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赫尔格医院。
随着算不上耐心的敲门声响起,护士看着从里锁上的电子门,脸上厌恶更甚,“折先生,维埃德中校要见你。”
半晌毫无动静,维埃德中校眸底深邃,定定地看着电子门,似在思索。
护士表情难掩尴尬,从前来救场的同事手中接过万能卡,按耐着怒气刷开门。
监护室内空无一人。
维埃德中校向前一步,将室内的情况尽收眼底,表情看不出喜怒,声音低沉,“这是,跑了吗?”
答案不言而喻。
一旁的医生都快要站不住了,“真是万分抱歉,维埃德中校,是我等疏忽,让折方翌……”医生把‘折方翌’三字咬字极重,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艰难的补充完,“……又跑了。”
护士本就对折方翌的身份背景嗤之以鼻,此刻更是怒从心起口不择言,“犯了事还畏罪潜逃,一点身为死刑犯的自觉都没有。也是,一个杀人犯的儿子,又会好到哪儿去?”
维埃德中校的表情微变,垂落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了些,冷声道:“闭嘴。”
护士立马消声,骇然看他。
维埃德胸口起伏,似是深吸了口气,“折方翌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管好你的嘴,不该说的别说。”
护士怎敢违逆,连忙应下,“是,是。”
维埃德中校眸底的戾气消散些许,他闭了下眼又道:“我会派人寻他,你们对他的监视管辖到今天到此为止。”
医生求之不得,若并非有任务在身,他都要感激地跪下谢谢他了,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比起联盟,他更害怕那个人,这也相当于他必须再与折方翌共处一段时间了,医生心里叫苦不迭,极力绷住表情,僵硬地扯了下嘴角,“这恐怕不行,维埃德中校,转移病患需要昴元帅亲自下令,您恐怕没这个权限。”
维埃德中校指甲几乎嵌入皮肉,转头看他,声线冷到极致,“你说,谁?”
“极域的沈昴元帅啊。”医生故作若无其事,腿早已抖得像糠筛一样了。
维埃德中校本就时间紧迫,听闻折方翌逃跑时就早已心神不宁,此刻听医生提起沈昴,怒火更是腾得一下升起,“元帅在哪?”
“你找我?”
一个音色很有辨识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维埃德中校的肩膀僵硬了一瞬,缓缓转身。
医生忙上前去,“元帅,您怎么来了?”
“没什么。”沈昴摘下黑色皮质手套,皮肤白皙得触目惊心,每根青筋清晰可见,细碎的刘海紧贴额前,浅栗色的眸底透出漫不经心,下颌线流畅而坚毅,嗓音低沉,“找折方翌有点事,不过看你们这阵仗——”
沈昴的笑意不达眼底,连唇角的弧度都收敛了几分,“又跑了是吗?”
医生腿一软险些跪下,这个主他得罪不起啊!
沈昴侧首看向维埃德中校,语气漠然而又不容置疑,“你们刚才的对话我也听见了,你们联盟当时签的一纸契约,已经明确写了不再干涉此事。且当事人自愿接受极域的监管,怎么,难道说——”
他挑了下眉,语气讥诮“,你们联盟要自坏规矩吗?”
维埃德中校已经调整好情绪,但脸色实在算不上好,“联盟一向说一不二,这点你尽可放心,至于折方翌……”
中校咬了咬后槽牙,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能……拜托你带我向折方翌带一句话吗?”
“不行。”沈昴无情地回绝,不知何故,脸色又冷了几分,“折方翌的事不劳你费心了,在我耐心耗尽之前,请退兵离开医院。”
维埃德中校忍了忍,终是无奈转身离开。
“元、元帅。”医生小心打量着沈昴的神色,“您……”
沈昴问:“什么时候跑的?”
“昨晚十一,二点左右。”医生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指环,按下顶端的按钮,弹出一个全息屏幕,而屏幕里显示着的,正是昨晚折方翌逃跑的实时影像。
沈昴微眯着眼看着折方翌跳窗时那果断,娴熟,矫健的身影,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长地沉吟,“看来,调教的还不够。”
医生闻言打了个寒噤,在心里为折方翌默哀。
“地点呢?”
医生倒是迟疑的看了他一眼,语气都有些不稳,“你,你家。”
沈昴:“…………”
你就说巧不巧吧,昨晚他刚好去了一趟布琅星,方才回来,结果折方翌就瞅准他不在的时机逃跑了,而且还是悲惨的自我毁灭,好死不死的跑去自己家里。
沈昴颇为无语,头疼看他,“他去我家做什么?”
这难道不该问您自己吗?
医生脑洞大开,把折方翌想成娇弱被蹂躏被迫逃跑的小娇妻形象,则沈昴是那种霸王硬上弓的主攻者。想想就觉得刺激,医生自顾自娱乐了会儿,还能不忘正事,“我更倾向于去找您算账,您觉得呢?”
沈昴完全不知自己伟岸,绅士,风度翩翩的完美元帅形象在医生那里崩坏成什么样,而而是反问,“算什么账?”
你强上他的账啊,医生默默地眨眼睛,这话他不敢说出口。
沈昴似乎从医生心虚复杂的表情看出了什么,脸色一黑,“亚特·里韦,停止你那乱七八糟的想象,我特意选你协助我可不是为了想那些事的。”
“算了。”沈昴不想在此事上过多废话,“我回去一趟,你帮我盯住维埃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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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域星系登格尔区。
登格尔区是极域星系占地面积最大同时也是技术发展最为迅速的管辖区,住在这儿的大多数是在军中具有较高地位和权势的人,比如权势与地位兼并的沈元帅。
众所周知的,像元帅这种的高危人群往往会遭人觊觎。但那些妄图取代而之的反叛者往往会在死前后悔自己的决定。
因此几十年来沈昴的地位无人撼动,一见到他就如耗子见了猫一般畏畏缩缩,毕恭毕敬。
“身份确认,极域首席元帅,欢迎回来。”
随着无机制的机械音,电子门滑开,不等他一览厅室中的景象,一个冰冷的质感抵住他的后脑勺,手被反剪至身后。
“啧。”沈昴轻嗤一声,表情自然,“一日不见,长本事了。”
“元帅可听过‘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折方翌的沙哑声音自耳边响起,他的脸几乎贴到沈昴耳边,殊不知二人的动作有多暧昧,令人遐想。
沈昴微微侧首只能瞥见一截坚毅的下颌和阴影笼罩下的脖颈。
他收回目光,不疾不徐道:“”听是听过,但你似乎……”
沈昴玩味地笑了笑,“还没到足以令我刮目相待的地步。”
折方翌恍神一瞬,反应过来时,后脑猛得磕到墙壁。呼吸一窒,视网膜映出无数朦胧的光点,待眼前的景象聚焦,却见沈昴唇角带点痞气的微笑,眼角眉梢透出冷意,语气戏谑,“关公面前耍大刀,你就这点实力吗?”
沈昴掐在脖颈部位的手微微上移,明明被人锁住致命的咽喉,可沈昴这状似无意识地摩挲,竟无端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折方翌的颈部微微后仰,喉结滚了滚,无故莫名有些局促。
在一阵长久而令人窒息的静默后,沈昴问:“为什么逃走?”
折方翌闻言沉默了半晌,继而扯了扯嘴角,声音发紧而给人一种莫名的怪异,“为什么逃走?不逃走在那个鬼医院当个小丑供人奚落和观赏吗?!我知道我爸对不起你,但他妈的凭什么他造的孽要我来偿还?整天一日复一日的囚禁倒也罢了,但每天还要重温一遍我是杀人犯的儿子,一次一次把我钉在罪恶的祭台上,你们一定要把我逼死了才满意是吗?!”
他吼得过于歇斯底里,侧头低喘了几声。死死咬住下唇,偏过的脸面色苍白,下颌紧绷。
“谁说的?”沈昴握住他的肩膀,捏住他的下颌迫其偏头看向自己,“我问你谁说的?!”
“谁说的?”折方翌冷笑一声,语气讥诮,“元帅何必明知故问,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反正我是罪人之子,如地下到老鼠般卑劣不值一提。无论我做什么,在你们这群瞎了眼的上位人眼里,不过是在延续我那该死父亲的肮脏血脉。想要除之后快,却觉得看一眼都玷污了自己,看我在绝望的境地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很有趣对不对?!”
折方翌捂住胸口,抵制那震痛,急剧喘着粗气,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
“不,你误会了……”沈昴看他这副模样,皱了皱眉。
“真的,求你们了……别再折磨我了,给个痛快吧。”折方翌声音低沉而嘶哑,浑身的刺一下子收起,眼睛越发无神,全身瘫在沈昴怀里。
沈昴将其横抱在怀里,微微垂首,近乎着迷地嗅着独属于折方翌的气味,带有点檀香和迷龙草揉杂在一起的味道,低哑呼唤的名字却有如叹息。
“方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