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期中考试前夕，林亦扬再次失踪，他接连半个月都没来上课，我重新变回形单影只。期中考试结束，我下滑至班级第九名，祁飞重拿第一，第二名叫唐菁菁。这是我开学半个学期以来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端详唐菁菁的样子，她正在和前排的几个女生谈笑风生，高兴的时候弯弯的眼眸微微地颤动，高马尾随着笑声的频率一甩一甩，她很好看，至少比我要好看太多了。

    ‘不要灰心，一次失利不代表什么的。’ 祁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旁，记忆中他似乎从来没有单独跟我说过话，我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唐菁菁看我的眼神里总是充满着若隐若现的不屑，她会在发作业本的时候故意大声调侃我出油的刘海；会在班级打扫卫生的时候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将大家都不愿意干的换拖布水的重活安排给我，美其名曰班干理应帮扶同学；她会不小心在经过我课桌时撞掉我放在桌角的几本书，然后大声问我蒋南，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我从来都不怪她，我只怪我自己不能保持班级第二名。

    又一次周五大扫除，唐菁菁亲昵的拉住我的手臂摇晃着，‘蒋南大美女，那些男生都不干活净瞎捣乱，拖布桶里的水我和其他几个女生都拎不动，你可不可以帮帮忙啊？’ 我点了点头，放下手中擦玻璃的报纸刚要拎起地上的水桶，只感觉忽然一瞬间水桶轻了大半，我愕然抬头，林亦扬站在我面前，眼神复杂的看着我，他又没有穿校服头发竟然染成了浅棕色，阳光下格外扎眼。‘起来 ’他接过我手中沉重的水桶，随手扔在地上，水洒了大半，一瞬间我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我只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淋湿的小鸡。

    ‘你们男生是都死了吗？看一个体重不到你们一半的鸡崽子在这拎这么重的东西？’ 林亦扬一开口，我险些昏倒，鸡崽子是什么鬼？哪有用鸡崽子来形容女生的？周围几个男生并不为所动，只是低头专注在自己的课本上，林亦扬对准一个离得最近看热闹最欢的胖男生的屁股上去就是一脚，男生吃痛有些恼怒的冲林亦扬吼道：‘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她拎的！’ ，我站在一边突然有一种众矢之的的感觉，我疾言厉色的对林亦扬说：‘林亦扬你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  林亦扬呆住了，他看着我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我是为了谁？不知好歹。’ 林亦扬直接摔门而去，众人面面相觑，不远处的唐菁菁嘴角上扬似乎很满意这场无端的闹剧。

    ‘我来吧。’ 祁飞刚从班主任办公室汇报完班级情况在门口目睹了事件发生的一切，他向来是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但是当他看见那个清瘦矮小的女生就这么站在所有人审视的目光下满脸不知所措的时候，他还是挺身而出了，这或许就是某人所说的侠义精神吧，他心里暗想。

    水房里，我恢复了平静，听着水流击打桶壁的声音，我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林亦扬摔门而出的画面，‘我确实。’ 我开口率先打破了水房里水声掩饰下略显尴尬的平静，祁飞狐疑的看着我，我笑笑像是丢了魂一样继续说下去：‘我确实不识好歹。’

    ‘我知道唐菁菁故意为难我，但是她是班级里的文艺委员，大扫除的小组长，她人缘好，长的漂亮，从前大家只知道我学习好，但是都不肯主动接近我，但是她跟我说话多了其他同学也开始慢慢亲近我了。’

    ‘我知道林亦扬是为了维护我为我出头，可是我也需要朋友，不只是他一个这种不像样的朋友，我也想拥有和我一起手拉手上厕所，聊八卦的好朋友。’

    我稀里糊涂的讲着，眼前渐渐模糊眼泪却没有掉下来，祁飞静静地听着，半晌他开口说道，‘林亦扬家里很有钱，你知道吗？’

    很有钱，所以他有可以不被认同的资本；很有钱，所以他拥有比我们都要高的试错成本；很有钱，所以他不只有高考这一条出路。所以他可以在军训的时候奇装异服头顶黄毛，可以说不参加考试就不参加考试但依然稳稳的呆在二班就连一向看重成绩的俞洁也不曾找他任何的麻烦。而我，一个偏远县城因为省重点实行的人才扩招计划踩了狗屎运被意外招收上来的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只能通过高考这一条独木桥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出路。

    接下来的一周，我几乎封闭了自我，每天除了做不完的卷子就是改不完的厚厚的错题本，我回归了一种屏蔽他人专注自我的状态，这种状态让唐菁菁有些不知所措，当她再一次因为不小心撞掉我桌角的错题本而大声道歉的时候，我连看都没有看她，只是自顾自的捡起来，我不想再配合任何人拙劣的演出，因为我没有耽误时间的资本，哪怕才高一。

    对于有些人来说，赢是一种态度；而对于我来说，赢是我这阶段人生目标中的必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