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林琴最终还是没挨过这个冬天。

    病痛的折磨使她消瘦了许多,白布盖住她的头时,简直像一片薄薄的枯叶。

    人生不过一场大梦。

    梦醒,人亡。

    陈文博听从林琴遗愿,简单办了个追悼会,来的人并不多,都是一些关系密切的亲朋好友。

    也许老天感应到了这股悲凉的气息,大雨下了整整好几日。

    直至送葬那日,忽然停歇了。

    雨后空气是潮湿的,冒着层薄薄的雾气,掺杂了一丝粘闷,如同浸湿的棉布。

    陈起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站在一夜之间仿佛老去的陈文博旁边,背脊挺直。

    只是稍一注意,便会发现他的不对劲。

    垂下的手攥紧了又松开,循环往复,冒了一层细汗。

    明明...明明已经做过好多次心理准备。

    但这一幕乍一出现,他还是控制不住,身体的下意识反应是无法预料以及制止的。

    时隔八年,在继母的葬礼上,陈起见到了潭厌驰。

    他异父异母的弟弟。

    也是他的...前男友。

    撞进那双冷漠疏离的黑眸,他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八年了。

    岁月果真是把无情的刀,将往日反骨乖戾的少年雕刻成了如今神色不显成熟内敛的男人。

    潭厌驰本就生得一副好相貌,五官没什么变化,依旧张扬锋利,带着攻击性。

    他刚刚才下飞机,没时间换衣服,仅穿了件黑色卫衣和长裤。

    潭厌驰抿着唇一言不发,除了最开始那次对视,后面便再没看陈起一眼。

    准确来说,他跟谁也没打招呼,沉默地跪在林琴墓前。

    他凝视着墓碑上的相片,是林琴年轻时候照的。女人莞尔笑着,梨涡隐隐显露,温柔漂亮。

    “妈,”潭厌驰压低了声,“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可他永远得不到林琴的原谅了,正如收不回八年前和她争吵时甩出的狠话。

    -

    天色渐晚,开始下起了小雨。

    其他人全走了,只剩下陈起和潭厌驰。

    后者仍然跪着,雨水滴在他微凸的脊骨上,紧接着滑落进衣领,他却毫无知觉似的,一动不动。

    陈起一直待在不远处,其实陈文博叫了他一起回家,给他们母子俩一点空间,但不知怎么的,他选择了留下。

    他盯着潭厌驰落寞孤独的背影,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宛若泡腾片丢入水中那一刻产生的化学反应,心揪了下,涩涩的,泛酸。

    陈起抿了抿唇,一迈开腿,就见潭厌驰撑着地站起来,转过了身。

    两人的目光短暂地衔接了会儿。

    潭厌驰面无表情,冷着脸,明显不想跟他说话,抬脚便走。

    “等等...”

    陈起手比脑子快,一把拉住了潭厌驰。

    皮肤相触,一冷一热。

    潭厌驰的手指冰凉,几乎没有温度。

    然而,这时倒像是要着火了一样,烫得他颤了下。

    潭厌驰蹙了蹙眉,冷声:“放手。”

    陈起稍稍仰头,准备说些什么,视线蓦地扫到他的左耳,先是确定潭厌驰没戴助听器,然后才看见上边穿了孔,有三枚耳骨钉。

    “你...好了么?”他盯着那处,轻声问。

    潭厌驰知道陈起在看哪里,烦躁更甚,直接甩开他的手,唇角微勾,笑容恶劣,又含了一丝自嘲意味:“关你什么事。”

    话落,他长腿一跨,离开了墓地。

    潭厌驰心里堵着一股子火急需发泄,站在马路旁,干脆摸出烟,当着跟来的陈起的面点燃了一支。

    他动作熟练,想必这八年抽的并不少。

    陈起微乎其微地皱了皱眉,还是闻不太惯烟的味道,尽管他无数次尝试着去抽,但依旧以失败告终。

    烟雾飘散,他静静注视着潭厌驰的侧脸,“少抽烟,对身体不好。”

    闻言,潭厌驰扯扯唇,没说话。

    他也没心情继续抽了,掐灭烟,随手扔进垃圾桶,然后拿手机拨通一个电话,报了地址,言简意赅:“接我。”

    挂断通话,气氛再次如同凝滞了一般。

    一时间,二人都沉默了下来。

    陈起嘴唇动了动,却像被堵住了嗓子,发不出声音。

    他还能说什么呢。

    早在八年前,他们便毫无关系了。

    潭厌驰这人极度记仇,说过的话,永远不会收回,更不会后悔。

    所以,他们之间,是绝对不可能了。

    陈起低着头,牵强地笑了笑。也挺好的,他想要的不就是这样吗。

    毕竟当初分手,是他提的。

    “阿驰。”

    突然一道声音将胡乱飘远的思绪拉回正轨,陈起抬头一看,面前停了一辆迈巴赫,驾驶座坐着一个红发男人,穿的十分骚包。

    他瞧见陈起,遂朝潭厌驰挤眉弄眼:“这位谁呀?搭一程?”

    潭厌驰拉开车门,看都不看陈起一眼,嗓音淡漠:“开车。”

    车尾气混在雨中,味道冲鼻。

    陈起后退两步,偏脸咳嗽了一两声,他感知到雨水啪嗒啪嗒砸在脸上,刺骨般的冷。

    他不知站了多长时间,久到腿脚已然麻木。

    终于摸出手机,打了辆网约车。

    没一会儿,一辆白色大众缓缓停靠。陈起瞥了眼车牌号,正是自己叫的网约车。

    他坐进后座,报了手机尾号,接着阖上眼,满脸疲态。

    额前的碎发全湿了,尾端悬着水滴,要掉不掉。

    陈起到家,才发现他爸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连忙回拨过去。

    嘟嘟几声,对方扯高嗓子:“喂?”

    “爸,你找我有事?”

    “阿起,”陈文博叹了声气,静默两秒,说:“我想叫小驰回家吃顿饭,但打不通他电话。你们在一块儿?”

    虽然同林琴结婚多年,可他和潭厌驰的关系仍然不冷不热,那孩子对他始终不亲。

    陈起思忖须臾,直言道:“他走了,应该不会回来了。”

    陈文博顿了顿:“好吧。”

    父子俩又聊了会儿,各自挂了电话。

    晚上,陈起洗完澡,关灯正欲睡觉,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屏幕的光映在陈起白皙的脸庞上,照清了他茫然怔愣的神情。

    189XXXXXXXX:

    你有没有爱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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