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柏西一大早叼着面包走进教室的时候,就看到趴在桌子上半死不活的陈又年。
林柏西惊奇地多看了两眼,确定是陈又年后,走到位置上拍了拍他:“怎么了又又?难得啊今天太阳大西边出来了?你平常不是卡点来吗?”林柏西说的已经委婉了,陈又年能卡上点还来一下,卡不上就一个上午不来了。
陈又年半阖着眼起来,他眼皮上下打架,只要他闭上眼睛,马上就能解脱,进入睡梦妈妈的怀抱。
他嗓音沙哑:“爱学习。”
林柏西看到陈又年眼皮底下的黑眼圈,活脱脱一个国宝。
林柏西忍不住开玩笑:“又又,你这桃花眼都要变成桃煞眼了 。”说着还上手指了一下。
不提还好,陈又年一听这个更难受了,昨天傅军旻的那个眼神,他怎么也忘不掉,本来记性就不好,昨天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把自己脑子的记忆力压榨到最后一点,才想起来个人。
他之前初中因为胃病住院调理时,经常和他姥姥去底下花园散步,总是碰到一个男孩安安静静的坐在一颗树的底下,像一个白净的陶瓷娃娃,他姥姥当时还说这个男孩长的很精致,后来知道那个男生患了心脏病,要做手术。
但那个男孩压根和傅军旻的样子重合不起来,那个男孩当时比他还矮半个头,因为天气冷他经常带一个针织帽,有时候陈又年都觉得他是一个小姑娘。
陈又年越想越离谱,他干脆不想了,想等明天逼问一下傅军旻,他要是不说就把椅子砸他脑袋上。
谁知道一闭眼就梦到大的傅军旻,和那个男孩和他一起招手,用冷硬的语气说:“你怎么能把我忘了?”
吓得陈又年一个激灵又起来了,就这样反复折磨。
陈又年感觉傅军旻再不来,自己的灵魂就要掏空了,他又耐心等了一会,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和林柏西聊天。
过了一会,陈又年感觉已经一个世纪过去了,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丢下一句:“傅军旻来了叫我”趴再桌子上,开始他都睡神之路。
但陈又年不知道的是,他刚睡着,傅军旻就来了。
林柏西看着已经进入睡乡的陈又年,叹了口气,陈又年要是知道估计得气得跳脚,林柏西越想越好笑。
他刚准备起身抬手叫一下陈又年,有一道阴影落在他身上,林柏西抬起头,是傅军旻。
但傅军旻没注意到他,他的眉眼微微蹙起,冷眸微眯看着陈又年眼皮底下的黑眼圈,叹了口气。
林柏西半蹲着,手就非常尬尴的举在那,他突然不知道要不要叫陈又年了。
直到傅军旻终于发现了尬尴的他,傅军旻低声询问:“怎么了?”
傅军旻的眼皮很薄,是单眼皮,看起来很有攻击性,脸上还没什么表情,林柏西有点害怕他。
林柏西小声说:“陈又年让我叫一下他”
傅军旻思索了一下:“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林柏西本来是想说陈又年让的,但是看着傅军旻那双冻人的眼眸,他突如其来的哆嗦了一下,感觉下一秒他说出有,学霸要把他冻死。
又又对不起了,不是兄弟不帮你,好兄弟在心中,希望你理解兄弟。
林柏西灿灿地笑了一下:“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傅军旻脱下书包坐到椅子上“嗯”了声,然后又补了句“那让他睡吧。”
林柏西摸了摸鼻子,坐回椅子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觉得学霸莫名有点宠是怎么回事?
林柏西又立马给了自己一巴掌,林柏西!想什么呢?!林柏西觉得自己一定是小说看多了,已经开始脑补了,太可怕了。
但是林柏西控制不住自己,又偷偷扭头看了一眼。
陈又年已经睡得不省人事,阳光照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旁边的傅军旻注意到微微起身,把窗帘拉上了。
然后看着他的睡颜,浅浅勾起了嘴角。
更宠溺了!!!家人们!!!!!
等陈又年从睡梦中悠悠然醒来,猝不及防和一张大脸对上视线。
“…主任,您搁这吓人呢?”陈又年睡眼惺忪的从桌子上爬起来。
杨弘垫着脚,趴在傅军旻的桌子上,弯着腰,撅着屁股,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俯身盯着陈又年。
看着陈又年睡眼惺忪的样子,杨弘气得用力喘了两气:“你都睡了多久了?从我过来转了两圈一直睡到现在,这是一个学生该有的样子吗?!”
过了一个暑假,他都忘记被陈又年气的胸口疼的感觉了,现在这小子开学没多久,就让他找回了那个感觉。
陈又年眯起眼点了点头“我知道错了,主任。”少年垂着眼皮,看起来像是真心认错了。
只要他别当着杨弘的面又打一个哈欠,杨弘估计都要被他这模样给骗了过去。
杨弘气得拍了拍陈又年的桌子,桌子被他宽大的手掌拍出的声音很响亮,班里的视线差不多都聚齐到这一块。
“你给我站起来!这么闲,给我去操场给高一的送水,老师已经买回来了,就等着分。”杨弘另一个只手指着操场。
陈又年稍微勉强睁开眼睛,瞟了一眼窗外,只见不远处操场门口一箱箱水并排在那,堆叠成一座小山。
这天这么热,他可不想出去找罪受。
陈又年刚想开口,被杨弘察觉到,语气快速:“你要是不去搬,就给我写保证书,以后不能再睡觉。”
对于陈又年来说,睡比天大,什么都不能阻拦他睡觉。
拒绝的话在嘴巴立马拐了一个弯,陈又年眼也不眨,指着一直看戏的陆一鸣说:“主任,我肯定去搬啊,您派的任务我当然去,陆一鸣说他也想去。”
陆一鸣本来还想幸灾乐祸,嘲讽一下陈又年,结果突然扯上自己,他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他什么时候想去了???
杨弘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他哪里讲话了,你哪只耳朵听到的?”
陈又年眼也不眨立马开始胡扯:“是这样的主任,前面我在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听到陆一鸣说,外面搬水的老师好辛苦,如果不是因为上课他就去做好事了。”
杨弘身形一顿,转过头打量着陆一鸣,疑迟道:“是这样吗?”看着陈又年一脸认真的神情,杨弘稍信几分“不错不错,值得表扬,我们学校一直弘扬着做好人好事的精神。”说着洋洋洒洒的开始了他的演讲。
陈又年正听着杨弘激情的演讲,等杨弘把他的演讲讲完,下面的水估计都被分完了。
旁边的人突然轻笑一声,陈又年怔愣了会,才发现傅军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他旁边,一直听着他们说话。
傅军旻嘴角微微弯起,锋利的下颚线紧绷着,喉结上下滚动。
陈又年大脑还有点迷糊,呆呆的看着傅军旻滚动的喉结,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他妈终于来了,老子堵你好久。”
空气突然安静,他们这一块静的可能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陈又年看着前面陆一鸣瞪大的眼睛,和韩麟夸张到可以塞下一颗鸡蛋的嘴巴,脑袋飞速运转,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杨弘骤然停下演讲,暴怒而起:“陈又年!你说什么呢?你还赶堵人?还当着我的面说脏话,你一个学生想干嘛啊?想上天吗?”
陈又年快速转着脑袋:“没有的事,主任!”
杨弘指着自己的耳朵:“你当我聋吗?你刚刚说啥了?”
“是这样的主任,我刚刚睡觉做梦,梦到噩梦了,脱口而出,而且新同学刚来一个下午,我怎么可能堵他?我们昨天相处的很好。”说着挤眉弄眼的朝傅军旻投去求助的目光。
杨弘没有理陈又年,这人扯嘴皮子,他见识过,跟着他思路走,会被带着一愣一愣的。
他偏过头语气温柔:“军旻啊,他有没有堵你欺负你什么的?如果有的话要和老师如实说。”
杨弘也是看过傅军旻的简历,在他原来的那所学校,参加的比赛拿的奖不尽其数,对对方的期望很高。
听着杨弘那温柔得要滴出水来声音,陈又年的手臂上鸡皮疙瘩出了一片,被他面无表情的拍了一巴掌。
傅军旻又变回那张死人脸,朝陈又年投去目光,对方趁杨弘没注意,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带着讨好意味。
看起来乖乖的,很好欺负,傅军旻平静的点了点头:“是,我们相处的非常好。”
还得寸进尺上了,谁跟你相处的非常好?狗跟你相处的才非常好,但陈又年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他笑道:“对啊对啊,我们玩的可好了。”
后面那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
杨弘还是不放心,他走到傅军旻位置旁,把手搭在他肩上,叮嘱:“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和老师说,不管是谁,事实属实,我都严惩不贷!”
傅军旻翻着手里的课本,书页被他翻了几页,发出哗啦的声音,他转动着手里的笔,应了一声。
看着对方好学生的模样,杨弘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凶神恶煞的对陈又年吼道:“你快点给我下去帮忙,我等下发信息和负责的老师说一下。”
陈又年手撑着脑袋,拖着嗓子“啊”了一声,然后慢吞吞的起身。
他从傅军旻后面走了出去,还没走出两步,傅军旻突然站了起来,对杨弘说:“主任,我也去吧。”
杨弘低着头在屏幕上打字,闻言抬头,诧异:“外面那么热,他是受罚,你去干嘛?”
陈又年笑了一声:“主任,您还知道外面热呢?”
“你给我闭嘴。”杨弘说完又立马变了一幅面孔,对傅军旻笑着说“你就不用去了。”
陈又年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见识到了,喇叭的变脸技能到底有多精湛,就差搭一个舞台了。
喇叭是学校里的学生给杨弘取的外号,杨弘每次抓人,那个大嗓门一喊,压根不需要小蜜蜂的加持,他自己就能比小蜜蜂大声。
傅军旻一脸平静:“我觉得下面的老师挺辛苦的,我也想去帮忙。”
在傅军旻的坚持下,杨弘最终还是答应了,走前还欣慰了一番,并且严厉警告陈又年他会随时问负责老师情况。
陈又年走时,还把前面的陆一鸣“顺手”拉了起来。
陆一鸣说是挣扎,嘴里还在抱怨“你去干嘛还扯上我,多累啊。”但是身体很诚实的跟在陈又年后面。
“等下请你喝奶茶。”陈又年盯着前面傅军旻的后脑勺说。
“行吧,看在奶茶的份上,我勉强原谅你了”陆一鸣快速走了两步,把手搭在陈又年肩膀上和他并肩走,低声道“话说,学霸跟着凑什么热闹?”
走出教室一层层热浪铺面而来,空气十分闷热,像是能把人蒸发干,陈又年拉起衣领扇了扇“:谁知道他,好学生,乐于助人。”
陆一鸣听着他不耐烦的语气,挑起眉:“人家好学生乐于助人,你不爽个什么劲?”
陈又年撩起眼皮看他“我哪不爽了?”他转回头“眼睛不好去治。”
陆一鸣想说,你这不爽就差拿个黑笔写脸上,脸臭的跟人欠你两百万一样,当然这话是万万不可说出口的。
“行行行,你没有”陆一鸣说完,拽着陈又年快速走了起来“快点,等下喇叭骂人了。”
等到了操场门口,他们的体育老师吴建,坐在水箱上,叼着根草,满头大汗,背后的衣服被汗水大片的打湿,贴在背上。
吴建看到他们,拍拍屁股站起来“主任已经跟我说了”他转头用下巴示意自己身后的一箱箱水“喏,每个班两箱,前七个班已经分完了,后七个班你们分一下。”
陈又年扫了眼在操场一片片深绿色的方阵,头上的太阳热烈的散发着自身的魅力,而那一片深绿色正在饱含摧残。当然,他们也是。
傅军旻一言不发地搬起一箱水往操场门口走,陈又年看着那个高冷的脑袋走远了一点,才搬起一箱往反方向走去。
等搬的差不多,再返回时,陆一鸣热的往阴凉处一坐,开始叫嚷:“不行了不行了,我要热死了,只剩两箱了,你们去吧。”
陈又年嗤笑:“你平常跑食堂那个劲呢?”
“那不一样啊!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陆一鸣说道。
陈又年没再跟他扯,去搬其中一箱水,转身进了操场。
陆一鸣在树下看着他们,傅军旻抱着最后一箱跟在陈又年后面,稍微隔着一些距离。
陆一鸣感慨,傅军旻虽然是转学来的,他们也只是开玩笑喊他“学霸”,也不知实力真正如何,但看起来真像一个高冷学霸的,这么热的天,都没见流汗。
只见没流汗的傅军旻,在陈又年走向最后一个班的方阵放下水后,转身的瞬间,把水里的手往地上一放,肩膀开始上下微微起伏,看起来在踹气。
反射弧这么长??陆一鸣惊讶地想。
陈又年微微蹙眉:“你他妈搬不动就别搬,身体好了吗?就跑下来。”
经过昨天的噩梦,他的第六感告诉他,眼前这个长的比他高,肩膀比他宽,身体看起来比他壮的人,就是那个病殃殃的小男孩。
傅军旻小幅度弓着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又看着陈又年:“记起我了?”
“嗯…嗯呐”陈又年摸了摸鼻子,一股尬尴从心底由生,他这话搞得像他是什么始乱终弃的人,抛弃落魄的对象,并忘了他,剧本都这么写。
傅军旻还是那副平静的神情,但陈又年看着对方的眼睛,莫名觉得对方好像挺开心的。
他拍了拍脑袋止住思绪“你赶紧去休息,不要在这捣乱。”也不等傅军旻回他,他弯腰把水搬起来,转头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