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如往常一般的夜晚

    海面上波涛起伏，翻滚的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留下一层层白色的泡沫，微咸的海风吹过刘强黝黑而粗糙的肌肤，如刀子般。灯塔射出耀眼的白光，扫向漆黑似深渊的海面，如鳞闪烁。

    海是最喜怒无常又神秘莫测的女神，没有人能知道她何时平静何时翻滚。海如此危险，吞噬了一代又一代的捕鱼人，也吞噬了一个又一个夜晚。

    刘强在灯塔上长望海面，作为守塔人，他每天仔细观测太阳，点亮灯塔。刘强的父亲是渔人，死于夜海，母亲早亡，也无姊弟。因此刘强在十五岁那年自愿当了守塔人，此后的一生都与塔相接。

    灯塔处于狭小的海岛，除了半年一次的出塔换灯，刘强的生活物资都是源于自给自足或是好心的渔民赠予。不过后者大多也是少数。

    灯塔中的鱼快没了，腌制的鱼肉肉质不佳，却可以饱腹。刘强已经在塔中居住了六十多年了，昔日的精力与那具年轻气盛的□□已不在，刘强无力再忙于渔业生活与灯塔，因此也仅以几周一次的捕鱼勉强过日。

    望着波涛的海面，圆月被浪潮打碎成条。刘强决定，明早等风浪平静，他将出海。

    次日，微咸的海风吹过，明媚的阳光洒落在礁石上。看吧，还就是这么多样，昨日大浪淘沙，今日却风平浪静。是个出海的好日子。刘强如是想到。

    从仓库里找出多日未动的渔网，踏上被海水洗褪颜色，涨泡粗糙的旧船出海。

    因为昨天的大浪，许多的小鱼虾被冲到了浅海。正好刘强的船年久失修，也去不了深海。一切都正得其心。

    海鸥海鹰在海面高啼飞翔，点缀这澄清的天空与深蓝的海面。

    “天是湖，云是舟，撒下丝网锤金斗”

    海面传来方言唱出的粗旷而豪迈雄健的歌，刘强开着船入了海。

    离岛几百米时，刘强便撒下了网，悠闲地在海面上飘荡，如无定所的云，闲适自在。

    然而，这平静转瞬即逝。忽的船猛一下沉了十几公分，摇曳着破旧的船身。少量海水从高低不定的船沿流进船中，船还在左右摇摆，似是有那大物在船下运动。

    有大东西来了。刘强心想。

    但刘强脸上无怯意。老渔民的经验与勇气是他们次次出征与海洋斗争的资本。

    刘强老练的挽上衣袖，正欲站起，刚稳定的船身又是一震，连带着渔网网丝被拉动成一条笔直的线。

    稳下身子，刘强露出自信的笑。鱼进网了，那便无所畏惧。

    之后的一切都是那么熟练而自然，做了上千次的捕捞，这次又怎会忘记。

    几分钟，不，或许甚至不到几分钟，刘强便捞上了那个庞然大物。

    黑乎乎一团在网中，分量着实不轻。刘强终于轻松的卸了力，转眼定睛一看这大东西，却露出了惊悚的表情。

    这庞然大物不是鱼，而是一个穿着破布般的黑色衣服的小孩。

    刘强颤抖着手迅速解开渔网，虽不抱希望却仍试探孩子的呼吸与心跳。出乎意料的是，孩子居然还有呼吸。

    惊讶却喜悦满怀，刘强正想要救人，那孩子却奇怪的先一步睁开眼睛。

    孩子的黑发湿淋淋的挡在左眼，只见那右眼漆黑如渊，明明是白日正对着阳光却反射不出一丝光。

    孩子吐出一口海水，陌生的盯着刘强，不做任何声音。

    那张苍白却精致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

    刘强抱着孩子上下观察，奇怪的发现孩子虽是来自海中，却没有伤口也没有肿胀发皱的皮肤。

    但是孩子没事，刘强总归是松了一口。

    孩子在他怀中不动也不出声。看着孩子可爱白皙的脸蛋，不用问刘强便知道这孩子不来自海岛，不是村中任何一个家庭的孩子。

    孩子年纪差不多有六七岁，已经是会表述的年纪了。

    刘强摸摸孩子的头，撩起孩子额前的头发，问“孩子，你怎么落水的，你家在哪里？”抬起孩子的头。

    不料对上了那小孩的左眼。

    那左眼比右眼还诡异，黑色瞳孔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刺破瞳孔而出。

    小孩被刘强的动作吸引了注意，聚焦于刘强却依然不出声。

    这孩子不会不能讲话吧。

    又尝试着问了几句，那孩子估计感到无趣，便又转过头，看着海面。

    刘强只好放弃沟通，决定先把孩子带回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