身女妖盯着,最后还被女妖用翅膀扇了一耳光。而惊醒后除了林安外再无任何生物,半梦半醒间他只能将头埋进对方颈窝寻求安慰,恍惚间他貌似没注意到脸上的巴掌印以及怀里人过于规整的睡姿。

    “你是听了谁的命令来接近他的?你吸着他的血却还想毁了他,你就是一只贪婪的该死的灰皮老鼠。”

    当林安站在他身后量肩宽时,刻意压低嗓音的话让卷着皮尺的手指微微一顿。手腕被握住,高跟鞋的帮助下她能和这个矮子保持差距不大的平视。

    平心而论海因兹也是一个有着雅利安脸的家伙,金发碧眼,可惜符合的也只有脸。他的个头去做赛马骑师都会被嫌矮。

    手腕上的力道逐渐收重,林安不打算就这样坐以待毙,如果这家伙敢动手,她就敢用剪刀戳爆他的眼睛。

    虽然很想回答是那家伙死皮赖脸追她的,但这样说搞不好会被这货先斩后奏。不过目前看他貌似并不想听她的回答。

    面前女人警惕的看着自己,眼神中没有一丝恐惧,这让海因兹更加窝火。她应该痛哭流涕求自己高抬贵手饶她一命,然后夹着尾巴离开巴黎才对,这样他大概知道这就是一个为了钱攀附别人的肤浅的女人。解决起来也方便。

    可现在这样就代表,她要么是个培训的相当合格的特务,要么就是他最讨厌也最难解决的那种。

    该死的,柏林满大街优秀的雅利安女人,巴黎也一堆优雅的法国女人,就连犹太人也一抓一大把,可这黑头发的东方女人实在少见,特别是汉堡的唐人街在被清理后更是难寻。

    结果就这么一个,狡猾的和老鼠一样,钻空子钻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细细审视依旧没什么情绪波动的东方女人,她可能都没有一条德牧强壮,黄色的皮肤让他想起早餐吐司上融化的黄油,一股腻乎乎的恶心的味道。

    不如欧洲人立体的五官,绝不符合审美的脸,她的一切都极度违背当下的规定,如果是本森那个蠢货和她在一起,那海因兹会笑的三天三夜不停歇。

    可艾德曼绝对不行,他完美的就算把他的海报挂在国会大厦上都不会有人说什么。他的妻子应该是一位出身显赫,美丽温柔贤惠的雅利安女人。或者他沉迷于巴黎的温柔乡,娶一个满身香水味的法国女人吗,这也不是不可以。甚至他疯了去娶毛子也行。

    唯独不能是这个满身油味的老鼠!

    “你不知道他以前的生活多么难过,能熬到现在的位置他付出了多少。我绝不允许你这种东西毁了他,就算被他恨一辈子也无所谓,我绝不允许你…”

    “你不允许什么?”

    就当林安准备掏剪刀,海因兹准备抬右手的时候,丝绒门帘被大力扯开,熟悉的声音如天使手中的摇铃一样令人安心。

    门口的艾因斯打扮的像个美国暴发户,棕色的意大利款式西装是上周才交付的定制款,带着花孔的香槟鞋和雪地并不相配,而那件浮夸的黑白相间山猫纹皮草在巴黎也是上上乘的货。

    这一身穿在别人,哪怕是艾德曼身上也是灾难,但套在他身上刚刚好。林安不止一次感叹老天还算公平,用这样的美貌填补他那糟糕的性格,防止他被仇家打死。

    “上校…”

    “你为什么按着我的造型师,你不知道她这双手在巴黎贵的要死吗?”

    “…是”

    某种意义上恋恋不舍的松开手,尽管极力掩饰情绪,但一切都逃不过这只老狐狸的眼睛。挪动几下将林安护在身后,吃瓜看戏间露出的黑毛脑袋更是让那憎恨加重几分。

    双臂环胸,刚修过的眉毛微微上挑,蓝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几圈,随后就是连冷笑都算不上的表情。外接遮挡这种笑的扭头。

    林安知道这是他审视别人的刻薄脸,就像后世电视剧里的白女一样,看一眼都觉得被骂了。这招对电视里的书呆子很管用,对这个准备掐死自己的辣脆也很管用。

    不自在的整理仪容,海因兹猜到这个女人或许会有更大的靠山,但他可没想过她的靠山是艾因斯。

    鬼知道这个神经病能干出什么事来。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没记错现在是我的预约时间。”

    说话间科迪也走了进来,壮硕的身形衬得海因兹跟小孩一样,那双褐色的眼睛只是扫了一眼后就露出了和艾因斯一样的表情。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藏在艾因斯身后一起翻个白眼,林安现在很想知道他到底从哪搞来了这件好货。

    逐客令加上那比□□还吓人的保镖,咬牙咽下这口气,落荒而逃间他还不忘眼刀剜林安一眼,但后者敢肯定这绝不是在看自己,更像是在看这个打扮浮夸的辣脆。

    但此刻就像海因兹没空听她狡辩一样,林安现在没空在意他,因为在毛茸茸的皮草以及灯光下,她突然发现了一个让她震惊的事。

    为什么她在艾因斯身上看出了安洁莉卡的影子。

    还记得那晚安洁莉卡也围着白色的皮草披肩,金发碧眼身材高挑,那股慵懒的贵气不是哪个小演员能模仿出来的。

    后面她甚至不惜放下偏见重金贿赂科迪,只求能再见安洁莉卡一面,可每次他都带着一股迷之微笑将其敷衍过去。以至于她甚至怀疑安洁莉卡是不是什么特务,任务结束被雪藏甚至处理掉。

    但随着面前艾因斯脱掉皮草,那裹着冬季西装却依旧纤细的腰如子弹一样彻底打醒了她。

    现在的巴黎怎么会有长得那么高大壮的金发美女!

    “你…你…”

    “怎么了?”把弄着摆件贝母羽毛扇,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却让面前的黑毛变成了呆瓜,艾因斯并未注意到他本就不怎么样的形象在今天彻底崩塌。

    “那个人比较难缠,我的建议是你最近小心一点,不过放心,我会把他调走的,你就…”

    “你就是安洁莉卡?”

    一句话换来量体室内无尽的沉默,扇子停顿在空中,艾因斯终于想起了那次舞会,而他一直以为林安早就发现了,但没想到她的反射弧和联想能力这么差。

    和科迪对视一眼,马上就是圣诞节,艾因斯准备给这个格外喜欢的新朋友送上一份大礼。

    “怎么?你现在才发现吗?”

    摆出那天的姿势,妩媚的靠在科迪怀里,羽毛扇挑动着面前人的下巴,艾因斯笑的花枝乱颤。

    “可..可是声音…”

    双手上下舞动,大脑一时间无法处理这样庞大的信息,脸上温度逐渐升高,林安感觉自己要烧断线路关机了。

    “你是说这个吗?最简单的变声,你没听过吗?”

    “我不听!”

    喉结滑动几下,在全场注目下,安洁莉卡慵懒磁性的嗓音从那张嘴里流出。这也成了击垮林安的最后一根稻草,捂着耳朵尖叫冲出量体室,安洁莉卡是一个奔四男人假扮的这件事成了一九四零年林安最大的心理阴影。

    不过她也只是现在不能接受而已,只是半个月后她就强烈要求安洁莉卡返厂帮她拍摄照片卖货,实乃二十世纪奸商。

    “她接受能力这么差劲吗?”

    “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

    “但愿我的衣服还有戏。”

    依旧保持搂腰的姿势,从不内耗的艾因斯将其归咎到林安那贫瘠的精神力,丝毫没预见自己即将被压榨的未来。

    “你们俩先别走!”

    “本来也没打算走。”毫不留情的吐槽,看着原路返回满脸通红将自己藏在丝绒门帘后的林安,艾因斯突然想起那句忠告。

    小心这个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的女人。

    “你们两个赶紧把基达动起来!那个海因兹到底是不是男同!他他爹的好像一直惦记艾德曼的屁股!”

    “…你为什么敢假定我是同性恋,这是…”

    “少放屁!你要是直的,那鸡姆莱就是天下第一美男。”从红丝绒下伸出手指,怒目圆睁间还带了一丝嘲讽,那样子像极了艾德曼梦中的鹰身女妖,“我早就知道你俩都是弯的,还有你也别乐,他貌似也盯上了你的屁股。”

    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坐在量体室开大会,喝光三壶茶,问题从海因兹换到安洁莉卡再换到西伯利亚皮草,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后就是无尽的沉默。

    靠在沙发上扶着额头,林安真感谢这群德国人给了自己一份大礼,以后她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把这群人的狗血事迹传播到世界各地。

    “所以你能看出来我们两个,就看不出来我是安洁莉卡,以及那家伙?”翘着二郎腿,艾因斯感叹林安神奇的大脑。“怪不得以前艾德曼总说他内裤袜子经常丢,我以为是被风刮走了,现在看…”

    “闭嘴。”

    “先下手为强,我帮你处理了怎么样?前提是你要把那五套皮草给我。”贱兮兮的坐到沙发扶手上,艾因斯从不做赔本生意,而这样讨价还价的场面时隔一年再度上演,他准备把那句话还给林安。

    “一。”

    “四。”

    “一。”

    “他在你心里就这个价钱?”吐出一年前的恶气,做着最后的讨价还价,艾因斯和林安真是好朋友,都记仇的很。“三张皮草加一双靴子,最低价。”

    “两张,靴子免谈,只有手套。”带着和善的笑容抬起头,职业化的微笑已经成了刻板行为,伸出手示意对方赶紧成交,林安准备回家拷打兼拷问这个世界,“再还价,我就停了你的面霜。”

    “小气的葛朗台。”

    “合作愉快。”

    艾因斯说话算话,挑走了最好的两套皮草,他向林安保证会还她一个安静的圣诞节,而林安只想一脚踢在那柯基屁股上赶他出门。该死的识货辣脆,居然拿走了她最喜欢的蓝狐皮草,她早晚要把他头发都扯掉。

    不过高付出也得到了高回报,当天晚上海因兹就被送上了前往挪威的列车,艾因斯用和伊莎的暑假保证他不敢再掀起什么风浪。

    埃里克则被允许在巴黎待到圣诞节结束,不过他更愿意回德国和家人在一起,所以哥俩前后脚上了火车,挤在一起活脱脱辣脆版的没头脑和不高兴。

    至于玛格丽特,她被留在了巴黎,现在她属于艾因斯的专属助手。神奇的是她变得分外安静,对帽子的喜爱也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林安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绝对有不可告人的事。

    但现在她无心顾及这些,提前进入假期,梅莎送的高浓度自酿酒最适合放纵时刻。独坐吧台品酒,厨房里艾德曼正在处理圣诞节需要的食材,他还穿着那条老土的背带裤,林安搞不清他那老年审美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她又想起艾因斯那只花孔雀,现在他应该抱着那两张皮草笑的跟颤动的布丁一样,那明明是给安洁莉卡留的!

    一提起安洁莉卡她就更头疼,上辈子天天面对难缠的客户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这辈子居然还要面对一群精神病辣脆,她本可安静的过日子,可狗血事件一次次找上门,现在更是发展到了为了对抗辣脆男同找另一个变态辣脆帮忙的程度。

    而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反倒好好的,天天升职加薪香车宝马豪宅美女入怀好不快活。该死的,明明是他惹来的一屁股桃花债,为什么要她来还!

    盯着那条老土的背带裤越看越来气,高度数酒精给愤恨的内心添了无数把火,端着酒杯悄声走到那醉心于面糊的人背后,恶向胆边生高举右手,但凡不知情的人说不准会把她当成在家都要行礼的狂热份子。

    右手抬到最高,随后全身借力抡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啪的一声巨响让屋内陷入了可怕的寂静和沉默。

    琳娜猫被吓的尾巴炸毛,四腿并用它蟑螂一样钻进了茶几下面。摩西嘴里的网球落地,棕色的狗眼不可置信的盯着厨房。

    挂着面糊的双手鸡爪一样举在胸前,胳膊紧紧夹着胸侧,脚跟并拢,林安肯定他现在全身绷紧,从那微微耸起的肩和后仰的脖颈就能看出来。

    “把屁股看好了,姐不用二手货。”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缓过劲后林安手掌疼的厉害,如果不是最后一丝尊严让她保持体面,她早甩飞酒杯揉手了。

    如此冲击实在令人震惊,眼见艾德曼还未有下一步行动,忍住手掌的胀痛,端着酒杯转身,龇牙咧嘴的疼痛间她给出手感不错的评价。

    就是太疼了,下次她应该学着艾德曼用上一些道具,让他知道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那一巴掌后艾德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那略显奇怪的走路姿势还是出卖了他,思前想后叹了口气,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生活,林安体贴的送了个软垫给他,但这明显击溃了白男那奇怪的自尊心。

    眼波流转间林安突觉一阵恶寒,她敢肯定,以艾德曼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来说,她最好赶紧给自己的屁股买上高额保险。

    但目前她要先把这些货物送出去,虽然店里已经休假,但预定好的礼物还是要包装并送达,今天平安夜明天就是圣诞节,舍不得掏加班费,也是怕自己被休假在家的变态辣脆报复,一个人包装,林安也乐得清闲。

    靠在窗边享受加满牛奶和巧克力的咖啡,海因兹离开的那天巴黎又下了雪,断断续续几天不停,厚重又轻盈的雪景配上商业街的彩灯很有圣诞氛围,但对巴黎的普通市民来说却是灾难。

    德国人永远在为下一场战争做准备,食物煤炭布料人力都要优先喂给那个名为战争的怪物,看着它那张无底洞的嘴将一切吞噬。

    在远离蒙托盖伊街的居民区,无数人起大早排队,用那几张纸券换来少得可怜的食物。黑面包被冻的如磐石坚硬,煤炭更是少的可怜,特别是前段时间大雪导致的停电,黑暗中那若有若无的哭声抓的人心颤。

    就像华沙那样,普通人为了一口食物挣扎甚至伤害彼此,而巴黎上层,马照跑舞照跳,一派歌舞升平。每当这个时候林安就会被负罪感折磨,而她只能用钱购买那些赎罪券祈愿能有人原谅她早已脏污的灵魂。

    最后一口咖啡入喉,窗外一只麻雀正歪着脑袋看它,手指隔着玻璃逗弄,一片雪景间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似乎是想在小巷子里抽烟,但那打火机没了火油,几次下来她气急败坏的将它甩进雪地。

    她只穿了衬衫,没有大衣和任何保暖的东西,甚至连她这段时间最喜欢的帽子也没戴,而林安也清楚看见了那被遮挡住的额头上,一道结痂的伤疤浮,几滴暗红色的血珠滚落。

    林小姐和玛格丽特的关系算不上好,两人之间的过节不大,却也像一颗小刺,不痛不痒但偶尔也会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所以林安应该拉上窗帘,说上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留这个该被审判的女助手在外面吹冷风。但当她拉开后巷的门和那震惊且躲闪的蓝眼睛撞上时,叹了一口长气,林安希望林小姐在天之灵能原谅她有些慷他人之慨的行为。

    权当是圣诞节做好事,以及不想有人死在店后面影响生意。

    ……

    会客室里温暖舒适,即便狼狈的像个流浪汉,但玛格丽特依旧保持着那份高傲,挺直腰板仿佛她才是这间店的主人,这派头看得林安自愧不如。

    好一个标准的女辣脆,就差把自己的身份信息贴脸上了,这要是晚生几十年,保准会和托马斯克莱舒曼一样成为某种类型的专业户。

    “想笑就笑吧,当是我做错事的报应。”

    眼神询问对方是否介意烟味,但伸过来的打火机着实让夹着烟的手停顿了一下,借火抽吸,吞云吐雾间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直到最后一丝烟雾也钻入肺中,掐灭那还泛红的烟嘴,轻微的灼热痛感让她想到额头上的疤。他们说的对,自己是个可怜的人,平安夜只有这个被自己嘲笑过的东方人愿意收留她。

    “抱歉因为我让你们吵架了,那是工作,我没有办法。”

    “我从来没因为这件事生气过。”

    抬起头观察面前的女人,这是玛格丽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且细致的观察她,不再是从自己那些跟班里听到的,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了解面前的女人,她甚至要忘记为什么高中的时候要嘲笑她,还换来了凯瑟琳的一顿打。

    或者说她还记得,记得非常清楚,只不过并不想承认。

    “你在好奇这条疤是怎么来的。”

    指指被包扎好的额头,轻笑一下玛格丽特又解开了衬衫的扣子,天鹅似的脖颈上还留有微微泛青的掐痕,整理着散落开来的头发,玛格丽特颇有自暴自弃的意思。

    “这些是因为我嘲讽我哥哥,因为我说他是个只知道躲在妈妈怀里的废物,而我喝醉了的母亲听到后很生气,她把酒杯砸在了我头上,我哥哥更生气,所以他掐了我。就在他们派我来巴黎继续勾引艾德曼,或是其它什么军官的前一天。不过不用担心,我不喜欢艾德曼,甚至觉得他有点恶心。”

    并未在意自己这句话是否间接嘲讽了林安,又点上一根香烟,辛辣的阿拉伯烟草划过喉咙。

    玛格丽特不知自己怎么了,居然在她面前说出这些,或许是处于那些愧疚,她想靠把自己最糟糕的一面剖给她看以求原谅。

    “至于今天,他们来巴黎和我过圣诞,然后我说我宁可去死也不想去找艾德曼,我们两个在一起简直就是天启级别的灾难。所以我就被赶出来了,就这样。对了可以借我梳子梳一下头发吗,再买一套衣服,给你添一些业绩。”

    眼前的烟雾散开,对面沙发的人早已不在,她已经站在了自己背后,手中还拿着一根红丝绒发带。玛格丽特怀疑她是不是想勒死自己,但抬眼望去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人不会对即将被自己勒死的人露出怜悯的神情。

    ……………

    弗林斯家族巴黎分部此时一片混乱,捡起被侄女一扫而光的文件山,肚子上的赘肉让他行动苦难。擦掉额头上的汗,透过书桌的缝隙,威廉姆斯看见两双漆黑锃亮的靴子,而熟悉且轻佻的声音则在头顶上响起。

    “Bon après – midi/下午好。”

    上半身趴在书桌上,单手托着下巴,得益于林安的神奇面霜,艾因斯终于战胜了差点定居在脸上的皱纹。所以他现在心情很好,他也知道弗林斯家族的人都热情好客,肯定不介意自己的突然到访和一些小小的要求。

    “既然凯瑟琳已经闹过了,那我也开门见山的说了。”

    灵活的坐上书桌,翘着标志性的二郎腿,威廉姆斯感觉自己看见了一条漂亮的毒蛇。

    “如果你不想死的很惨,那就不要再纠缠艾德曼的东方小女友,不然我只能送你去…”

    “不可能!”

    “…你说什么?”

    依旧保持着微笑,歪着脑袋看向因激动而不断喘气的人,艾因斯没想过这家伙敢这样和他说话,或许是他为了孩子保持善良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这些人忘了他究竟是如何走到今日这步的。

    “我没听清,请您再说一次…”

    “我说,我不会让她毁了现在的一切。”恐惧让嘴唇不断颤抖,此刻威廉姆斯感谢艾德曼关上了门,让他这幅可怜模样留在这间小屋里。挣扎许久最后深吸一口气,像是给了自己莫大的勇气,克服恐惧迫使自己直视那条毒蛇,威廉姆斯绝不允许他深爱的孩子们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不会让她,毁了我的孩子们,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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