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巴特教授亲自做的肿瘤切除手术,邱远淑不到一周完全康复了,除伤口和没长出的头发外,无任何异常。
温家携礼物登门拜谢余行,并设宴款待。
十一月正是海龟孵化季。
大约在八九月份上百万的海龟妈妈会在傍晚或黑夜时分缓缓爬向沙滩筑巢产卵,产过卵后它们在几天时间内回到大海。
随着气候变化,白昼气温升高,几乎半数海龟被搁浅在沙滩上脱水而死。
海龟和扬子鳄有相似之处,它们的性别都由温度决定。由于恶劣的生存环境造成全球七种海龟数量骤减,孵化出的海龟大多以雌性为主,种种原因导致海龟成了濒危物种,玳瑁海龟更是濒临灭绝。
每年的十一月,温礼礼和IUCN的志愿者朋友们会约定来到斯里兰卡海岸的海龟保育中心完成一场特殊的义工旅行。
他们帮忙照顾受伤海龟,收集附近居民捡的海龟蛋,还会在沙滩上看刚孵化出的海龟宝宝们奔向大海。
今年特殊,温礼礼邀请了余行。
斯里兰卡海龟保育中心的当地人已经和他们非常熟悉,工作人员特意收拾了民宿。
温礼礼对环境了解,放下行李就带着余行去到救助站,兴致高昂地向他介绍这里的环境和工作,传输更多救助理念。
主要还是为了疏解余家给他带来的情绪,试图让他完全放下心结,体会生命的真谛。
如果注定缺失父爱,亦无需找寻内心慰藉,人生来就有意义。
砌高的水池里养了只被岩石划伤的绿海龟,今天刚好是它放生的日子。
余行和温礼礼帮海龟消毒伤口,做最后一次杀菌。触摸海龟的瞬间,余行眼睛忽而明亮,从未有过新奇体验打开他新世界的大门。
他学习温礼礼模样子,生疏的帮绿海龟按摩,海龟心情愉悦慢悠悠划动前蹼,很满足享受。
在工作人员指导下,余行和温礼礼将海龟抱进放生箱,随着小车开到沙滩边。
南部海岸海水蔚蓝纯净,层层浪花拍打岩石击扬水花,海风裹挟咸湿的空气扑到人的脸上,如同今日炽热的阳光热烈明媚,又像热情的斯里兰卡人民的笑容友善而灿烂。
余行穿了身宽松的白色短袖,双臂的黑色防晒袖是温礼礼送的。
温礼礼让余行亲手把海龟抱到细软的沙滩上,指引它爬向大海里。
他的笑容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不知不觉中增添了许多。
看着绿海龟一步步爬向大海,最后被浪潮卷得越来越远,余行高瘦匀称的身影立在原地注视海面良久,直到绿海龟隐匿在印度洋中才不舍转身。
“礼礼,我好像明白了你坚持的意义。”他恍然说道。
心扉正因温礼礼渐渐敞开。
他的世界终于有光进来……
温礼礼扬起嘴角,看他,他身后落日霞光千里,一袭白衣融入波光粼粼的海面,为稀松平常的海景描绘了几许浪漫与美好的色彩。
她踮起脚,手指落在余行阴郁的眉心,“这里——需要多见见阳光。”
海浪席卷而来,淹没他脚踝,冰凉的海水煮沸他燥热的心,恰巧海风拂过,他心乱了。
余行极认真地注视温礼礼,她红色背心张扬,热裤与人字拖松弛随意,蓬松明艳的金黄波浪卷发迎风舞动,不施以粉黛的素颜清纯好看。
她真挚笑容更是恰如春日桃花。
“礼礼,此刻我想起一首现代诗:你离开时带走了玫瑰的种子,从此,我贫瘠的世界再也开不出花来。”
“而你的到来,令我荆棘丛生的花园布满春色浪漫。”
根本不是什么现代诗人,全是余行杜撰。借以诗人之名表达他未敢说明的心声。
“黎明破晓,一束光从窗户透来,照进阴暗霉湿的房间,给了蜷缩角落的小男孩最后一点曙光。”
“让他相信即使有人磨灭你爱的勇气,打破你温柔的蜜罐,生命中仍会出现那么一个特殊的人,愿意蹲下身捡起散落一地的碎片,珍惜地捧在手心。”
“光会告诉他,世间所以的星星也不完全因核聚变反应而发光,当离星辰越近光芒就越璀璨。太阳是八分钟前的太阳,天空即是时空。纵然抬头无法看见太阳的模样,亦无法看到现在的星星,但她还是会告诉他:余行,不妨试试爱这个世界。”
两个人温柔对望,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泪珠湿润打转,彼此都红了眼眶。
余行比任何时候都深情,又比任何时候都饱含勇气,温礼礼懂得。他比她想象的更爱她,比她在乎他更珍视她。
他说:“联星存在,恒星怎会孤单呢?”
天色已暮,大海褪去了蓝,整个世界变成了浪漫的淡紫色,两抹剪影手牵手沿海岸漫无目的行走,椰树下他们的说笑声伴随白浪最终向大海深处延伸,直到浪花再次轻抚沙滩传来海温柔的呢喃与祝福。
太阳照常升起,斯里兰卡变得不同寻常。
清晨,艾米卡和戴维邀请余行和温礼礼去海岸边捡海草,回来后他们一起到海龟池帮助伊凡和西里尔打扫龟池投喂海龟。
余行和温礼礼领养了两只刚孵化出来的海龟宝宝,等到它们适应了环境安全度过婴儿期,当地员工会组织小海龟们放生大海。
温礼礼将余行领养的小绿龟摊在掌心,用手机拍照纪念,并发了首条关于余行的朋友圈。
他说它的名字叫“岁岁”。
余行也将温礼礼领养的海龟宝宝捧在手心,小海龟刚钻出沙坑,黑色的背甲粘了层白沙。
她说它的名字叫“余温”。
余行的第一条朋友圈。
“余温”之名是温礼礼对绿海龟宝宝的祝愿,希望它带着爱留下的余温去往冰冷的海洋,完成使命的洄游,在24年后的斯里兰卡能迎来它们的重逢,延续生命的余温。
他祈愿:岁岁平安,岁岁余温。
志愿者们守在沙滩的海龟巢穴,等待海龟宝宝破壳而出。
艾米卡、戴维、伊凡、西里尔、温礼礼和余行围在小小的沙坑堆前。
阿根廷男人西里尔举着相机对准孵化穴说:“罗曼又缺席!”
“他继承了家族企业,以后也不会来了。”艾米卡早就习惯了,自从罗曼毕业后几乎脱离了志愿者联盟。
“倘若热爱,纵然有人离开,也会有新的人到来。”
“哦~奥利维亚你说得好极了!”
“欢迎余行!”西里尔激动地将正在录制海龟宝宝出壳的相机镜头对上余行,身旁志愿者们纷纷看向余行,举行热情欢呼的欢迎仪式。
余行搂着温礼礼笑声开朗融入其中……
“哇哦!沙坑动了。”伊凡观察到巢穴细微凹陷起伏,轻声惊喜。她朝余行看了眼,挑眉说道:“它们也在欢迎你!”
远处的大海心跳波动,浪花不断向巢穴涌来,似乎在以大自然独特又默契的方式迎接它的好友们。
破壳的小海龟从温暖的窝里探出头来,在众人欣喜的目光中骄傲地摆动它的四肢,它看了周围一眼,努力找寻人生的方向,毅然决然翻过白沙山巅向大海爬去。
小海龟生来就知道它属于大海。
越来越多的海龟宝宝蜂拥而出,四散开来却不假思索地朝着大海前进。
天上盘旋着鸟类天敌,海底亦潜藏未知风险,它们奋力摆动前后蹼,不是生来勇敢,而是因为它们知道自己天生就属于大海,海才是它们的归宿。
从未如此深刻的感受神奇的生命律动,余行瞳光展露新奇与温礼礼相视而笑。
“That's so cool!”
数不清的小海龟朝大海去,不曾留念回望,层层白浪温柔拥抱,热烈欢迎它的伙伴们回家……
这场特别的旅游,余行一辈子不会忘记。
旅行尾声,离别前夕。
温礼礼和余行坐在沙滩上,眼前落日余晖,金色的海洋变得异常厚重伟大,它数亿年间承载了太多美好的生灵。
生命短暂,唯有山海记得你来过。
“礼礼,你站在壹维公馆的阳台前看到了什么?”余行抬头看海鸟自由地展翅,看大自然温柔风也温柔。他从未像今天这般喜欢大海的感觉。
南宜江滩是过去,南部海岸是未来。
或许,他早该像小海龟一样毫无顾忌的找寻属于自己的真谛,而不是困在世俗观念里越挣扎越下沉。
人生来就属于自己,不是谁的附属品。当你找到自己时,那才是真正打破桎梏踏上了自由之地。
温礼礼仔细回忆在那座大楼外看到的风景,她说:“大厦鳞次栉比,夜色霓虹璀璨如珠;日出东升夕阳西沉;七彩霞光与漫天繁星;还有明月阴晴圆缺,浮云如烟似雾,总之……看见的是千姿百态的世界。”
余行笑着摇头:“是二中。”
温礼礼注视面前的男人,风拂起发梢,拨乱了她心弦。
只要她抬头看他,就永远能撞上那双真挚深情的桃花眼,琥珀色的瞳仁里始终映出她模样。
“温礼礼,数理化有标准公式,人工智能有十大算法,病症有严谨的医学诊断。
不知何时起,无法明确定义的爱情被仪式感束缚,我想过套用大多数人的公式,可到头来发现爱情没有答案,即使很多人告诉你他们的爱情就是答案,但那不是唯一。”
“你是特殊存在,是我的唯一。”
“不论是年少时的懵懂,还是成熟后的理智,你永远是我的首选。”
“世间万千爱情没有答案,却又存在共通点。由相遇萌芽,于心动时绽放,至生命尽头凋零,最终化作来世的养分。”
“这个世界的规则好像就得初学者像经验者低头。温礼礼,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温礼礼早在余行说出那首她等待了十年的现代诗时,就已经答应了他的告白。他有自己爱人的方式,即便如此,他仍愿意像大多数人一样给足她仪式感。
他对于情感课题理解不足,从小缺失父爱,曲阿姨长年累月的工作疏忽了余行他其实也有情感需求,只是他不说,选择独自吞下孤独的滋味。
他说帝都是他的归宿,就算梧桐絮过敏也要坚持待在有温礼礼的世界里,就像小海龟明知道天敌海鸟盘旋天空等它的出现,却依然义无反顾地奔向大海。
世间的爱复杂。
他们爱得简单,有彼此足矣!
“——我愿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