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KTV里，筱美、小军和几个人坐了下来，一瓶瓶小酒随着热辣的歌曲被一一打开。小军是这里的常客，和老板的关系也不错。时不时会有打扮清凉艳丽、浓妆艳抹的女生进来敬酒，她们唱跳一曲之后，有的还凑到小军身旁，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筱美在舞池中央尽情地唱跳着，偶尔回过头来，还能看到有女生在小军身旁嬉笑，酒杯碰撞发出砰砰的声响。一曲终了，众人又是一阵鼓掌喝彩。

    筱美轻轻坐到小军身旁，发现小军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不自觉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然而，只要手机铃声一响，或者有人推开门探进脑袋来给他使个眼色，小军就会拎起那个装着饮料的包出去一会儿。每次回来的时候，那原本鼓鼓的包就变得瘪瘪的。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小军就在这一趟趟的外出中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随着中途朋友们陆续离开，小军身上已满是酒气，最后只剩下筱美等着送他回寝室。

    刚走出包厢没多远，小军脸上就露出了难受的表情，转身返回去在厕所吐了起来。筱美赶忙过去为他轻轻拍打后背，只见小军脸上豆大的汗珠随着大口喘气冒了出来。筱美心中满是心疼，眼眶也微微泛红。等小军感觉稍微好一些后，筱美又搀扶着他继续往回走。

    这样的情况在小军身上是家常便饭，唯一不同的是，当筱美不在的时候，那些围绕在他身旁的女生可能会直接坐在他的腿上，又或者是在某个宾馆里，陪他一直到天亮。

    出了KTV后，小军在附近的一个宾馆住了下来，同行的筱美帮他准备洗漱用品和换洗的拖鞋。

    小军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偶尔还会干呕两下，筱美便又去给他轻轻拍打。

    “我忘了。”小军突然说道。

    “什么？”筱美疑惑地问道。

    “那家店还开门吗？我忘了给你买早餐了。”小军说着就要坐起来动身去买。

    “不用了，明天我自己买就行。”筱美赶忙说道。

    “哦。那我明天早点起来。”小军说道。

    “明天我自己去买就好了。”

    “筱美。”小军伸出手牵住她。“晚上别走了，留下来陪陪我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快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回去。”筱美心里清楚，自己不在的时候，小军为了售卖饮料，不知道有多少次独自在外奔波。在这个离她学校最近的宾馆里，他还总是惦记着去给她买那独特的早餐。

    那天晚上，尽管筱美很快就能回到自己的寝室，但她还是留了下来。就像很多次一样，她要么躺在沙发上，要么等小军睡着后再返回学校。

    小微的饮料卖得很不错，不过，在一次KTV的集中整治行动中，那来路不明的饮料差点就被发现了。说来也巧，那次正好赶上筱美学校组织校庆，小军和小微一同前去参加。也正是在这次校庆活动中，在舞台上表演的小微，被校外的一个猎头看中了，不久之后，就被推荐给了一个导演。

    晚会结束之后，筱美找到小微，提起了饮料的事情，她希望小微不要再让小军去卖那些饮料了，可是小微并没有答应她。

    虽然躲过了KTV，可小军还是栽了跟头。他们在学校卖饮料的事被那个打架的男生给捅破了，学校给小军来了个警告处分，虽小军没太放心上，对小美来说却着急得慌。他找到小军，给他讲了讲厉害关系，小军答应得爽快，可也知道小微那边没那么轻松，也不知道她手里到底压着多少货。学校不好卖了，就一个劲催着小军在KTV里倒腾。

    那段日子，筱美常常陪伴小军至深夜。小军没日没夜地忙着倒卖那些在筱美眼中不算正经事的东西，尤其是那毫无正经包装的所谓新品。而小微和小军之间的神神秘秘，更是让筱美放心不下。

    小军在学校的生意没了着落，酒吧和 KTV 也在整治中，这使得小军行事更加谨慎，不再像以往那般明目张胆。不过，他与筱美相处的时间倒是多了起来。晚上，他会陪筱美自习、逛图书馆；白天有时间，还会到筱美的学校打球。

    从图书馆出来后，筱美约见了小微。

    晚风吹拂，两人坐在椅子上。

    “小微，别让小军再卖那饮料了。”筱美口中吐出烟雾。

    小微挽着她，问道：“怎么又提这事？”

    “小军都受到学校警告了。没有手续就在学校卖东西，校外的酒吧可不像学校那么好应付。”筱美认真地说道。

    “是小军让你跟我说的？”

    “你也应该清楚这其中的严重性吧。”

    “别担心，他不是卖得好好的嘛。”小微并未太在意，她心想筱美不像自己和小军那样，有这样的顾虑也能理解。自从来到学校，小微的所有开支都得靠自己一分一分地挣。像筱美这种家境不错的学生，无法体会她的处境，甚至那些依靠父母的普通同学也难以理解。小微断然不会答应筱美，但也不想让她为此提心吊胆。

    “这么跟你说吧，筱美。这件事我不会马上答应你。不过，这一年我和他也挣了不少。等我把那些存货卖完，我再和他商量商量，怎么样？”小微似乎还没意识到筱美此次带着最后通牒来的。

    筱美转过头来，说：“小微，虽然你和小军是多年的朋友，但你也不必拉着他一起干。以前卖烟，现在卖饮料。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应该知道，小军以前还开玩笑说让你也加入呢。可我没答应他，我怎么会没考虑过？”小微没想到筱美会如此在意这件事。与小军身边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女人不同，她们从不插手她和小军的事情，无论是卖饮料，还是之前的种种。

    “你们俩很缺钱吗？我们这四年难道不应该把心思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吗？”

    “什么重要的事情？挣钱就是我最重要的事！”小微听到筱美的话，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她心里无法接受任何与钱有关的事在她们两人中被提及，既然说到了这，她也便没了顾忌。

    “可是小军……”

    “我缺钱，行了吧？！”小微打断了她，皱起眉头，“筱美，像我们这种学生，你又懂多少呢？”

    “那些饮料销量那么大，怎么也够了吧？！你说，在学校，咱们的食堂吃饭也很便宜。”筱美感到无法理解。小微除了日常开支，还把很大一部分钱花在买衣服和那些在她看来不必要的聚会上。此时的筱美，也确实只考虑到了小军一人，没顾及到与她朝夕相处的闺蜜。“你想想，刚入学那会儿，不也没这么多事儿吗？那些化妆品、包包和衣服，我们不是还和着一起用吗？”

    “够了！”小微听到这里，顿时火冒三丈，站了起来。“筱美，那是以前。我柳微微可不是那种会被困在这弹丸之地的人。”

    筱美见她情绪如此激动，沉默了片刻。

    “你和小军的事我再也不想管，我和小军卖饮料，你也别来掺和。我柳微微的一切，都是凭自己的本事得来的。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个地方，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无论用什么方法。”

    听到小军的名字，筱美气不打一处来。她觉得自己说了这么多，小微却一句都没听进去。此时的两人，一个围着小军，一个为了自己。

    “四年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也许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但我会一直把小军当朋友，也会把你当朋友。”

    “什么意思？”

    “等我处理完这批饮料，我就会离开学校，也许会出国，谁知道呢。只要能离开这里。”

    小微的话让筱美感到十分突然。虽然小微这段时间经常夜不归宿，但有见面时，也从未提及此事。或许不因为小军，只有到分别的时候，筱美才会知道。

    “我爱小军，我不希望他在这些饮料上栽跟头。”

    “那你就好好看着他！”小微说着，“还有，我记得你以前是不抽烟的吧？”

    说完，小微把筱美手中的烟扯过来，扔在地上，一脚踩灭了。

    小微头也不回地走了，留她在椅子上愣了半晌。筱美想着小微的话，关于小军的，又想到那若有若无的前女友，似乎藏在小微未说出的话里。

    晚风刮起，给筱美带来凉意，她不禁打了个哆嗦，纠着如刀割般的心痛，双手环抱，寒冬似提前来到了她的世界，背影在恍惚和疑虑下久久未能消失在夜色里。

    过往的风吹拂着两人的脸颊，眼前空旷的广场，已没有了小微的身影，那些故事总能在一个不完美的结局被染上重量，沉重地让筱美感到窒息，她从小军口袋掏出烟，自己点了起来。那天过后，筱美本以为得到了如小说中的带有瑕疵的一语定终身，那时的她哪会想到，现实确是打碎的酒杯，劈裂的破碎和覆水难收。

    那天过后，小军和筱美在食堂里，前两天小微的话像一团郁郁之气，让她不吐不快。小军还似往常一样，大口吃着饭，时不时给她夹上菜。

    “小军”

    “嗯？”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筱美放下筷子，直勾勾盯着小军。

    小军瞪大眼睛，嘴巴一个O，“什么？”。他觉得筱美从没像今天般反常，还问这个问题。

    “我有啥瞒你的？”

    “小微都给我说了…”

    小军脸上的镇定却还是被他慢慢地咀嚼给出卖了。筱美看出来，她担心的事好似下一口就要从小军那吐出来般。

    “饮料我会和小微谈谈，如果你不想，那我就不卖了。”

    “我说的是你的女朋友…”

    “不就是你吗？还有啥女朋友？小微说了什么？”彼时的小军心快跳起来，对筱美，他视为那个可以等待的人，也相信，筱美会陪他一起，走到毕业后的尽头。他需要给筱美一个承诺，至少对那几个除了小微才知道点眉目的女生，对他们没像对筱美这般过。

    “你到底交往过几个女朋友，现在又是什么情况？”筱美仍然盯着他，一动不动。

    “你不信我？那纠缠的女生我早已没去联系，在你之前就两个，两个。”小军想着，这会儿除筱美看到那找他麻烦的两拨男生，他绝不能再多说了。

    筱美还想追问，小军双手握住她的手。“小微对饮料的事耿耿于怀，你也知道她的性格，好的时候跟蜜一样甜，可发起火来，情绪不能自已，啥瞎话都能说出来。你不要放心上。”小军的话似乎起到了点作用，好歹让筱美与小微见面后的心情，在这会儿得到了些许安慰。“筱美，从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上了你。我们这快一年的时光，让我们都经历了不少，如果你不想我跟着小微去倒腾那些东西，那我就不去。只要你愿意，我会成为一个学生，一个男朋友，一个老公。没有什么能够阻碍我们，只要你相信我。”

    彼时的筱美信了。

    因为她看到的一直是一个围着她鞍前马后，做了一个男朋友应该做的所有的事情的男生。彼时的她感到的只有幸福，这一种东西。

    “饮料的事，我今天晚上就给小微说清楚，你放心吧～你啊，就与她好好相处，不管她给你说的啥，都没多大点事。”小军看到她的脸上重新露出甜甜的笑，自觉在悬崖边的自己，给自救了回来，有惊无险。

    看着筱美离开食堂，小军在座位上久久不能平静，她给小微打去了电话，想问问她到底给小美说了些什么。

    电话里，当小军平静地告诉她不想再去卖那些饮料的时候，却遭到了小微的大发雷霆，小军接连安慰，也没能让对方好受一点。他走到了校外，在巷子里，等着准备从KTV里出来的小微。

    地上已落满了烟头，一个个烟圈从小军口中吐出来，随着不能再熟悉的笑声越来越清晰，小微被一个男人挽着从门口出来，几人的眼神都有几分迷离。小军扔了烟头，小微见他倚着墙壁，几分吊儿郎当杨，还带有高中时那种帅气，转过头，“我朋友。”

    “那行，我在车上等你。”说完那大腹便便便离开。

    小微缓缓走过来，小军没动，拿出烟要点起来。小微来到他面前，靠得很近，小军轻轻推开她。

    “怎么，还没消气？”小微歪着脑袋，一双妖媚的笑眼，伴着浓烈的香水味，在小军的脸上游走着。

    “电话里说的考虑的怎么样？”

    小微双手搭在他的肩膀，眼下红唇在慢慢靠近，小军扭过头，还是被转过去的小微亲了下去。

    “干啥，喝醉啦？”小军带着几分怒火。

    小微的笑仍停在脸上，“怎么？和顾筱美，这回是认真的？”

    小军撩开她的手，“你那批饮料，我不卖了。那人就是你说的导演？”

    “是。”

    “什么时候走？考虑好了？”小军问道。

    “怎么，舍不得了？”

    “…”

    “对了，那那，叫啥来着？阿狸？还有那啥？小露？还有那…”小微闭着眼睛，在用力想着名字，笑脸依旧。

    小军皱着眉头。“你想说啥？”

    “昨晚那个又叫啥？”

    “够了”小军不想再听。

    “你那筱美，那些枕边人知道吗？”

    “你手里还有多少货？”小军问道。

    “不多，也就一个阳台。”听小军这么一说，认真了起来。

    “没猜错的话，是那男人给你的？”

    “那倒不是，介绍的。”

    “我答应你，把最后的一批货给卖了。不过，你别告诉顾筱美。”

    小微把手搭在他的肩膀，给他整理起领口，“顾筱美。我说的是卖完了和你商量商量，你还是先卖完了再说吧～你也知道，那饮料有点问题，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小微，你别说了。以后你也少碰点这生意，如果他真为你好，就不会让你干这事儿。”小军严肃起来。

    “我心里有数。”

    “我为你好，你能明白的。”小军认真起来，与自己有着几年情感的朋友，那曾经跟在他后面一路长大的女孩，短短一年，身上粘满浮尘，厚重地让自己也难拨开，能说出的话和做出的事就像脱缰狂奔的马。

    “还好，当初是和你睡了。我们都知道，你那身边的女人，和我身边的男人。早已不能和曾经的我们相提并论。哪怕我们如此短暂，是世俗和金钱让我们分开，各奔东西…”小微看着小军，两人的眼中除了过往，已没了模样。

    小军沉默着。

    “把饮料卖了。否则，你也别想得到你的顾筱美。”小微转身离开，凌乱的风在小巷里呼呼作响，随着飘来的烟和变得微弱的香水味，缓缓消失在小军的视线里。

    筱美的思绪飘到很远，不断拾起沿途的曾经，漫无目的，两人来到了晨明曾救她的地方，时间在此仿佛化作一堵墙，令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忆的匣子打开了筱美最不愿面对的往昔。一支烟又被她点起，顾不上往来的同学，心里的结，在她们相处近一年的不经意间，被小军狠狠地打上。曾被视为般配的两人，筱美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最深远的伤害竟来自最近的身旁。

    筱美忍不住问小军自从那天以后，发生了什么。

    小军沉默了许久，还是说出了实情。

    自从见到小微后，那些货物逐渐从小微手中转到小军这里，而且卖得比以前更快，或许是因为旧品已无断了销路。

    小微离开还有一段时间，而她手中的货物，很快就卖光了。原本还只是零星的情况，小微再次让小军去卖，但这次他坚决没答应，嘴上说答应过筱美，而自己却有了更多时间去打球、找女朋友、泡吧、过夜、带早餐……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小微会在筱美生日派对过后出卖他，至少他当时是这样认为的。

    那天，小军约了小微和几个朋友在KTV里，为筱美准备了生日派对。筱美喝了很多酒，靠在沙发上醉眼朦胧。小微和小军在中央跳着舞，其他几对男女的酒杯也没闲着，在人群中穿梭起来。除了筱美和她的朋友，其他人都知道，眼前跳舞的小微曾还是小军的“女朋友”，只是双方都不承认这层关系，私下里对两人开的玩笑，即使当着两人的面，也像聊别人的家常一样坦荡，两人的关系被小军和小微刻意披上朋友的外衣，可以随时默契地拿起，也能随意地脱下，极为平常。

    包厢里，弥漫的酒精浸透着舞者的每一寸皮肤，飘荡的烟雾和昏乱的灯光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震耳欲聋的歌声让舞者一刻也不能停下节奏的舞步。小微那带着轻佻又低垂的眼笑在小军的眼角流转，烈焰般的红唇在他下巴前忽远忽近，那欲罢不能的魅惑还在小军眼前若即若离。小军对她这番模样早已是司空见惯，小微对他的心猿意马的冷淡反应也早已是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在这一方玩世不恭的天地里，唯有小军与小微能玩弄对方于股掌，还沉浸其中，乐此不疲。而小军之前对她说得话，却没有在这密集的喧嚣里被她遗忘。筱美在沙发上，每每几人在一起，都免不了要在与小军热舞几曲。今天更是不例外，一曲终了，小军撩起她的手，来到了舞台的中央，罕见地，两人跳起了一支慢舞，这舞是小军带的，而妆也是为他画的，只是那眼影重重的烟熏妆下，依然一双水亮清澈的眼睛，是未能被浸染俗尘的模样，犹如筱美的心灵，无论多么昏暗，都能放光。桃花浅笑似能拨开周围烟雾，浑身散发的香气如能沐浴眼前、清洗杂念，不紧不慢的身姿还似一个鲜活的音符，在激荡的乐谱中，点亮在最动听的那个位置。小军已然在一个个舞步中，被深深吸引，在一次次与她的聚会中被迷乱，无奈尘世中的灯红酒绿早已蒙蔽了他的双眼，即便一杯清泉，却还被喝出了酒的味道。周围的喝彩总能在不经意间打断觥筹中的小微，舞台中的筱美时不时让她的目光停留一下，似在某个瞬间让自己黯然神伤…

    舞后，筱美依在小军身旁，她紧紧抱住他的手臂，直到派对结束。

    几人从KTV出来，虽刮起了寒风，校外依旧热闹。小军几人送筱美回寝室后，摇晃着在折返的路上，随行的几个男生开起了他的玩笑，说这半个嫂子甚是倔强，倘不拿下，还等到徐娘半老？小军只是呵呵笑了一声，揣着饮料，手机一开机已是约好的几个未接电话。小微从前方和几个同学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怎么？连今天也不消停？”小微知道犹如太多个夜晚，小军到校外，又会去约见并非她向筱美说的那些已断了联系的“前女友”。

    小军一个面无表情，“饮料，不卖了！”说完，从她的身边走了过。身后听到隐隐传来“507”的声音…几人怀着兴奋劲，朝校外走着。

    空中翻起来闷雷，开始蒙蒙细雨，乌云黑压压地，一团团不知会漂到哪里，如同悲灰底色的命运。

    寝室里，筱美在电脑桌前，双手撑着脸蛋，缓起酒意。

    小微坐在她对面，燃起一支烟，脑里还是她的饮料和小军。她能感到，这次小军的话和对筱美，都是认真的。想着不到半月会离开学校，她站起来，擦拭起书桌，却很干净。没在寝室时，总有同学在打扫卫生，顺道把她的收拾一下。书架上整齐地码放着书，随手抽出一本，都是崭新。

    “小微，今天待寝室吗？”

    “嗯。应该会吧。”

    小微过去，给筱美揉起肩膀，“今天喝挺多，没事吧？”

    “没事，有点困。”

    桌上一个镜子，小微凑在她脸旁，“你看，我俩像不像？”

    “呵呵”，筱美笑起来，“可别亲过来哈～”

    小微挠痒，筱美没了力气。

    “嗨，别怕黑，晚上我陪你。哎，这么长时间，也该不怕了，算我多虑了。”筱美自言自语起来。

    小微直起身，又给揉起来。

    “这段时间小军也没去折腾饮料了，你会怨我吗？”筱美说到。

    “不会。”，心中还是勾起对小军的恨，小微总能从对自己推心置腹的筱美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此时的小微，很矛盾。与筱美的感情，与小军的感情，还有自己的生意。

    “太困了，我趴一会儿。”

    小微感到，只有在这寝室，和筱美一起，才会不忘，自己还是一个大一的学生。而晚上，还会去见那个，能带给她想要一切的男人。筱美的呼吸缓慢匀称，小微轻脚走到门外。

    靠着墙壁，转头看向趴着的筱美。镜子还能照到她的脸，浓妆艳抹，手不禁拍在自己脸上。曾经的她并非这个模样，没有这副皮囊，狭长的寝室走道，她看不到尽头。片刻后，走到楼梯，一阵揪心却涌了上来，不安让她的脸灼热。“怎么了？快走啊。不能出卖小军。”。又迈出两下，不甘又绊着脚步，她想告诉筱美，报复小军，以牙还牙。她掉头回去。“小微，小微。”门缝里传出筱美的声音，见她望了望四周没见一人，又趴下了。她愣住了，筱美对自己毫无保留，从初到学校，两人惺惺相惜，一起走过的愉快时光在脑子快速闪过，一同上课的陪伴，还会毫不吝啬地向她伸出援手。小微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被遗忘在了近一年放纵的角落。如若不是自己的家境，那眼前的她便是自己，拥有她书架上快翻破的书页，随意搭在床头的衣服，散落的笔，还有放在显示器旁，把同学和男友照片，做成的相框…那是一个学生拥有的东西。那一刻，她掐起手心，准备把小军的背叛告诉她，结束他对筱美蒙上欺骗的爱情，既结束这闹剧，也拯救小军，既为了筱美，也为了自己。

    她推开门，跨进去，像要救起自己一样那般匆忙。她摇起筱美，睡眼朦胧的她，直到凑在耳旁的小微告诉了她一切真相，犹如晴天霹雳，筱美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难以置信的心催着她冲出了房间…

    小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了力，瘫坐在椅子上，又感像重新升起风帆，掌好航行舵的船，有了破浪的方向。她再一次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很久没觉得，是如此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