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下

    *十月五日。

    我从昨天下午开始到现在,一直待在房间里,爸妈没有来敲我的门。

    饥饿感一直都在,我和她们只能互相安抚对方,反正就是不主动出房间。

    就这么一直饿着,一直饿着。

    *十月七日。

    爸爸来敲门,他说我该和他俩谈谈。

    于是我走出了房门,把她们锁在里面。

    爸妈都坐在餐厅上,餐桌上只有一个爸爸和一个妈妈,我在盛好的饭前坐下。

    “先吃饭。”爸爸说着,给我拿其它的碗舀了一碗汤放凉。

    我顺从地拿起筷子,拨弄碗里的米粒。

    换作从前,消极的吃饭态度肯定会被他俩说,但现在,他俩看起来也同样没什么胃口。

    吃着吃着,爸爸开口说:“这事过去了,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对,再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妈妈应声说。

    我不说话,也没做什么表情给他们看。

    妈妈放下筷子:“你别这幅样子,我知道你对爸妈有意见,但难道我们就对你没有不满吗?你对工作不积极、不去相亲、不想办法提升自己,我和你爸有逼你吗?”

    “家里又不是欠你的,你也要体谅一下吧?你之前不就做的很好吗?就算吵架了不也爸妈和好了吗?为什么不一直好好过下去?”

    回答妈妈的力气我是一点也没有,她反问我的任何问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不反抗了。

    一开始妈妈以为是妥协,反应过来发现原来我是在装死。

    我现在也是一副没什么表示的样子,爸爸站起来,离开了餐桌。

    餐桌上少了一个人,我停了几秒,突然意识到什么,快速站起身来跟上爸爸。

    妈妈从后面追上我,伸手抓住我的手臂。

    爸爸拧我房间的门把手,我事先锁上了,他拧不开,于是他开始用脚踹,试图用暴力把门打开。

    这回我没办法对他们置之不理,我想挣脱妈妈的桎梏,不过我饿的没什么力气,没办法挣开,我隐约听到房间里悉悉索索一阵后归于安静,爸爸仍不肯放过。

    门最终不堪重负的被踹开。

    “我就知道。”爸爸朝门里看去,房间内有几双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她们有着和琪琪一样的脸和身体。

    妈妈放开我,我走过去挡在门口。

    “那么多了?你应该吃了她们。”妈妈不可置信看着里面攒动的人头说,“琪琪。”

    “我该猜到,你分裂了。”爸爸低头俯视我,他厚重的鼻翼像很久以前那样,火山爆发般开始鼓动。

    在国庆假期还没结束的时候,学校开始上课前,“琪琪”们不可避免的和家人发生了剧烈的肢体冲突。

    哪个是一开始的琪琪呢?爸爸掐着她的脖子,像是要折断她,其他的琪琪去抠去抓挠他,妈妈用四肢捆住其中一个琪琪。

    “琪琪,你冷静一点,听爸妈的话!”

    我听不见,我被掐到窒息,不,我被妈妈用手脚困住了,也不对,我正在在救她们。

    房子里回荡着惊呼与咒骂。

    *十月八日。

    我睁开眼,左边和右边都是空的。

    记忆涌现出来,我朝床外干呕两声,什么也吐不出来。

    如同源自什么地方,她们又回到了什么地方。

    房间门大开着,爸爸到门口敲了敲。

    “出来吃饭,你睡到中午了,帮你跟学校请了一天假,你吃完饭好好休息。”

    他系着围裙,说完又去厨房忙活了。背后被挡住的坏掉的门锁完完整整展现在我眼前。

    *十月九日。

    我向学校递交的辞呈,教导主任很忧愁,我答应他在教学任务被承接前,会继续待在学校,并要求她保密我要离开学校的事。

    教导主任答应了。

    得到回复的我去给学生们上课了。

    “先站起来把之前学的几首歌唱一下。”

    我弹起电子琴,学生们刚上完三节课,上完这节音乐课就放学了,所以唱的很热情。

    【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

    花儿谢了明年一样开

    美丽小鸟无影踪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会来】

    *十月十九日。

    自从她们消失后,我的后背到现在为止没出过异样。

    今天只有上午一节课,今天过后,我的教学任务被交给其他老师,然后可以离开学校了。

    中午饭点一过,我回到空无一人的家,收拾好我不多的行李,离开了家。

    等下了飞机,我把电话卡拔了,它被我冲进公共卫生间的下水道,我接着打车去找了提前联系好的房东。

    坐在出租车内,我打量这个陌生的城市。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父母身边,我干了件我人生中的大事,背弃了我的父母。

    他们肯定不敢相信,我居然敢离家出走。

    就算离开他们会像金鱼离开水那样,我也要在彻底僵硬前留在鱼缸外。

    *十一月十日。

    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我终于应聘到一家体量不大的音乐教学机构。

    我过往的履历达到机构招聘的要求,可以来试一段时间的课。

    心中的石头落下大半,我煮了火锅对着镜子吃,这么大锅的食物,我没吃多少就吃不下了,这和我以前的食量天差地别。

    我也就在今天煮了这么多,煮了吃不完又忍不住失落起来。

    剩下的没吃完的食材被我放进冰箱里了。

    我想她了。

    *十一月十七日。

    我成功入职了。

    作为一名钢琴老师。

    挺好的。

    你觉得呢?

    我看着镜子问。

    镜子没有回答我,于是我回答了我自己。

    挺好的啊。

    *一月二十五日。

    我搬家了。

    换到离广场和辅导机构比较近的小区,我经常能看见老头老太太在楼下跳广场舞。

    我拿了一些水果试着和邻居社交。

    上下层有人居住,但是对面那户好像还没住人。

    我新买的书和钢琴在来新家的路上。

    *大年初一。

    我和教学机构里一样在这座城市漂泊的几个同事一起跨了年。

    喝的醉醺醺的时候,我看了眼手机,我的快递被卡在路上,要初三才能继续送。

    *大年初二。

    我们几人继续在教学机构的休息室聊天吃完。

    这样可能不会太孤单吧。

    最后我还是回到小区。

    我静静地坐在房间的镜子旁边。

    新年快乐,琪琪。

    *大年初三。

    我瘫在床上不想起来。

    电话铃声响起,我接起,对面告诉我,我的钢琴好像送错户了,送到对面那户去了。

    可是对面不是没住人吗?

    我套上睡裙,裹了件棉袄走下床。

    窗外黄昏的光让没开灯的房间不显得暗沉,而是散发一种又温暖又如焦糖般甜蜜的微粒,这样的天在以前的冬天十分少见。

    我打开门,对面那户门户大开,断断续续的钢琴声从里面传出。

    熟悉又苦涩的音节,如一颗颗饱满的糖果跳动,听清楚的那一刻我的心也止不住地跳动起来。

    我走进那扇门,客厅里空无一物,我继续走,走进其中一个房间。

    房间空地上摆着两架紧紧依偎的钢琴,靠近窗户的那架正被人弹起,弹的是我曾经在一年级的最后一节课上,弹过的拉赫的船歌那无人合奏的另外一半。

    空着的钢琴凳像是等待我许久,我坐下,被冻得僵硬的手指无措地配合另外一面的琴音。

    很快,在我的祈祷下手指变得灵活起来,两面的琴声如一体共生孩子拥抱在一起。

    弹奏的那次孤独终于有人回应契合。

    我看向对面弹琴的人,对方也抬起头看我的眼睛。

    照镜子一样,我看见了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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