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是在周日下午，温清与一来就看到了很多人坐在位子上看手机，有自己看的，有几个人凑在一起讨论的。
她出门前没去问赵丝弦关于开学考的事，不过也料到了应该是成绩出来了。
不过她并不好奇，只是阔步走回自己座位上去。
“年级第一我靠，可以啊俞之洲你连我们家阿与都超了。”
岑善言盯着赵姐私发的文档，手机页面上他名字边接近七百的总分边感慨。
“你们说就说，带我就不厚道了吧。”温清与正好过来拉开凳子坐下，也顺带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
“哎呀，看来你得再请我吃根雪糕了。” 她看着旁边依旧一脸气定神闲的人讲。
俞之洲听了她的话也看过去，看到了表格下面她的名字。
温清与，总分657，班排7 年排15
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个还不错的成绩，但对于常年稳居第一的她来说是考的很不理想了。
可当事人却表现的很无所谓，一来就在那捧着本书分外悠闲地翻着。
是钱穆先生所著《中国历代政治得失》。
没有一点紧迫感，让俞之洲感到很奇怪。
赵丝弦带着包走进来第一件事叫住宿生上交手机，然后又给大家把开学考成绩放到了电脑上供大家比对。
联考期中以外的成绩一向是不打印出来的，只有让老师自己放给大家看。
返校下午只用上这最后一节课，一般都是用来给班主任交代事情的，通常并不会上课，不过也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一下课，赵丝弦就把温清与叫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但他能预想到，因为她自一回来就默不作声把脸侧向一边看着窗外。
窗外天空被染成浅紫色，一眼看过去能直接看进对面的教室里。
岑善言楚肖这对同桌都不约而同看着对方。
“怎么办啊？”岑善言转移眼神到温清与身上示意楚肖。
“不知道。”
楚肖摇摇头，他对此也没办法，而且他觉得考成那样已经很好了，他自从高一下学期分科后总分就没上过六百五，要是他考那个数他得放鞭炮庆祝了。
就是个没什么含金量的开学考而已，学校说是开学其实他们早就上课了。
教室里人都差不多走完了，只留下了他们几个，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阿与，大家都去吃饭了，我们也去吧，我带你去我最近发现的一家巨好吃的店好不好？”
“你别伤心了。”岑善言小心翼翼地说，就怕这个时候触她霉头，惹的她更难过，那可就起反向效果了。
“我没有伤心，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温清与一转头自己都愣住了，自己右边前边都是人，齐刷刷看着自己。
对比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除了他们。
…
“你们，这是…在干嘛？”她一直在想事情，这会才注意到他们，发自内心想问他们，这都是在做什么啊，都不吃饭的吗。
已经对着她看了五分钟期间时不时面面相觑的三人：……
温清与看他们这幅样子，好像意识到了，问他们三个：“你们不会是觉得我没考好所以才在这独自眺望远方吧？”
他们三人点点头。
温清与觉得他们真的是傻傻的很可爱。
“我真的是在想事而已，眺望远方只是我思考的方式。”不管他们信不信，她解释给他们听。
“走了，反正这不是还没离开十七班，安心吧哥几个，我心态可好了反倒是你们几个，都给我各回各家吃饭去，一天到晚瞎揣测我的心思。”
俞之洲最先起来，另外两个人看他起来了也紧跟着起身。
“你不走吗？”俞之洲望向她。
“说好了请你吃雪糕，和我一起去？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口味。”
小骗子，明明只要买上次那个就可以，知道自己也一定会接，却还是要把自己一起拉走。
她小同桌的心思藏的也太拙劣了些。
不过不吃白不吃，她对自己说。
“那好吧。”她回。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不开心的。
-
走到学校后面这一家店里的时候，温清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都不知道学校后开了这样一家店，是在什么时候开的呢，她在心里犯嘀咕。
也不知道俞之洲是怎么知道的。
店名叫“We”装修风格很简约，走的文艺路线。
店内外有很多电影台词挂在墙上，连店内的装饰品也都是很多电影里出现过的。
温清与看过去一眼，店中心摆着一架钢琴，她不由想到了自己重刷无数次的《海上钢琴师》
关于1900应该留在船上，还是走下船去看真正的海。
直到现在，她也没有过答案。
她不由看向了自己身边的人，或许他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答案，而他正在和店主点餐，很娴熟的样子。
他们选择坐在了窗边的位置，可以看得到路过的行人。
放学的学生、忙碌的青年、相互扶持的老夫妻。
人间百态，都很有趣。
“不是说带我吃雪糕？怎么到这来了？”
“等等你就知道了。”俞之洲还神秘兮兮和她卖了个关子。
“那你是这么知道这么个地方的，我之前都没发现过。”
“是你走的地方太少了，平时多走走就能发现很多平时发现不了的东西。”
才没有，那也得有那个时间好不好
“至于这个地方啊，是我来学校那天发现的，因为我爸妈工作性质的原因，我经常去各类店铺探店。”
“这样，难怪。”
“你这几天都在这解决三餐？”
“差不多吧，大差不差。”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你平时可以上我家去。”
“你要给我做饭？”俞之洲笑着和她开玩笑。
“什么叫给你做饭，我再仙女，也不是光靠喝露水就能生长的好吗。”
俞之洲看她这会都能和自己开玩笑了，就知道她这下是彻底消除负面情绪了。
“嗯嗯，我会的，到时候别嫌我吃的多就行。”
实际上自己前几天经受倪菁暗黑料理的折磨，现在对食品要求放宽很多，只要能入口就行。
之后，他们都再无言。
店里放映的音乐声婉转抒情，一束暖色调的灯光打在钢琴盖上，温清与看他也将目光放在了那架钢琴上，
“你觉得1900最后应该下船吗？”她终是问出。
“我觉得没用啊，1900早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了不是吗，城市对于他而言就是一架巨大的钢琴，他或许能在这上面收获荣誉、金钱和一大批追随者，可问题是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太过于纯粹了，在看到城市的第一眼是虚无，无边无际的高楼林立，在我看来这会让他找不到自己的意义。”俞之洲从靠着椅子改为坐着。
“他在书上可以了解世界，可真正下了船就会发现于他而言世界从来不是局限在一本书的内容里的。”
“现实点说，这个世界太过庞大和复杂，不是他一个从小到大到过最远的地方是夹板的人可以生存的。”
“不过，我觉得我如果是1900，我会选择下船，去看一片更广阔的天地，就算明知道这是一个错误决定也在所不惜。”这是他自己的想法，可能他做不了1900，也不会是他，因为在他的世界里足够广阔，他也更愿意去追求自己向往的事物。
既然1900从出生到死亡从来不存在，那么总得留下点浓墨重彩的痕迹来证明自己来过。
“至少，我见过了真正的海不是吗？”
我没有错过去寻找蔚蓝大海的机会，就算琴键是有限的，可人生从来都是不设限的。
“我要做也是做自己的弗吉尼亚号。”
而不是选择回到船上，或许它承载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全部，可世界同样值得走一程，而有时候人就是会做一些连自己都想不明白的选择。
温清与被他这番话给怔住了，像迷途的舵手找到了航线，困顿的旅人寻到了正确的方向，在这一刻，她好像知道自己的答案了。
一个大胆疯狂又足够浓墨重彩的答案。
-
最后端上来的是一份甜品，外型和船相似，
“弗尼吉亚号？”温清与联想到他们之前的对话，不过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注意到了。
“不对噢，是参照的黑珍珠号。”他摇摇头。
俞之洲在想她不会加上之后没看过自己的朋友圈吧，自己的签名那么明显。
“吃吃看吧”他觉得她会喜欢。
俞之洲把盘子移到她面前，贴心地把叉子那头朝向自己递过去给她，从始至终保持着男女之间的适当距离。
温清与接过叉子，挖了一块，发现这竟然还是个冰淇淋蛋糕。
入口即化，也不腻人。
“怎么样，还行吧？”俞之洲对他自己看好的东西一向很自信。
“雪糕？”她又尝了几口后放下叉子问他。
“冰淇淋蛋糕怎么不算是雪糕啊。”
他和她打马虎眼，语气却十分肯定。
温清与看在他点的东西还挺对她胃口的份上勉强认可。
“你怎么不吃，晚自习时间那么长，你打算饿死自己？”
“没。”他转头看到一边阔步走过来的店主又说：“这不来了。”
“西边棠。”店主是个保养得当的中年人，声音低沉又厚重。
看到店主走远了她才问他：“那个影后倪菁的演的《西边棠》？”
《西边棠》是倪菁在成为家喻户晓的影后之前第一次作为主演登上荧幕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作品。
是一部影史上颇为经典，具有开山意义的文艺作品。
奖项是拿了一大堆，但因为文艺片受众的局限导致知名度却没那么高，在圈内倒是被很多导演相继学习与致敬过。
不过温清与还是很喜欢这部电影的，也喜欢电影里倪菁扮演的少女“赵春棠”，一直以来她都喜欢着电影里那个被她很好诠释出来的少女坚韧不屈的灵魂。
“你知道这部电影啊？”俞之洲吃惊，因为这部影片确实很小众，片子的节奏也很慢热，但慢慢看下去就会觉得慢热才是其中的点睛之笔。
倪菁自己也说过那是她演过那么多影片里后到最后依旧最喜欢的片子。
也是因为这部片子倪菁结识了俞纪，最后成为了圈内外的一段佳话。
可以说对于他们一家来说意义和分量都很重。
“很奇怪吗，倪菁大影后的作品，而且片子确实拍的很好，是我看的时候一帧都不想因为眨眼而错过的程度。”她说的实话，影片画面精美得宛如艺术品，看的时候她勉强控制住自己截了几百张图的手。
俞之洲沉默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纵然是有很多人没看过，但他也不应该先入为主去质疑一个人的欣赏。
“没有。”他回。
如果自己妈在这里她一定会很开心吧，说不准还会拉着小姑娘激烈讨论自己的见解，说自己这个那个眼神都体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