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海神祭典前几天(我已经忘记陆地上的时间了。)
自从经历了海神祭奠之后眼前总是会浮现过去的幻影。
言归正传，在上了岸之后，祁煜并没有对人类感到惊讶，也许是因为利莫里亚人的常用形象和人类并没有什么差别。
我们从一处漆黑的岸边上岸，然后向着灯火璀璨的地方走去。
祁煜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的树干和开在草坪的野花。他会刻意的躲过，藏在幽暗草丛的小花，我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看到的，周围一片漆黑，树的叶子将月光遮的严严实实，就算是轻微的光线，也只能让我看到路而已。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可以一边走路，一边躲避小花顺便拉着我不让我踩到小花的。
我问他了，他故作神秘的挤了挤眼睛，将食指按在了我的额头，压低声线“这是因为……因为，这是一个秘密……”
“……”
为什么人，啊不是，为什么一条鱼可以这么恶劣，不想说就不想说呗。
我也不是很想知道，况且这种事情猜猜就知道了，无非就是利莫里亚人和人类的不同点而已。
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
这样想着，突然旁边的祁煜猛的停了下来，然后很遗憾，我没注意到就嘭的一声撞到了他的背上。
邦邦硬！那些稀奇古怪的饰品也很硌脸。
是的，我们上岸前特地换了衣服。本来祁煜还不愿意换来的，但是我说：“如果你不想被猫猫‘亲密接触’的话最好换一个。”我的目光看向他裸露在海水中的随着呼吸规律起伏的胸膛缓缓开口。
他很“轻易”的就换了一件衣服，据说有一段时间利莫里亚因为突然变多的人类而流行的“人类风”搭配，但是人类的装饰实在太过贫瘠，于是就有了自制“海洋风”饰品和“人类风”衣服的搭配。
“所以为什么突然停下来……”我看向眼睛闪烁着光芒的祁煜。
顺着他的视线向前望去。
远处一片开阔，而灯火在一条银色“绸缎”的尽头……
是的，银色的绸缎。
月光将弯弯曲曲的小路找的明亮，也将灰扑扑的小路变成银色。
“就像星星一样，每一处地方的颜色都不一样，看似混乱的颜色有序的叠加交织……比最难织的鲛绡更加柔软空灵……”
“是啊，以前光记得赶路了，都没有注意过。”
我望着那条小路，轻轻的说道。
事实上，即使到了现在我也依旧觉得，那篇景色依旧在我的记忆里熠熠生辉，每一次想起，心脏也会跳动的很快，像是在赞同一样……
我指向远方的神殿，“那里就是神使居住的地方……”
“你在那里呆了很久吗？”他问道。
我毫不犹豫的说道：“是的，我是被神使收留的，直到长大以后才知道，我不是海神的信徒，我只是信徒献给海神的祭品。”
很明显，我说谎了，我确实在哪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短短几天)，我也确实是长大之后才知道我是祭品。
那时候我才想起来童年的种种不合理，为什么父母突然离世，明明没有见到他们的尸体，为什么又很巧的和艾瑞妮是邻居，最终成为了她的学生。
为什么养育过我的人都会在弥留之际，让我好好活着。
不论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他们确实将我教导的很好，我也学到了很多，至于最后，让我好好活着，可能。
是心软了吧……
我们很快到了集市上，人来人往，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嘴巴里不是令人愉悦的祝福就是神秘的海洋传说。
我带着木制的简陋面具，祁煜的脸上则是一个精致的面罩。
下半张脸被挡的严严实实，只留下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在集市上，我们碰到的每一个人都洋溢着笑容向我们祝福，有点孩子会好奇我们为什么带着面具，这时候祁煜会说：“因为我们的脸被海里的大鱼啃伤了，很难看，所以戴着面具。”
每到这个时候，小孩就会一脸歉意，而注意到的父母则会一边道歉，一边拽着小孩的耳朵走远。
远远的还能听见，父母对小孩的念叨：“真的是，什么都要问一下……”
然后我们两个对视紧接着发出噗嗤噗嗤的笑声。
歌谣和我们的笑声混在一起，而周围的人们看到了，则会发出善意的笑容。
但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隐藏在暗处的人迫不及待的出现，打断了我们短暂又梦幻的行程。
在摆脱了那群人之后，我们就回海里了。
当然，我被踹了下去。
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依旧是珍宝一样的回忆。
期间还发生了一些事情。
在我们到达集市之后，注意到有两个小孩子在讨论有关利莫里亚的故事，他们问我：“海神到底是真心还是因为那个契约才和女孩在一起的？”
我：“利莫里亚只是传说……”
女孩很大声的哭了起来，在看到祁煜的时候又问了同样的问题，我没有听清他是怎么回答的。
因为我其实打算离开……“毕竟已经到岸上了，不走白不走。”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
正当我犹豫时，我的余光突然看到了一个人，不，应该是一些人，他们正在祁煜所在的地方徘徊……时不时的打一两个手势。
我好像再次掉入了深海，只是这一次无人救我。
可是我曾被救过……
我最终在他可以看到的摊位前停了下来，时不时的翻看着摊位上的物品。
贝壳、海螺、巨大的鱼鳍、还有风干的鱼、漂亮的石头、海兽的牙齿甚至是漂亮的珍珠……
很多很多，我看了很多摊位，直到我到一个卖石榴酒的摊位前，有两个小孩子，是之前问我的呢两个小孩，小女孩说：“姐姐，那边的大哥哥已经等了好久了！”
小男孩说：“那边呢个大哥哥说‘要是再不回来，就不等了’呢个大哥哥就是这样说的。”
语气还挺像。
在我看向他的时候，恰好和他突然转过去的后脑勺对上了。
小女孩看了看我们，拉着我趴在我耳边“悄悄”的说：“大哥哥是不是很难哄啊……姐姐要不要帮忙！”
“我和哥哥可是专业的！”
“没错！我们是专业的！”
小孩好像看出了我的好奇，两小孩特别骄傲的说：“爸爸让妈妈生气了，就是我们和爸爸一起哄妈妈的！虽然，虽然大哥哥是男孩子，但是男孩子也可以哄……的吧……”
小孩迟疑的看向我又看向把脑袋偏向一方的祁煜。
我对他们说：“我可以哄好大哥哥的，不用担心。”
之后就向祁煜走去，还能听到两小孩在背后给我加油的声音。
看了看他别扭的样子，凑到他跟前说：“我只是走神一会，就不高兴啦？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看！我还买了新酿的石榴酒，到时候带回去给阿螺阿藻他们姐弟俩喝……”
他突然打断我的解释：“我才没有不开心，我只是……”
看着他有些不安的眼神，突然涌上了愧疚。
他知道了。
正当说话之际，身边传来了巨大的喧闹，仔细一听竟然是珍珠的成色太好，我们被盯上了。
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肯定是看到了我们汇集在一起害怕跑掉，才突然动手的。
来不及多想迅速拉着祁煜向七拐八拐的巷道跑去，绝对不能被抓到。
绝对不能！
在成功躲避之后，他问我：“你不想留下来吗？”
其实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发现我的纠结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你想要留在岸上的话，我就帮你引开这些人。”
说完后又接着找补：“海神书上说了，如果违背了对方的意愿，无法结成契约。”
他侧过身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又抱起胳膊说：“我要找的信徒也不瘦非你不可。”
我看出来他扭扭捏捏的犹豫，反正也不打算离开了，至于后面海神祭典的时候是否还能活着这种事情……
管他呢！反正原本葬身海洋的我现在还活着，已经赚够了。
我看着他，突然就想逗一逗，好吧是有点生气在的。
我：“你就这么放心，不害怕我把利莫里亚的事情说出去？”
祁煜反问我：“……可你的愿望，不是回到岸上么？”
他看起来十分惊讶，我摇了摇头对着他说：“我没有愿望，这也不是属于我的庆典。”
我生来就被命运固定在十字架上，唯一的一次挣脱就是在这个时候。虽然，可能我的最终命运没有改变，但是起码不用再被人驱使着前进了。
祁煜突然笑了，笑的很好看。
他轻轻说到：“那也不是我的。”
再之后就是逃离陆地，重新回到海洋。
说来也神奇，第一次是被丢下去，以为会死掉，结果被救了；第二次是被踹下去，却是为了生。
心脏又很快的跳动着。
像一个骄傲又柔软的人一样。
148.
海神祭奠很快就到了，而且越接近祭奠祁煜就变得很奇怪。
利莫里亚的其他人也变得很奇怪。
比如，在我翻看典籍的时候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祁煜，他会带着我去一些族人那里，然后独自离开。
再之后我就被一群人包围住。
利莫里亚人对人类真的很好奇，是不是的摸摸肩膀摸摸脑袋摸摸腰，再和自己对比对比，最后一脸惊叹的说着各种各样的“人类传说。”
包括但不限于“人类用热水洗澡，真的不会死掉吗？”
我：“温水！温水！不会把自己煮熟的！”
她们：“哇！真的是热水！”
陆地真的很热吗？没有水吗？
我：“没有，水掌握在权贵手里，陆地上大部分是沙漠和绿洲。”
她们：“真可怜，没有水水要怎么活啊！权贵真坏！”
我：“我们不需要天天泡在水里！”
她们：“我的万里海沟啊！她说她们不用泡在水里！”
万里海沟是什么？表示惊叹吗？！
……
在回答了，人类走路要穿鞋子，但是不会感到束缚；人类不能用冷水洗澡不然会感冒；人类不能在水下呼吸不然会生病甚至死亡等等问题之后，终于到我的提问环节了。
149.
我：利莫里亚人是先有鱼尾还是先有腿的啊？
她们：“当然是同时拥有了，在第一次成长期的时候，我们会离开父母回归到集体这时候我们也就有了随意转换尾巴和腿的能力。”
我：既然这时候才可以随意转换，那为什么是……同时拥有？
她们：“因为有的幼崽生下来的时候是双腿，有的是尾巴。而且，成长期的时候一定是要有父母或者族人在身边的！”
我：“为什么？”
她们：“因为渡过成长期很痛苦的！会失去一段记忆，然后在成年期找回来失去的记忆，但是没有一个利莫里亚人失去的记忆是相同的，也没有规律可言，所以这时候的幼崽是很脆弱的。”
我：“原来如此。”
我：上一位海神去哪里呢……？
她们：“回归海洋了啊？”
她们的表情很轻松，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反而是一种释然和……和羡慕？
不不不……一定是我看错了。
我们的谈话在“太阳”落山时结束。
而我赶在完全漆黑下来之前赶回了我的房间。
150
海神祭典开始了。
这是一场无法用言语形容是盛况，是一大早被喊起来准备，在看到的瞬间就会怨气消散的盛大。
鲸落城上方盘旋着巨大的鲸鱼，还有之前一起坐过的半透明的蓝色巨鲸，这一次并没有隐藏身形，而是以最初的形态在海水中反转、盘旋。
半透明的巨鲸身体里会时不时的穿过颜色各异的游鱼，像轻柔的绸缎一圈一圈的围绕在身边。
整座鲸落城都被漂亮的珊瑚装饰着，在雕刻着故事的砖瓦上会有体态娇小的游鱼游过。
没见过的水母不断的盘旋上升，卷起水流之后又会有体型修长的鱼穿过。
通过窗户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利莫里亚人还有各红各样的海洋生物，即使在海底生活了许久，但依旧有很多都不认识。
时间渐渐的流失，祁煜和阿螺阿藻在祭奠开始之前找到了了我。
阿藻：“鲸落城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我还见到了在海洋另一边的朋友！”
阿螺：“是啊是啊，好久都没见到灯鱼一族了！”
阿藻：“等到祭典结束后，我们偷偷去看海里的‘星星’吧！”
“海里的……‘星星’，海星吗？”我疑惑的看向正在叽叽喳喳的两个人。
“等等，还没弄好！先别动！”祁煜又将我的脑袋掰正，一点嘀咕着“怎么又缠在一起了”“快了，快了。”
“当然不是海星！”阿螺突然笑着说。
“海里的星星其实就是星星当然还有浮于海面的灯火。”阿藻补充道。
“虽然你可能见过岸上的灯火，但是你肯定没有见过浮在海面的灯火，那是不一样的。”祁煜轻轻的说道。
“从水里看灯火会有雾蒙蒙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有一个小小的散发着橘色柔光的火种一样。”阿藻手撑着脸缓缓的说道。
“是吗……”
“还有还有……”
“好了！简直完美！”祁煜突然出声打断了阿螺的补充，转过头看向两人说道：“话说，你们两个得到长老的许可了没有，就在这里乱想。”
“没有……”
“没有……”
噗嗤，好像看到了缺了水的鱼一样。一下子就蔫了。
“伊丝……”
“伊丝……”
被两人用谴责的眼神看着，我也只好把笑憋了回去，但是，笑意是憋不住的，因为在出门的时候祁煜在我耳边悄悄说：“别笑啦，眼睛都要变成月牙了。”
海神祭典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繁琐，但是盛装打扮的鲸落城实在是过于让人惊艳了。
一缕一缕柔和的鲛绡随着游鱼的动作而飘忽必定，庞大的队伍、漂亮的鱼尾像是花朵一样层层叠叠的装点着整支队伍，鱼鳞也在光下散发着流光溢彩的颜色。
正当我为之而惊叹是，脸颊上突然覆盖上了一层轻纱，细腻清凉的感觉让我知道这是由鲛绡制成的。
“怎么了？”我看向将它戴在我脸上的祁煜。
祁煜说：“你应该在最后惊艳所有人。”
……
只是，祭典是以生命为代价的。
我知道我在海底待不了多长时间，身体的变化，自己最清楚不过。
所以我想：“我是成为海神的信徒，不论是交付自己的爱意还是其他，都会是我生命最后做的最了不起的一件事。”
“海神唯一的信徒。”
“唯一一个在海底生活一月的人类。”
“更何况，祁煜，确实值得。”
我看向神色严肃的祁煜，嘴角在不自觉的上扬。
直到他的面容变得慌乱。
接下来就好像一场闹剧一样，海底突然陷入黑暗，“火种”不再燃烧，所有人和鱼都在惊慌失措，就连鲸落城竟然也开始倒塌。
我明白他的犹豫，但是想梦一样美好的利莫里亚也不应该就此蒙难。
既然已经活不长了，那……
我拉着他的手，将他还给我的匕首塞到他的手里毫不犹豫的捅进我的胸膛。
我看到他圆润的瞳孔骤然紧缩，嘴巴开开合合。
但一切并没有结束。
他将手伸向了海神书，火光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等到我再次睁眼的时候，利莫里亚的坍塌依旧没有停止。
“出现幻觉了吧！”
“海洋会保护你，而我，会找到你。”
“就像人类说的，‘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祁煜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脑海，巨大的水流又将我带到远方……
意识恍惚间看懂利莫里亚再一次亮起的光芒，让我安心的陷入了昏迷。
再一次醒来是在阿南克城，那做“命运之城”。
我曾想要再次去到海边，但遗憾的是在海底的日子身体似乎受到了损伤，长途跋涉成为了奢望。
我过上了艾瑞妮的日子，知道快要死亡，我终于发现了端倪。
我的心脏不是我的心脏。
很惊悚吧！但神奇的是我们两个磨合的相当不错。
……
天色很晚了，要休息了，剩下的。
明天再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