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电闪雷鸣地刮了一整晚,到清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细小的雨,发出搭啦搭啦的声响。
屋内十分昏暗,伸手不见五指,陈又年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 ,足足过了十分钟,他才慢吞吞地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手机的光亮瞬间划过黑暗,发出刺眼的白光,陈又年眼睛微微眯起,直到视角重新对焦他才看清手机上的时间。
五点十三分,他昨天睡得早,又睡了这么久,这会精神得很。
刚掀开被子坐起来,还没离开床的怀抱,陈又年突然一个激灵,一下子打了五个喷嚏。
拿了张纸,擤完鼻涕,他才慢悠悠地站起来,看起来跟老年人似的。
拖拉着拖鞋走到窗边,陈又年掀开开窗帘,拉开落地窗走了出去,外面静悄悄的,雨后的夜晚十分宁静。
不远处一盏昏黄的路灯在宁静的雨夜中继续工作,进过一晚上暴雨的洗涤,园中的花朵都散发着十分清新好闻的味道。
昏黄的路灯发出的光,散在院子里,把花们都包裹上一层暖橙色的外衣,看起来很温暖。
陈姥姥平时没事干就喜欢打弄这些花花草草,种满了一院子,另外一边还种了许多菜。
陈又年看着这番景色,有点心痒痒,回到房间的窗边把画架拿了出来,然后又从窗边的架子上提了颜料和水桶。
等一切都准备完后,陈又年一只耳朵里塞着耳机放着音乐,一只手拿着调色纸,另一只手拿起画笔开始在纸上起稿。
他一般喜欢用调色纸,因为洗调色盘太麻烦了。
陈又年画画很专注,像是自己形成了一个空间,把周围的一切事物都隔绝在外。
院子中花朵的香气时不时飘在空中,辛香扑鼻。
随着他手中画笔的起落,一幅画慢慢地开始形成。
等最后一笔落下,陈雯晴刚好来叫他吃饭,他懒洋洋地站起来伸了个很长的懒腰,才提着画桶去洗笔。
洗完笔回来,就看到陈雯晴一脸欣喜,整张脸几乎贴在他的画上。
陈又年把颜料盖好,走过去伸出手弹了一下陈雯晴的额头“等下把我画毁了。”
陈雯晴也不在意,一脸兴奋地指着那副画道:“哥,你这幅画得很好看啊!这次你打算挂哪?”
陈又年画的每一副画都会放好,好看的则会拿出来挂。
“床头吧。”陈又年笑了笑,他这幅确实画的很满意。
想着抬眼去看了看那幅画,他画的是一幅雨中院子里鲜花绽放的一幅画,鲜艳的玫瑰长在昏黄的路灯下,渡上一层暖金色,细小洁白的茉莉花在后方盛开。
吃完早饭和陈姥姥陈姥爷道别完,陈又年和陈雯晴一起去学校。
下雨天,他们准备坐公交车去,临走时陈雯晴硬塞了一把伞给陈又年,陈又年本来想委婉拒绝,谁知道陈雯晴和陈姥姥打小报告,对方出来一顿数落,他才勉强把伞拿在手上。
走出院门,陈雯晴缩起脖子,打了个寒颤“好冷啊。”
一场暴雨过后,夏天的最后一丝暑气被带走,c城才开始正式进入秋天。
雨清晨才停,空气中还微凉着,风一阵阵地吹,确实有点冷。
陈又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卫衣,天空中还在下着小雨,他嫌雨小懒得打伞,只把卫衣帽子扣上了。
他们走去公交站要十多分钟,一路上陈雯晴和陈又年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只要有陈雯晴这个暖场小冷手在,话题永远不会枯竭,陈又年有时候都佩服陈雯晴,不知道哪那么多话讲。
等到了公交站,陈又年把卫衣帽子往后扯了点,离开了帽子的遮挡,他微微抬起眼眸,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只见傅军旻穿着明城的白衬衫校服,外面套了个外套,双肩背着黑色书包,耳朵里塞了个白色耳机,手里拿着本英语词汇在看。
明城的白衬衫校服穿在傅军旻的身上很合适,他就像一个活脱脱的衣架子,脸也很赏心悦目。
余光注意到陈又年的傅军旻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讶,两人互相对视着谁也没先开口。
这时公交车的到来打破了两人的尬尴,陈雯晴先一步蹦上公交车,她不想去后面挤双人座,直接抢了前面最后一个单人座。
陈又年刷了卡后,头也不回地往最后一排走,刚坐下,就感觉旁边有人挨着他坐下,是傅军旻。
“好巧”傅军旻道。
陈又年“嗯”了声,主动问道:“你家住这附近?”
傅军旻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地报了个小区的名字,看起来十分高冷。
傅军旻住的临江小区就在他住的汀晴小区的隔壁,他也没想到对方住的里他这么近。
一路无话,等走到教学楼底下,陈雯晴在他们的楼上,和陈又年道完别就往楼上跑。
傅军旻跟在陈又年的后面,回想起二人亲密的样子,抿起嘴唇问道:“刚刚那个女孩子是谁啊?”
陈又年脚步没停,低头玩着手机,丢下一句“我妹。”
一路走到班门口,他正想往里拐,猝不及防脑袋突然抵上一只手。
陈又年退开微微抬起头,是傅军旻的手,他刚刚差点撞门框上了。
“谢谢啊。”陈又年扬起嘴唇笑了声。
“不要玩手机走路”傅军旻背着书包往里走“容易受伤。”
陈又年抬手摸了摸自己脑袋刚刚抵着傅军旻手的地方,跟在傅军旻的后面走进去。
刚坐下,陆一鸣就转过头来和陈又年聊天,陈又年昨天睡饱了,精神还不错,罕见地没有睡觉,一直和陆一鸣扯到了上课。
等老师走进来时,傅军旻突然转头问他“吃饭了吗?”
陈又年狐疑地点了点头,但得到回复后傅军旻就不再与他讲话,拿出书本开始学习。
陈又年也没放在心上,脑袋抵着桌子,打开斗地主,开始他的大业。
就这样他凭借着自己惊人的毅力,与坚强不息的精神,再通过他手机钱包充值的底蕴,在斗地主的界面奋战了三节课,拿下十连胜的傲人战绩。
最后一节是夏鸿的课,他满意地从斗地主界面退了出来,打算找点别的事情打发时间。
夏鸿的的课他虽然不听,但也很少在课上玩手机,因为夏鸿之前揪过他一次,写了三千字的检讨,他不想找苦吃。
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从抽屉里翻出速写本,另一只手拿起自动铅笔疯狂转动,最终他的目光锁定了一个人,就是旁边的傅军旻。
对方也没听课但是桌子上摆着一本物理提测,他正提着头,很认真地做着,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板着。
这会陈又年才发现,傅军旻的鼻子很挺很翘,下颚线锋利,嘴唇很薄,一双单皮衣具有攻击性,带着冷漠和疏远的味道,但看起来很养眼。
不知不觉陈又年拿起在本子上开始画了起来,笔尖扫过画本,发出“沙沙”声。
等一节课上完,他也差不多画完了。
下课铃声响起,傅军旻合上书本,把笔搁在桌面上。
陈又年骤然回神,心里一惊,看着本子上画的傅军旻,他其实画过很多人个人,但傅军旻这张脸是他画的最满意的一张脸。
余光瞟到傅军旻的头即将转过来,他脑子一抽,以迅雷不及掩耳把本子合上扔进抽屉里,先发制人地问道:“怎么了?”
傅军旻摇了摇头“你要去吃午饭吗?”
“去啊”陈又年疑惑“不吃饭吃空气吗?”
“问一下。”傅军旻安静的侧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陈又年刚张开嘴巴想说话,陆一鸣已经咋咋呼呼地转了过来“走啊,吃饭去,等下晚了外面店都满了。”
说着他又扭头询问:“傅军旻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陈又年刚张开的嘴巴又闭上,没一会,他一个激灵,没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翻出纸巾擤完鼻涕,刚抬头,他们已经商量完要去吃什么了,傅军旻也要去。
站起身,陈又年感觉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又觉得可能是坐久了,没多想,和他们一起走出教学楼。
前面陆一鸣和宋慕一直在打打闹闹都,林柏西和韩麟在聊天,只有他和傅军旻落还在后面。
盯着石子路半响,陈又年抬头问:“你的病好了?”
傅军旻点了点头“做过手术了。”
“什么病?”
傅军旻看了他一眼,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心脏病。”
又走了一段路,他又补充道:“不严重。”
陈又年“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你呢?”
“啊?”陈又年没反应过来。
对上陈又年茫然的表情,看起来呆呆的,傅军旻没忍住轻轻笑了声“你的胃,还严重吗?”
“哦”陈又年说“现在好很多了。”
他们一路上断断续续地聊在医院的事情,傅军旻突然起了个话头“你之前还说过要娶我回家当童养媳。”
陈又年被口水呛到,咳嗽咳了好多声,咳得脸都有些红,一脸不可置信“我开玩笑的。”
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都忘记了,傅军旻突然提起来,死亡的记忆开始在脑海里浮现。
那年他自己跑去医院楼下散步,他不喜欢呆在病房里,陈姥姥回去做饭了。
他刚出住院部没走两步,就一如既往看到坐在大树的绿荫底下看书。
他跑过去问对方在看什么,小男孩带着一顶冷帽,瘦瘦小小的,一张脸和很是苍白,像小姑娘一样。
小男孩把他的书拿出来与他分享,两个人在树下呆了好久。
突然陈又年想起小男孩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身边都没有人,十分可怜。
“你家里人呢?”
小男孩声音没有起伏地说:“他们在工作,很忙。”
但陈又年不知道的是,那是傅军旻唯一能出来玩的时间。
小小的陈又年伸出手,拉住小男孩的手,认真地说:“我娶你吧,我娶你回家做童养媳,有我和我姥姥还有我姥爷妹妹陪着你,你就不会再孤单了。”
小男孩整个身子都愣住了,像是定格在那,小小的陈又年还在拉着他喋喋不休的讲话。
小男孩突然笑了起来,眉眼都是弯弯的“那就说好了,以后你娶我回家。”
记忆终止,陈又年想扇自己一巴掌,连忙说:“小时候不懂事。”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和傅军旻那么别扭了,是傅军旻给他的感觉很别扭,搞得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明明自己的性格不是这样的。
傅军旻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抿紧嘴唇,刚想开口,前面的陆一鸣突然朝他们大喊“就这家,快来啊,怎么走那么慢?你们两个。”说着一边挥动手。
陈又年回过神,发现他们已经掉队掉的有点远了,回了一句“来了。”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傅军旻看着匆忙逃窜都陈又年叹息了一声。
进到饭店里,点完菜,陈又年百般无聊坐着玩着手机,林柏西坐在他的旁边和他聊天。
他们就坐在店内立式空调的前面,风一阵阵地吹来,吹得脑袋有点疼,陈又年皱了皱眉。
过了一会脑袋开始有一点晕了,他没忍住,探身过去把空调往上打,才觉得好些坐了回去。
过了一会,服务员把菜都端了上来,陈又年平时无辣不欢,但是他胃之前不好,陈姥姥不怎么给他,现在不怎么复发了才允许他吃。
筷子宠幸的第一道菜就是看起来火辣辣的水煮鱼,陈又年很能吃辣,连水都不带喝一口。
林柏西在旁边辣得疯狂喝水,胃那处感觉有一团火,疯狂逃窜。
后面实在受不了,林柏西把筷子忘桌子上一撩,看着面不改色的陈又年感慨“都是一个地方长大的,你说你怎么那么能吃辣,而我就不行呢?”
林柏西就属于那种又菜又爱玩,喜欢吃辣,但是又吃不了太辣的东西。
“那是因为你不行。”陈又年嘴里正嚼着东西,笑声很低,胸腔发出轻轻的震动。
“对了,这周末去你家吃完火锅再去打一会球吧?”陆一鸣说“三中那群人一直在约,烦都烦死了。”
刚好许久没有打球了,陈又年有些手痒,点头说好。
吃完饭走出店门,那股头晕的感觉又一阵阵地上来,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这家店的店门门前有一道小小的坎,陈又年头有点晕,走出去时没注意看,脚被绊倒娘抢了一下。
还没等站稳,已经有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腰,那双手很大,温温柔柔的,隔着衣服,他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陈又年一个激灵,连忙推开傅军旻“我可以了,谢谢。”
傅军旻点点头,往学校的方向往回走,临走时不咸不谈地看了他一眼。
陈又年没注意到,他低头揉着脑袋,小声嘀咕了声。
傅军旻先回学校了,陈又年和陆一鸣在校外抽了几根烟才往回走。
抽完烟那股头晕的感觉被压了下去,也感觉没那么晕了,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感觉有点酸酸都,估计可能是他早上没睡觉吧。
走到一半,雨突然又开始下了,大颗大颗的雨点往下砸,犹如一盆水从头上浇灌下来。
林柏西立马拔腿就跑“倒霉啊!!!老子昨天刚洗的头。”
“我真的服了!!!昨天都下一晚上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下?”陆一鸣也跟着吼了一声。
他们两个跑到一半,发现陈又年没跟上来,才想起来陈又年的臭毛病,又折返回去,拽住已经把卫衣帽子扣到头上的陈又年的手,一路冲刺。
陈又年被带的一路狂跑,雨打了一脸,脸有些疼,这就是他为什么下雨也不想跑的原因。
但是看着像逃亡一样的林柏西和陆一鸣,相比之下自己还有一个帽子,虽然被风吹得已经到脖子后面了。
一路冲刺到教学楼,最先开始是陆一鸣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就跟那个大逃亡一样,世界末日。”
林柏西拿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小说看多了吧?还世界末日。”
陈又年笑了笑刚想接话,一股电流留过全身“阿嚏”一下子打了好几个喷嚏,陈又年皱了皱眉头迟来的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要感冒了。
他吸了吸鼻涕,还真被陈雯晴那丫头说着了,他平时生活常识有点欠缺,对于这些事,只要不死都不怎么在意,所以有点反应不过来。
上了楼,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有很多学生直接在教室里午休。
陈又年坐回自己位置上,拿起矿泉水瓶喝了口水,脑袋有点晕沉,他打算睡一觉。卫衣已经湿了,里头套着的校服没湿,他从抽屉里拿出校服外套,把卫衣脱了下来挂在椅背上,然后穿上校服外套。
他直接趴到了桌子上,鼻子有些鼻塞,他用了吸了两下鼻涕,趴在桌子眼皮沉沉的,即将睡过去。
老师们都已经放弃他了,除了夏鸿还会叫一下他,其他老师都不怎么管他,也不怕会被叫醒。
等下午放了学,回家再找药吃,想到这,他慢慢闭上了眼睛,陷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