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就走!这么肮脏的家庭谁他妈待得下去!”段启凌反手将门关得震天响,随即一声河东狮吼从门内传来:
“你有胆子就走!有种永远都别回来!养了十八年的白眼狼,养狗,狗都比你孝顺!”
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吗?真是可笑。
段启凌快步走出小巷,身着污渍的白色卫衣时不时引人侧目,他皱了皱眉头,眸底的戾气还未消散。本着就近原则,伸手拽过一个正好朝自己看来的青年,将其狠狠抵在水泥墙上,凶狠的声音透着点嘶哑:“艹,你们瞎看什么,没见过人还是怎么着?”
其他人看见这一幕纷纷退避三舍,唯恐担心自己被卷入其中,不到一分钟,诺大的巷子便只剩下俩人。
“嗯?!装什么聋?我在跟你说话。”段启凌没由来感觉一阵烦躁。
“别生气。”那个青年嗓音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漠然和冷淡,低哑的声音又莫名让段启凌起了火,“别他妈多管闲事。”
只见青年一手扼制段启凌的手腕,发出咔嚓一声轻微的声响,眨眼间,形势逆转,段启凌被其压在墙上,“我说了冷静一点。”
“你他——”眼见段启凌又要脱口而出,青年轻叹一声,倾身上前,下一秒,段启凌的身体顿时僵住了,他看着眼前眉宇间满是冷淡的青年,距离近到可以看清他的每根睫毛,大脑一片空白。
因为这个人,他,吻了自己。
段启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都是男生,这个人吃错药了吗?
谁知,这个青年远远不止步于此,一手按着他的脖颈往下按压,用力深深地加深了这个吻。
段启凌简直三观都要被这个疯子颠覆了,猛得推开他,唇瓣分开时还发出淫靡的声音,他狠狠地抹了下嘴角,颇有些恼怒道:“你有病吧?!”
如果爱上你是一种病,那么,我早已病入膏肓。
青年只垂落目光看他,没有说话。
段启凌被他看得全身发毛,此时此刻只想离这个人越远越好。谁知刚迈出一步,就被青年拽了回去,又特么吻上了!
段启凌:…………
“……唔……艹……”
青年像教导一只顽皮的宠物般,柔声道:“别骂脏话。”
我爱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特么的要你多管闲事?
段启凌张了张嘴,又被青年弄得给咽了回去。简直气得上火,玛德,这个人特么的亲上瘾了是吧?
段启凌难得体验了一把哑口无言的痛楚,想要挣脱,耐何这个王八蛋攥得死紧,根本挣脱不开。
他简直气得想提脚踹他下腹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结束。
“说吧。”段启凌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瑞士刀,玩弄了几下,目露凶光,“你想选择什么样的死法?”
青年却对他手中的刀视若无睹,抬手拍了拍他的头,“走吧。”
“卧槽泥马……”段启凌在短短时间内,被这个人气得简直折了几十岁。
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段启凌深吸了口气,顾自劝导自己: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他把心底涌起的燥意压下,极为不自在地抬手松了松领口,朝韩亚许的侧脸一瞥,喉咙有些发紧,声音漫不经心地问:“去哪儿?”
韩亚许目不斜视,语调淡淡,“我家。”
段启凌现在听到‘家’这个词,心理上本能感到抗拒,嫌恶的皱起眉,顿住脚步,冷冷道:“我不去。”
“你打算睡大街?”韩亚许转头看他,表情依旧,语气却有些疑惑,提示他:“现在是半夜。”
“睡哪都好。”段启凌抬手戴上兜帽,墨黑的头发被收拢在帽沿,鼻尖以上被阴影覆盖,挑起晦暗的眼睛看他,声音融入了些许深夜的冷风,颇有些瘆人的凉意,“总比家好。”
韩亚许似是想到什么,淡漠的表情微微松动,刻意放缓了声音:“有一句话说:家是每个人可以依靠的港湾,是精神放松的家园。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其实是很讽刺的。”
“你讨厌也好,憎恶也罢。”他走上前,垂眸看段启凌抿直的唇角,嘴角忽地一翘,一向情绪毫无起伏的语气中,添加些许暖意,“以后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所以,听话,跟我走,好吗?”
段启凌的睫毛微颤,他不曾听说过这种话,也不曾相信过别人所做的承诺。因为他不信,也不敢信。
但他就是感觉面前这位和其他人不一样,怎么说呢,就感觉……很真诚……很容易让人信服。
“怎么样?”韩亚许也不催促,压低嗓音,语气极致耐心,“可以吗?”
段启凌伸手插进衣兜,站直了身子,目光游移别处,敷衍地应了声。
见状,韩亚许勾了勾唇角,转身,“走吧。”
*
漆黑的夜空撒下一抹月色,在地面上映下光斑,时而模糊而时而又清晰可见,纱制窗帘随风摇曳,透过玻璃窗露出鲜少的橘黄色暖光。
刚凉下来的温开水冒着肉眼不可见的水汽,在杯壁上化为数颗晶莹的水珠,又自上而下流淌,汇聚成团,在融入平波无痕的水面中,荡起涟漪由中心向外扩散开。
沙发上,方才还无聊翻着名著的段启凌已经陷入深眠,后脑勺压在一个抱枕上,额前的碎发被撩至两鬓,双目轻轻阖上,嘴巴微张,很轻地吞吐着氧气,胸腔规律地上下起伏,两条大长腿搭在沙发扶手外,滞在空中 。
至于那本倒霉的名著早已滚落,倒扣在冰冷的地面。
韩亚许从浴室中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不禁微怔。
他从未见过段启凌如此放松的模样,他平日里,脸上的表情少而单调,最多的也只有装作诺无其事的面无表情,或是故作不耐烦的掩饰真心。
他和段启凌的初次相识没有什么春花秋月,也没有什么令人动容的浪漫,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意外相遇。
也许段启凌已经不记得了,但他仍记得很清楚。
两年前——
“话说逃离了那个监狱,你不是应该乐得原地飞升吗?摆着这张臭脸给谁看?”方晨挪揄他。
“你懂什么?”段启凌皱起眉推开他,眸底聚着阴霾,忘不掉,散不去。
他紧绷着下颌,面部神经都有些抽痛,眼神阴冷得像是要杀人。
见状,方晨也没了逗人的心思,忙问“到底怎么了这是?”
“那个混账回来了。”
“混账?”方晨只愣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你爸啊?”
“嗯。”段启凌满脸的厌恶简直掩不住,“那个混账又把男人带回去了,真恶心。”
“我去!男的啊?”方晨错愕地瞪大眼睛,“你爸居然玩得这么野?”
“啧。”段启凌一脚踹飞街旁的塑料瓶,睥睨着罐子撞到墙又反弹回来,在铺了层沙粒的地面打着转飙回来,停在他鞋旁。
他表情沉下来,“想想就觉得恶心。”
“是啊,这都不恶心还有什么恶心?”方晨随声附和,“两个男的都能搞起来也是真的厉害。”
“那段哥,”方晨从善如流地转移话题,“今晚儿去哪呢?”
段启凌蹙着的眉微微舒展,“去网吧。”
“网吧?可以啊”方晨隐隐有些激动,“今夜一起开黑吗?”
“麻烦。”段启凌微闭着眼,摆摆手,“我要睡觉。”
方晨哦哦几声,也理解,“也是,你黑眼圈严重得可以去和熊猫比个国家级别的奖来。”
段启凌轻哂一声,“就你损。”
“你懂什么,”方晨没好气地耸了耸肩,“我这叫幽默。”
段启凌摇了摇头,“方氏黑色幽默。”
……
晚上8:29。
“诶诶诶诶,等等!卧槽!他来了你不会挡一下,跟个傻逼一样搁这干啥呢?!”方晨手指猛敲着键盘,一边抢救战局,一边毫不客气的骂骂咧咧,“一个个长了眼睛感情就是当装饰品的?!”
“真的是,他妈的撒把米,鸡都比你玩得溜。”
对面:“……”
等完了这局,方晨这才心情通畅地伸了个懒腰,转头去瞧已经睡了一天的兄弟。
段启凌乌青的眼睛仍闭着,睫毛微颤,鼻翼翕张,胸腔一阵有规律的起伏,后背随随便便扯着皮外套,一股脑盖在脊背上。
方晨呼了口气,对于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他还是挺心疼他的。
从小就家庭不和,母亲被那个渣男给气得离婚,直接把孩子丢给这个人渣,不仅没有做到扶养义务,随便找了个泼妇给他当妈,还整天逼着他哥们去挣钱拿钱给他。
……这事无论谁来都只有骂操蛋的份。
玛德,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方晨吐了口烟圈,还是没忍住躁意破了戒。
戒了三星期的烟白戒了,他一边紧咬着烟尾,一边在心里骂着。
“……方晨。”段启凌忽的睁开眼睛,虽然肉眼可见,异常艰难。
“诶!段哥,咋的了?”方晨笑嘻嘻地凑过来。
段启凌揉着惺忪的睡眼,语气都有些含糊,“你饿了的话自己去叫外卖,别管我。”
“这怎么能行呢?”方晨一脸认真,“天大地大,情分最大,你可是我的好哥们,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
“……”段启凌看了他半晌,也没辙,爱咋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