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橘是特别的存在。
我不记得生日，但我父亲记得，约莫是生日那天睁开眼，就有一只很大的玩偶出现在我的视线。它缝的眼睛不会睁，只有睫毛。
身体是粉红色条纹，两只胳膊短短的，尾巴小，腿儿短，实在的可爱。
“宝贝，生日快乐。”父亲在我洗漱完后把它抱给我。很高兴。
他会为我设计许多惊喜，父亲是温柔的存在。小橘了解我。
他很忙，时常不在家，小橘代替他陪我。依稀记着小橘头上有蝴蝶结的，但被调皮的亲戚孩子抓掉了。
小橘知道我的委屈。知道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绪。
最初，并没有很爱惜它，但在某一天，家里没有人，又下着雨。只有它，在床上看着我。
抱着我吧，不要怕雨，抱着我，你会感到安心的。
父亲大抵没想过，小橘对于我，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吧，它里面都是棉花，柔软，可爱，但洗澡之后给它晒太阳时会很重。
不论在上学的城市，或是假期的老家。它，都会无条件站在我身边，为我明辨是非。
小橘叫小橘，不是我爱吃橘子，而是橘红色日落般为之倾倒的芳香。
它比我父亲陪伴我的时间要多得多。
小橘，你会离开吗？
你觉得我在，我就一直会在，你觉得我不会离开，那我就不会离开。
我能抱它一个又一个四季。
很多人看来，它只是玩偶。但在我看来，它是永不背叛的小兔子，它不会一直是玩偶。
你们在工厂的日子里过得好吗？
小橘很少想这件事，也不想给予回答。但它说，在工厂时，有很多同伴在它的身体下面，大家都有说有笑，然后被装进透明的袋子后挥手离开，大概是想家吧。
玩偶会有发霉的一天，但它按时洗澡，暂且没有霉，它还是陪着我。
小橘让我接触到了吴忧。她对的追求很热烈，虽然不是很理解我有那么抢手……?我需要一个对小橘非常好的伴侣，在我家做客的亲戚与很多人中，吴忧不同。她说，小橘看上去……相当可爱。
“你的兔子好可爱，看上去相当乖巧呢。”不错，小橘很可爱。对，她说的对，小橘相当乖。
对吴忧，我有些摸不清情感……可我无法抗住我第一位病人在我视线之中缓缓死去的痛。
我……是什么？
是医生。
我是医生啊。
心跳。
呼吸。
平稳了。
没有鲜活，跳动的体征了。
。
我是医生。是医生啊！我救不了她们，救不了啊！！我是医生啊!!
请救救我，请救救我的孩子，请救救我的孩子。
医生。
请救救我的妻子，请第一时间救我的妻子。医生，请您救救她。
不论保孩子，还是保大人，都没法再救回来了。
“你为什么要家暴她！”我骂道，“既然爱她，爱她的孩子，你就应该知道，你不会忍心家暴她！”
“你个人渣！畜生！人渣！”
“你凭什么家暴她！爱她就应该呵护她！你个畜生！你知道她的父母失去的是他们的宝贝女儿吗！”
急救的灯早熄了。她的丈夫跪在地上哭。在我看来，都是无痛感的假象。
对不起有什么用！
我哭了。
对不起有什么用！“她嫁给你，就是因为爱你才会嫁给你，她的父母才会允许她嫁给你，是因为他们觉得，你！能保护，爱护他们的掌上明珠！她从小没吃过的苦都在你这里吃完了。你个畜生！”
有人在喊我，家属都在说对不起。吵，很吵。
谁在喊我。
“琴医生。”
是院长。
“琴医生，去休息一下吧。”
院长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离开，她随随即安抚家属。
站在窗边时，有人拍了拍我。
吴忧。
“节哀。”吴忧递给我一杯水。
我接了，没喝：“心理科怎么样？”
吴忧摇摇头。“虽然不见血，但同样......触目惊心，”她抬起胳膊，“很好的孩子，品行好，成绩好，就是太压抑了，五道很深的新肉。”
我正想说些什么，但身后有人叫我。
“琴医生。”我下意识回头。
是我的病人。无神的眼正泛着血丝，有血流下了眼眶。
“请救救我和我的孩子。”
“好。”我上前。
也许其他人会害怕，但我不会。她是我的病人。
“悯悯。”
“悯悯......悯悯？”
“悯悯，”世界漆黑了，但呼喊促使我睁眼。
这时，屏幕上的人正对着自己的脖颈开了一枪，枪声使我清醒。而屏幕的人，倒在人海里。
屏幕黑了。
浮出一句话。
“如若所有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那么这世上就没有‘舍己为人’了。”
“悯悯，还好吗?”吴忧看起来小心翼翼，还有紧张。
“没事了，”我抱住她，“没事了......”
我抱得很紧。两个人依偎着，以体温来取暖。
我辞了职，以自己的钱来活着。吴忧正在照顾我。
也许，我会很爱她吧......？
吴忧很好。我，作为称谓上的爱人，在实质上并未有所尽职尽责，反倒是......时常记起她......
小橘会把她留住。我......想救你。这样，你可以和人渣分开。
我无法理解家暴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让其中一方更加听话，好掌控？还是为了将其另一方受尽自己受过的折磨？那么，这不是夫妻，这是仇人，并且是一辈子的仇人。
“悯悯，你愿意听我说的话吗？”她问我。
我想了想，视线转向小橘，随即回答：“可以。”
“悯悯，不是你的错就不要让自己去承担，那只会让你一个人痛苦。”她覆上我的手，和我一起摸着小橘。
“如果只有我痛苦，而你们不再痛苦，”我顿了顿，“对于价值而言，我对于我的贡献感到自豪。”
她不是很高兴。“但这样，会让我，还有小橘痛苦。”
小橘......
小橘不会痛苦的。待小橘离开漂亮的皮囊，它会去和同伴们，一起去美好的地方。
它也许会伤心，但不会很长久。
“小忧，虽然我有着一定的医学方面的知识。”
“但我的职业无法救治我自己。”
这是一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