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晓梦道:“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连他小时候被狗咬过哪边屁股都知道。”
周不舟被惊得掩面嗔笑。
洛玖鸢倒是好奇的很,“哪边啊?”
“鸢儿。”周不舟嗔道,眼神带着制止和约束。
洛玖鸢吐吐舌头,憨憨的笑。
“小姐,第三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一个女婢进来禀告。
代晓梦道:“姐姐们,我们过去吧。”
一行人又回到赛试场上,洛玖鸢看到薛容与坐在位置上悠然自在,心情有些不错。
她想起刚才一刻前的那个吻。
蜻蜓点水一般,一瞬间柔软的触感,冰凉凉,带着冷冽的梅花香气。
她来不及收回的目光被薛容与灵敏的捕捉到。
她注意到他表情带着不可意味的得逞。
洛玖鸢在心里暗自感谢那个摔到的婢女,如若不是那个婢女,她今天还享用不到送上门的豆腐。
两人分别都觉得自己占到了便宜。
兮白觉得自家主上刚刚还是低气压的,现在突然就开朗了。
周不舟看着在薛容与身后站得笔直的沈潭,心里五味杂陈。
沈潭总是这样,明明他们已经见过无数次,可是下一次见面,沈潭依然像不认识她一样,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马上家里就要给她定亲了,她可能这辈子都只能把他藏于心底了吧。周不舟在心里叹息。
“姐姐。”周不舟听到洛玖鸢在唤她,“姐姐既然已经确定心仪之人,不如,我来帮姐姐一把,如何?”
周不舟吃惊的看向洛玖鸢,“鸢儿,你这话从何说起?你可有办法?”
洛玖鸢眨眨眼睛,“姐姐一会的三试务必倾尽全力,我有办法帮到姐姐。”
周不舟眼睛带着担忧。
洛玖鸢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姐姐尽管安心比,剩下的交给我。”
周不舟即便心有疑虑,但是她知道洛玖鸢的性子,没有把握的事不会随便说出口,便点点头。
第三试,才子们将要探讨民生这个宽泛的话题,两炷香的时间完成一篇文章,大儒每人持两筹,谁得的分筹多,谁便获胜。
代晓梦站在台上大声道:“各位才子们,今年的探民生题目为,苛捐杂税,请才子们展毕生所学,勉之奋之。”
锣鼓声响起,第三试开始。
才子们纷纷奋书疾笔,只有一个人不紧不慢,慢慢悠悠的磨墨。
其实墨汁在试前已经磨好了,才子们只管安心书写即可,偏偏这个人还在做这些多余的动作。
代晓梦看着悠哉悠哉的梁烨,咬了咬后槽牙。
薛容与的视线一直落在洛玖鸢身上,久久徘徊,看着她修长纤细的手指握着笔杆轻轻蘸了一点墨汁,左手挽着右手的袖口轻轻在纸上写下一个个娟秀的文字。她的脖颈纤长,身板挺直,微微低着头,从容不迫的运笔,似心中有丘壑。
薛容与微不可察的弯起嘴角。
而薛容与身后的沈潭,眼神落在一个人身上,从他们二人在赴花宴再次相遇开始,他知道她一直在看他,可是他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薛府的亲卫和暗卫,无一都是签的死契,从签下死契的那一刻开始,人生和性命便都不是自己的了,感情也是,所有的事情,都由不得自己。
沈潭的生命中,周不舟是出现在他生活里的第一个女子,他既没见过自己的双亲,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在暗营中训练,训练,还是训练。
从记事起,他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效忠主人。无论何时何地,何等紧急,效忠主人,保护主人,是作为暗卫最重要的头等职责。这四个字已经深深刻进他的骨髓,融入他的骨血,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但是能不能拥有效忠的主人,要看各自的本事,很多从小和他一起训练的孩子半途就不见了,要么比试输了,要么考功不合格,要么受伤病死了。
能安然长大还能被留下的暗卫,并不多,能从暗卫转为亲卫的,更是稀少。
所有的暗卫皆是没有家人,没有牵挂的孤儿,他们的命,都是主人给的,从嗷嗷待哺到长大成人,暗营教会了他们太多的本领,所以他们的命,理所应当都由主人支配。
从来没有暗卫可以娶妻荫子,一是因为他们签了死契,二是因为他们都是在刀尖舔血,有今日无来日的,要时刻准备迎接任务和拼杀,尽不到为人妻和为人夫的责任。
沈潭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女子,他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所以面对周不舟的靠近,他只是尽了一个作为亲卫的职责,不留痕,不留情,不留名。
爱吗?没有。恨吗?也没有。
他只是一个无情的杀人武器而已,一个好用且关键的棋子。
但是平心而论,在暗营的时候,首领告诉他们要永远以主人为尊,永远不要忤逆主人,所有试图反叛首领的人都被秘密处死,所以他们以为,主人是很可怕且无情狠辣的一个人。
直到,十五岁的沈潭第一次见到他的主人,同是十五岁的薛容与。
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不爱笑,气压很低,但是不似在暗营一样,没有狠辣的惩罚,没有密密麻麻的规矩和守则,只要好好做好自己的事,就不会无缘无故没了性命,而且酬金很高。
沈潭心想,就这样效忠主人一辈子,也挺好的。
他从不曾有过碰触感情的想法,这在他们从小训练时,首领就说过,既然来到这,从头到尾,做好一辈子孤身一人的打算,感情什么的,都是禁忌。
所以沈潭也不会知道,这会已经有姐妹两个,已经在盘算着打他的主意了。
两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三试结束了。
锣鼓声响起,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才子们放下手中的狼毫,纷纷拘礼。
每个才子的文章被置于画屏上,纷纷被搬上台展示供众人观赏品读。
待众人品读结束,台上几位大儒各自给自己中意的文章加筹。
不再藏拙的周不舟拿下四筹,洛玖鸢拿下两筹,葛潘四筹,还有其他几位才子各得一筹。
而有一位才子,在宣纸上画了一朵傲然绽放的菊花。
菊花多傲骨,不愿随逐流,遗世而独立。
不知道梁烨想表达什么。
代晓梦看到此花,气的脸都绿了,恨恨的瞪了梁烨一眼,再不愿看他。
梁烨只当不知道代晓梦在看他,一脸的不知所以,泰然自若,根本没把三试当回事。
三局比试下来,葛潘位列一甲,洛玖鸢位列二甲,周不舟和梁烨同位三甲。
洛玖鸢和周不舟相视一笑,果然不再藏拙的周不舟像一匹黑马横空而出,杀进前三甲。
皇城双姝,从来不是世人虚赞,而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兮白又偷偷摸摸的凑到薛容与身边,“主上,我看着洛家小娘子的文章貌似是收敛了一些。”
薛容与也有这样的思虑,洛玖鸢比他人停笔的都要早,且看文辞笔锋都有收敛之意,很多论点只轻轻提起,略略放下,未曾深究,确像似有避锋之意。
这姐妹俩倒是有趣的很,一个前面藏拙,一个后面藏拙。
洛玖鸢确实是在第三试收敛了一些,她想要不舟姐姐尽快赶到前头来,前两轮不舟都有故意收敛锋芒,两人不宜差距太多,否则世人会拿两人作比较,不舟可能会受人诟病。
代疆上前为前十甲才子庆贺,并宣布贺宴就在不远处的凌霄殿,请众人前往。
贺席摆放很是讲究,代疆作为庄主和几位大儒还有摄政王在一处,前十甲才子在一处,其他才子在一处,应邀而来的宾客在一处。
场面盛大而奢靡,丝竹之声不息,舞姬靓丽柔伊,腰肢曼展,长长的宴桌摆满美味珍馐,琼浆玉液,杯光交影,炊金馔玉,花灯亮如白昼,格外令人沉醉。
“诸位,感谢诸君赏光临此鄙舍,望诸君尽意纵享,无拘无束,畅然自适。这一杯酒,敬各位!”代疆执一琉璃金盏,对着薛容与作揖后,向众人致辞敬酒。
众人皆举杯同邀,一饮而尽。
然后就是各自作饮,场面很是融洽热络。
今天坐在这里一起宴饮的都是皇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都想趁着如此优越的机会结交一些好友。
洛玖鸢所在的十甲长席除了洛玖鸢和周不舟,其余全是男子。
能进前十甲的都是温文尔雅,谦逊有礼的文雅之士,待她们两位女子皆彬彬有礼,以礼相待,很是和谐融洽。
待酒毕宴至,洛玖鸢悄悄对着周不舟道:“姐姐,一会我让你跟我走,你就跟我走。”
周不舟问洛玖鸢:“鸢儿,你要做什么?”
洛玖鸢对周不舟道:“我想办法给你们制造独处的机会,你要把握住,机会是要自己争取的。”
周不舟瞬间红了耳朵,“这么多人,孤男寡女,有伤风化,我。。”
洛玖鸢道:“姐姐此言差矣,只是偶遇在此,又不是把你俩关进小黑屋,何来孤男寡女,有伤风化,姐姐多虑了。”
可是周不舟还是觉得不妥,万一被什么人看了去,人言可畏,女儿家的名声至关重要。
洛玖鸢见状,只得搬出自己:“姐姐,我不仅在帮你,也是在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