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阳闪动的日天里,暖风一层层浮在河边波纹上,有节奏的晃动着。
扶曲站在槐树下,感受风的滋味,看着高一的教学楼,思绪仿佛又带回褪去青涩面孔的那年。
扶曲父母在省城忙于生意,常年无暇顾及,每逢节假日一句随意的祝福加上几百来块转账就打发过去,平日里也都是和外婆黄枚住。
老人家就爱清净的空气和邻里几个唠唠嗑,没事儿约着带着锄头下地里镐镐草,种下几绌秧苗便也够扶曲家吃食。
这样来,也就在乡下小镇里念的初中。
扶曲也不爱念书,但成绩考个县城的高中却也没担心过。
那年中考进行小改革,碰巧天上文曲星降落在扶曲脑子里,成绩稳妥的上了云台最好的高中。
节假日里黄枚没事儿就跟邻里几个吹着她家外孙省心,扶曲听了也就只能咧着笑说运气好,扶曲听了也不气,只念黄枚挂念她,说来也不假,别个老一辈都贯穿着重男轻女的笼统思想,黄枚却依稀疼爱她这个外孙女。
说来轻巧,等到八月天槐树盛起时,黄枚恰约好了去地里,扶曲也刚要去云台。
扶曲不愿黄枚操心,自己三下五除二就拉着行李去了云台。
云台离扶曲住的烟县也不远,大巴车轰隆隆约一个半小时就够。
云台一中门口就熙攘,遍地是拖着行李箱的大人们,鲜少有学生拖着行李箱的,扶曲便是其中之一。
先来之前,扶曲做好了攻略,学校公众号和论坛都被她翻遍了,也都默默记住了。
这才让她一个小时就把大致的流程都做好了。
扶曲也和室友们一一打了招呼。
艳阳升起,家长们纷纷离了校,这才通知新生们,穿好刚领的散发着甲醛的校服去军训。
一行人都发出哀叹声,但动作没慢一点,半刻钟就大多集齐了。
听着校领导带着教官长在台上发言完毕后,汗涔涔从额头上冒出来时,扶曲才有军训的实感。
学校站队的秩序没什么特别的讲究,从1班到30班依次站,一大排排10个班,扶曲在7班,中规中矩的班,班上的学生也大多都是从乡镇上来的,说是为了避免同学们差距太大。
一个下午,太阳没有丝毫想要回家休息的意思,直晃晃的想要给这届新生下马威,也确实做到了,一排排的瞧过去,全是背挂满了汗,手臂上也蹭出了一层红。
扶曲下意识寻着太阳光的轨迹扫视周围一圈,就探索到了隔壁班顶着爆炸头的男生,也并不是爆炸头,是网络上流行的帅哥头型,称作锡纸烫,扶曲下意识就说成了爆炸头。
明晃晃的偷看让扶曲下意识笑出了声,兴许是她的目光过于赤诚,顶着爆炸头的男生接收到了信号,与扶曲来了个隔空对视,吓得扶曲迅速低了个头,埋了个红扑扑的脸蛋。
这个时候的扶曲还不知道,萌生的丁点躁动,与她的整个以沈落山命名的青春拉开了序幕。
得知沈落山的名字,是在几天后星子浮空的晚上,历时几天的军训,和室友也渐渐熟悉了,以军训为话题的夜谈便也开展了。
扶曲是4号床,近几天和个大方的西序来的姑娘李佳最聊的来,她住1号床,恰好隔的近,对面就是。
李佳总是带着数不尽的话题,给她们聊,不知什么时候从自班的顺拐哥聊到了初中的物理天才,扶曲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头绪里全是沈落山的军训画面,跟个特别小剧场一样,不息的放送着。
“对了,你们对隔壁8班的那个锡纸烫有印象么,那物理天才就他”李佳说着还不忘巡视她们一圈。
听到锡纸烫,扶曲这才有了点反应,便顺着答了“那不是爆炸头么。”嘀咕了句。
整个宿舍的气氛又给到了高潮,李佳又激情的给她们深情并茂的阐述,那男的叫沈落山,初中就和她一个班,初中就不是很爱学,但是对物理比较上心,成绩不错,时而考个第一第二,他们也就给起个物理天才,但其实沈落山本人不是很喜欢,也都就没怎么喊过,偶尔又让他考上第一的时候,周圈一起混的兄弟戏虐他会喊。
一个晚上扶曲从听到沈落山名字起就特别兴奋,李佳看她乐趣来了,便讲的越发上心,最后两人一起倒头就睡了。
军训周里,之后便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发生了,扶曲每天都观察着沈落山度过,扶曲总觉得盯着沈落山后,时间都加了倍数,军训也不累了,心里总乐呵。
周天一放,扶曲便想到李佳跟她提的沈落山的社交平台账号,他发过一条动态,他自己的自拍照,扶曲这才看到了沈落山的泪痣,不偏不倚就在眼尾,他眼睛本来就细长,这下又多可层清冷的韵味来,扶曲偷偷截了个图,又在她的日记本上加上了一行字“他有泪痣。2018年8月30日”
扶曲写日记也不是那么的持之以恒,大有玩开心了忘写的时候在,但开始上心沈落山了后,一有他相关的消息遍都写在上边儿。
零零散散这个本子都被翻皱了。
再到有交集的时候,落叶已经淹没了云台一中。
学校组织了秋季学年的月考,往后扶曲才知道一中都是按成绩来排考场位置的,只有第一次是例外。
来高中后,扶曲的成绩也变的波动了起来,平时小测的成绩,经常断崖式波动,得知月考时,她的胃都在绞痛,提早来了考场复习,当她见证太阳从山脚爬上来时,沈落山也从考场后门,迈着双长腿跨进,正当扶曲猜想他的位置时,沈落山稳稳当当的坐在了她前面的位置,扶曲望着沈落山的后颈发,渐发的肚子也平静了。她日后形容沈落山,也是说,感觉落山不是失去希望,是静谧的意思,很踏实。
得助于沈落山,扶曲这次的成绩发挥的不错,班级里也算得上上游偏后,黄枚知晓后也笑逐颜开,原还担心不适应环境,这才她也舒了口气。
沈落山不知道的是,这场试结束后,扶曲又偷摸去到了考场把他的26号,给占为己有了,贴到了她的日记本上。
秋冬搅和了起来,还没来得急换衣,它就偷偷钻进了衣袖。
扶曲正当值日,要去走廊尽头洗拖把,别人都一脸仇怨,扶曲低着头偷着笑,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经过8班门口。
等到真正经过的时候,扶曲一眼都不敢多投入8班,垂着脑袋快走,迫使她不小心撞到了个人,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沈落山以一种拥她入怀的姿势扶起了她,顺势还给她提住了摇摇欲坠的拖把,她想告诉沈落山的是,她也要摇摇欲坠了,喜欢她的心,早蔓延了一整个盛怀。
她耳垂发着懵懂的红,鼻子却嗅到了沈落山的衣襟味,檀香夹杂学校的小苍兰味。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扶曲都去各种超市闻琳琅的香氛产品,试闻哪种和沈落山的味最接近,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她和沈落山的交集实在算不得多,直至文理分科,她俩一文一理,交集也落得了个平行线的关系。
高中里细数的相遇里,她也总看见沈落山无畏的笑颜,以至于那场云雨之下落汤的沈落山,让扶曲将这两者分离开来。
窸窣平常的日子里,周末放了假,扶曲常留校,但也会出校门透个气或买点日用品。
到了门口公交站台,扶曲正思考去哪,就看见对面槐树下蹲着个人,下着雨,槐花和槐叶一起飘扬,错落的无序,和树下的痞气少年如出一辙,气质吻合,若不是瞧见沈落山发红的眼尾,扶曲就权当路过的不知名青年,将此事就别,当她探到那抹红后,她就去一旁的711买了瓶水、一包茉莉味的纸巾,准备买伞却告知售罄了,她只好带着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来到沈落山身边,把自己的雨伞也为他撑上,就准备跑回宿舍,可沈落山拉住了她的手腕,扶曲也一愣,随即听沈落山哑着嗓子说,“一起”扶曲当即就蒙了,她没理解到是谁和谁一起,沈落山提上她给他买的东西,撑起伞,就准备走,顿了下,扶曲这才跟上他的步伐,扶曲的伞也确实小,扶曲的手臂总打在沈落山的腰侧和腿侧,打到时她就偷瞟沈落山有没有异样,却听到沈落山闷哼了句,“不痛。”
扶曲才明白这是准许她打的意思,他有注意到她的变扭,这种隐隐的却能注意到他人心思的细腻,是扶曲没想到的,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更喜欢沈落山了。
他把扶曲送到一家甜品店后,让扶曲撑着伞在门口,他进入买了一袋小蛋糕,像是哄小孩的,扶曲正偷笑,沈落山就把一袋她刚偷笑的蛋糕提到她眼前说,不知道她喜欢哪些,随便买的,然后又提着袋子,返回了原路,送到了校门口把蛋糕和雨伞都给了扶曲,走之前说了句谢谢,扶曲到最后也没知道他发红的眼尾的来源,只是将沈落山买的几个甜品都拍了照,还把它们的名字给记下了,准备找个时间给他现金。这样就能又见到沈落山了。
这场见面得来却等的如青梅般,苦涩。
放晴的午后,蓝天纯粹的飘渺,没一点杂质。她在教室里,看见沈落山和一个女生亲昵的走在一起,他的笑容是扶曲迄今为止没见过的,明媚的和那年午后的青绿的槐花一样绚丽。
扶曲从书包里拿着一个信封,里面只装了现金,皮革质的,这是她准备还给沈落山的钱。
沈落山给她买的蛋糕,叫ladyM,一个奢侈品牌,扶曲查了网络资料才知道原来一个蛋糕那么贵,存了几个周的钱才够的,准备今天和沈落山见面,不料有风偷渡了。
扶曲说不清这种滋味怎么样,只记得把信封放在8班后门靠里的抽屉里,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那天扶曲去了学校的槐树林,偷偷摘了很多槐花装进香囊,香囊也是扶曲用心手工做的,其他地方都别无他样,正中央针织了SLS的字样,扶曲也忘却了自己是把持着什么样的状态把这个香囊制作好,然后挂在了那本日记上。
此后,扶曲总是看不到沈落山,或看到沈落山和那个女生手牵着一起。
至于信封,扶曲也不从得知是否由沈落山本人签收,下落也从未得知。
她的日记也停更了许久,但那几个月扶曲每次放学总会去ladyM,反复买那几款沈落山无心挑选的。
她还是会在沈落山经过7班门口时,瞥着他利落的身影,越来越远的距离,让她迷惘。
在高中的最后的长夏,她聆听到了沈落山唱歌。
蝉鸣飞跃时,沈落山从其他班艺术生那借来了吉他,给他的女朋友曾可演唱,他弹唱的是江美琪的《拥抱》,嗓音娓娓,和流水般细细道来,温存地看着曾可,
哪一个人爱我,
将我的手紧握,
抱紧我吻我喔爱别走,
隐藏自己的疲倦 表达自己的狼狈,
放纵自己的狂野找寻自己的明天,
向你要求的誓言 就算是你的谎言,
我需要爱的慰藉就算那爱已如潮水。
后来的后来,就是高考结束了。
扶曲还空守着云台,沈落山去了宇嘉关,一个沿海的城市,
扶曲只能在诺小的云台,遐想沈落山和曾可在浩浩荡荡的海边相拥。可她只闻的见槐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