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我不去。”敖祈脖子一扭,转头看向旁边,“我没错。”

    “凡人各有因果,自有天道指引,此时受难,焉知彼时如何。我说了多少次,让你做事切莫急躁,要多番考虑后果。对月微仙君或许你不觉有愧,但凡人之事,不是你一个初出茅庐,还没有神职的龙族少主能左右的。”

    敖煜越说,敖祈的下巴就越往下沉,说到最后,她闷声叹了一口气,仍有不甘。

    “总拿什么天道、因果来说事,师父是这样,你们也这样。我是没有神职,但我分得清善恶是非,难道没有神职就不能为凡人做点什么吗?那月微那个有神职的老头儿怎么不好好管管他的信徒,想让我去给他道歉,门都没有。”

    敖闯见她如此冥顽不灵,最后一点耐心也被消磨没了,不顾妻子在场也要说:“死不悔改啊,你断了人家的香火供奉,还跑去大闹红鸾阁,那红线谱是说毁就能毁的嘛,被天帝知道是要受罚的,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我看你在南禺山待了五千多年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趁早去向仙君请罪,弥补过失,免得连累我们。”

    敖闯袖子一甩,别过脸去,不愿再看小女儿一眼,连她眼底的不解与失望也一并忽略,只听倔强清亮的嗓音在廊内回荡。

    “难道你就有长进了吗?你不也还是什么缘由都不想问,只一味让我去道歉。”

    敖煜上前拉住敖闯,使了道颜色,转头将声音语气放到最轻柔:“祈祈,我们不是不让你救人,只是你行事极端,完全没给自己留下退路。单说此事,若月微真有心闹到太清宫去,就算是我,也没法在天帝面前护你周全。”

    “那就不用母王出面。”敖祈愤然,“我敖祈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家人,就算是见了天帝,我也有我一番道理。”

    “祈祈……”

    话音刚落,人已经出了龙宫,留下敖闯一人气得跳脚,而敖煜脸色也说不上多好,当着女儿的面不好直说,幸亏敖冉极有眼色,以担心妹妹为由,转身追了出去。

    见两个孩子离开,敖煜走出廊下,离常青的房间稍远一些才说:“你也是,总说连累连累,要真论连累,还得是你我连累了祈祈。”敖煜叹了口气,“咱们特意让她拜师绛雪神君,不正是为了让她精进修为,日后出了事有力自保嘛,你怎么反倒还这么胆小怕事。”

    “我不是胆小怕事,阿煜,我是心急。你说都这么久了,她怎么还是这副莽撞性子,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看她现在挺好的,说不定真的能积累功德,从天帝那儿领个神职当当,免得三十三重天那帮家伙看轻龙族,总在背后说咱们永生永世只能待在深不见底的渊下。”

    “要真是这样也好,怕就怕她还没得到神职,就把天帝给得罪了。再说她身上的……”

    敖闯话还没说完,被敖煜突然一拽瞬间打断。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妻子,而她特意确认附近无人,又回头看了看常青紧闭的房门,医官还在里面,人应该未醒。

    “怎么啦?”他压低声音询问,像做贼似的。

    敖煜更是将声音放到最轻,贴近敖闯耳畔说:“刚才他倒下的时候,我无意间发现祈祈身上的龟背玦动了。”

    “什么?!”

    “哎哟你小点声,别让里面听见。”

    “你没看错吗?”

    敖闯也回头确认一眼房门,扭头对上敖煜的眼神,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沉吟片刻后,他仰头向外望去,冰雕玉啄的北海龙宫外水深如黑夜,隔着千万年的冰层,连熹微的光线都照射不进来,不禁让人回忆起几千年未曾再见过的那个人。

    “你说你上次去,看神山已经破败,雾霭重重,连天帝都说后宸已陨,这常青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让后宸给的玉有反应?”

    敖煜忧心忡忡地摇头:“当初后宸给咱们那枚玉,交代必须要佐以北海极阴极寒的万年神龟龟甲才能镇住祈祈身上的戾气,说不准,那玉也同上古神器一样,能认主?”

    “嘶……后宸作为上古时期存活下来的神,法力强大,按理说不该陨落得那么无声无息,连绛雪神君都没察觉到。当年我就觉得此事蹊跷,说不准后宸神君根本没有殒命,也或许……”敖闯如梦方醒,“你说,若是里面那人是后宸转世怎么办?”

    敖煜拍拍夫君的手背,安慰:“先别自乱阵脚,刚才我为他疗伤时探了探虚实,发现他修为不高,法力微薄,可能连一个守门的小仙都不如,完全不像是上古山神。咱们就以养伤为由,让他待在北海一段时间,观察观察再说。”

    *

    天界,南天门。

    敖祈这次风风火火再上天界,守门的天兵天将仍是没拦得住她。

    “闪开,我要见天帝。”

    然而没走几步路月微仙君就像是算好了的一样,带着长生迎面款款而来,笑得春风得意。

    “本君就知道你还会再来,特意在此恭候多时了。天帝的上清宫在三十三重天上,可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随便见的,不如随本君回红鸾阁稍坐片刻。”

    “不了,我嫌乱。”

    敖祈连想都没想,拒绝得干脆彻底,一下就把月微仙君心头的火气点起来。

    “你不要以为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别人不能把你怎么样,你就耀武扬威,说到底你只是龙族一个小小的少主,多少龙王都要敬着天界神官,你却胆敢毁了供奉神官的庙观。就算你救的凡人所嫁非所愿,难道整个扬州地界的姻缘红线都要打乱,重新为那几个人改写吗?!哼,天真小儿。”

    “你掌管人间姻缘,岂能枉顾男情女愿,胡乱牵红线促孽缘?该不会是岁数大了,年迈昏愦,不知道小年轻的心思吧。”

    “你!凡人命数短浅,重在繁衍,岂能光靠情愿与否,你一个连情劫是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小神是不会懂的。再说你去天界看看,哪个神位上的神官敢说他治下清平,可那又如何?”

    “如何?雀生难道不就更应当珍惜光阴,不将时光浪费在错误的人身上,重在繁衍难道就不顾心中所愿,罔顾他人的想法?你不能做好这姻缘之神,自当退位,让有能者居之。”敖祈想不通,“神官享人间香火供奉,理应为凡人谋福祉,降福惠,怎能顾此失彼,让虔诚跪拜的信徒所求非所愿。”

    月微沧桑的脸上浮起一层冷笑,甚是不屑:“你还小,缺乏管束,又不领神职,自然不通晓其中道理。有无相生,福祸相成,凡人短短一生皆有其定数,多少人为财为名颠簸一生,婚嫁之事又岂能人人称心如意。当神仙的当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方为天道。”

    月微句句威压在前,又都是些老生常谈的大道理,那副傲慢劲让敖祈看得咬牙切齿,极不舒服,正要分辨,身后突然传来姐姐的声音。

    “见过仙君。”敖冉点头行礼,端庄严肃,惹得月微笑意爬上眼角。

    “这个龙丫头还算懂礼数啊。”

    敖冉淡淡一笑:“仙君过奖,都是应该的。小妹不懂事,我代她向您配个不是,红鸾阁的损失过后会有北海龙宫奉上,还望仙君宽宏大量,莫再计较。”

    敖祈气急不甘:“姐!”

    敖冉置若罔闻,继续说:“至于扬州被毁的庙观,我们也会派人帮助重建,保证您的香火供奉不断。”

    “这还差不多,早这么说不就没事了嘛。”月微不知从哪掏出一柄仙鹤羽扇,自得意满地摆在胸前摇晃,“我还当你们北海龙宫全都如此蛮横无理呢。”

    敖祈自是不服,当即拔剑,却被敖冉按住肩膀。

    靠近她身边冷声嘱咐:“南天门处,天帝耳目,切勿生事。”

    见敖祈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势,月微又慢慢把面前遮脸的羽扇挪下来,恢复了神色:“不是我多管闲事,你们北海怎么不管管这孩子,她这样出去,得给人添多少麻烦。”

    敖冉闻言,没等敖祈翻脸,就直接上前一步,挡在妹妹身前,冷脸说道:“我妹妹自幼在南禺山修行,并不是无人管束,只是绛雪神君自上古劫难之后便隐居避世,所行那套不是咱们后世之辈能够理解的,仙君还是回红鸾阁,好好等着北海龙宫派人送来的赔礼吧。”

    上古时期条件艰难,神魔混战频繁,各方损失惨重,待天帝承接天道,掌管天界后四大上古神皆避世逍遥,再经三万年前絜风神君堕魔一事,至如今,还存世的上古神已经寥寥,绛雪便是唯一还能寻得到的四神之一。

    月微两片嘴唇颤动了半天没能吐出一个字,他是经过几千年苦苦修炼才得以飞升天界的凡人修士,没想到一个几千年的小小龙女背后竟有如此大的来头,一时羞恼,也只得撇撇嘴认栽,好在北海愿意赔偿,也就没有二话。一甩袖子,转头就走。

    “等等。”敖祈叫住他。

    “你还要做什么?”月微急恼。

    她小臂一提,手腕带动剑尖快速转了个方向,朝着她自己右肩猛地刺进去。

    随着干脆利落地拔剑,鲜血喷溅而出,有几滴溅在南天门上,瞬间消失,在旁的所有人都看傻眼了,守门的天兵天将以为这是要动手的信号,正准备上前将她围住,忽听得敖祈哑然开口。

    “先前我误伤无辜,就当这剑是还他的,牵缘观和红鸾阁的重新修建我也会负责到底。今日正好有人在场,请大家帮忙做个见证,我敖祈不管什么天什么道,什么苦乐定数,誓要让人间姻缘和畅,男情女愿,肯定做得比这个老头要好,介时……”

    “这司掌姻缘的神职也该换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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