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教室，一年D班的学生们还沉浸在开学初的慵懒氛围中，教室内七嘴八舌的聊天声、翻书声混杂成一片。讲台上，小林老师清了清嗓子。
“大家安静一下，我们班今天转来了一位新同学。”
教室瞬间安静了一秒，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只见门口站着一位穿着整洁校服的少女，头发微卷，身形纤细，整个人带着一种疏离又冷淡的气场。
“大家好。”她的声线干净清晰，带着一点关西口音，“我是鹿岛千夏，从关西那边来的，喜欢数学和物理，谢谢。”
她轻轻鞠了一躬，动作端正，没有多余的表情。冷静、自持。
“鹿岛同学你就坐……”小林老师环视一圈，却在讲台边愣住了。
她皱眉看向教室靠窗的位置——一个黑头发的男生正靠着手臂熟睡，呼吸均匀，完全不理会老师的存在。
“切原赤也！”小林老师怒吼，“上课又睡觉！！”
那一声宛如雷鸣，但对睡得正香的切原赤也来说，却如微风拂面。他只是翻了个身，眉毛微动，睡得更香了。
“这小子真是……气死我算了……”小林老师按住额角，强迫自己冷静，“鹿岛同学，坐他旁边的空位吧。”
鹿岛千夏点头，没有太多反应，像是已经习惯旁人的吵闹。她安静地走向后排，脚步轻盈无声。
她在切原桌前站定，伸出手，敲了敲桌面。
“切原赤也。”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起伏，却莫名有种压迫感，“可以麻烦让个位置吗？我要进去。”
睡梦中的少年皱了皱眉，不情愿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先是看见一道光，接着对上一双淡漠至极的蓝色眼睛。
他瞬间清醒。
“诶、诶？啊啊好的好的！”切原赤也慌张地站起身，后背挺得笔直，像被点了穴一样僵硬。
他的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印，一边手忙脚乱地让开位置，一边心里飞速盘旋：糟了糟了新来的女生好像有点可怕怎么办我是不是要完蛋了……
鹿岛无声地走进座位，把书包放好，坐下，没有多看他一眼，像是在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而切原还站在原地，小动作不断：抓头、摸脸、抖腿，不知道该不该坐下，最后才像犯了错的学生一样小心翼翼地坐回自己位置，偷偷往旁边瞟了一眼。
鹿岛正低头寻找课本，脸很白，睫毛很长。
切原吞了口口水，心跳莫名加快。
但下一秒，鹿岛突然偏头看了他一眼。
“你眼神很吵。”
“诶？对、对不起！！”
切原赤也红着脸低声道歉，声音不大却格外诚恳。他耳根泛红，眼睛湿漉漉的，不知是刚醒来还是因为尴尬，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鹿岛千夏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淡，“下不为例。”
她转过头去，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多余情绪。
切原赤也一愣，点点头，轻轻地“哦”了一声，小声得像是在跟空气说话。他明明知道人家是个转学生，不熟悉也正常，可就是有点难过。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小林老师终于开始上课。
“同学们，把课本翻到第十七页，今天我们来讲解一下新的内容。”
教室恢复了宁静，只有老师在讲台上的讲课的声音，还有学生翻书的沙沙声。
切原赤也翻开了课本，眼神一阵游移。
他一直都不太擅长英语。文法和时态对他来说跟天书差不多。虽然偶尔能听懂几个单词，但讲着讲着，他脑袋就自动关机了。
困意像潮水一般袭来，他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但没什么用，脑袋还是一下一下地点着。
他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新同桌。鹿岛千夏也没有在听课，但一直在低头写着什么。
切原赤也撇了一眼，全都是英文，他看不懂，她也太认真了吧。
切原想着，觉得身边的空气仿佛都因为她的专注变得冷了几分。
他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捅了捅她的胳膊：“你叫什么啊？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我也应该知道你的。”
鹿岛千夏没转头，只皱了下眉，仿佛在思考要不要搭理他。
最终，她选择了沉默。
切原赤也顿时有些泄气。他悻悻地低下头，闷闷地拿手指划着课本上的空白，眼神游离不定，连课堂的声音都渐渐远去。
“切原赤也！”
突如其来的喊声让他猛地一抖。
“你低头干什么？来回答，这题选什么？”
切原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黑板上投影的选择题，题干很长，全是英文，他一个词都不认得，导致连题目都搞不清。
他一边冒冷汗，一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鹿岛千夏—
她正握着笔，面无表情地看着黑板，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但余光里，她捕捉到了切原那只慌乱求救的小眼神。
他咬着下唇，坐得笔直，小声说：“我、我看不懂……”
鹿岛千夏眼角微动，再看他一眼。
那模样，实在太像一只因为偷吃东西被抓住的小狗了。
笨蛋。
她心底叹气，鬼使神差地俯下身，低声说：“选B。”
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听见，像从冰层下传来的一丝微光。
切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立刻举手大喊：“B！选B！”
全班同学一愣，老师点点头：“嗯，回答正确。”
切原松了口气，像虚脱一样往椅背上一靠。
他转过头，嘴角扬起一个没心没肺的笑：“你还真厉害啊。”
鹿岛千夏瞥了他一眼，冷冷地回道：“你还是少跟我说话，我讨厌做事情的时候被打扰。”
“哦哦，好好好。”切原连连点头，像只乖顺的大型犬。
但过了几秒，又悄悄转头小声补了一句：“不过，谢谢你。”
鹿岛千夏愣了一下，随即侧过脸
“举手之劳，不用感谢。”
声音淡淡的，好像是在掩饰什么。她的眼睛不再看他，像是为了避开某种不必要的情绪。
切原赤也没再说什么。他本就不擅长读人心思，也不懂自己说了什么让人家转头不看他，但他知道，她刚刚帮了自己。
他趴回桌上，盯着课本出神，嘴角不自觉翘起一点点。
下课铃响起。
学生们纷纷起身去厕所、找人闲聊，教室瞬间热闹了不少。
“老师找你。”班长叫住鹿岛。
她一愣，将本子合上，跟着班长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阳光从半开的窗户斜射进来，落在堆积如山的作业本上。小林老师捧着一摞卷子，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见鹿岛来了，语气尽量温和：
“鹿岛同学，打扰一下，其实是老师想请你帮个小忙。”
鹿岛站直了身体：“请说。”
“是这样……你的同桌，切原赤也，他的成绩……”小林老师露出一个带着无奈的笑，“属实有点太难看了。”
鹿岛没有意外。
早上上课他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基本等于给她画好了“问题学生”的画像。
“老师希望你可以帮帮他。你成绩好，人又认真，如果能在课余时间……简单辅导一下就好。”他顿了顿，尽可能地措辞温和，“就是，至少能让他别挂科。”
鹿岛下意识想拒绝：“我不太擅长教别人。”
但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双绿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可怜巴巴的看着她的模样。
她咬了咬唇。
“……可以试试。”
小林老师顿时如释重负般笑了：“太好了！鹿岛同学，拜托你了！切原其实是个好孩子，就是脑子不怎么——啊不，是不太细心！不太细心。”
鹿岛面无表情地点头：“我会尽力。”
她转身离开办公室时，心里还有些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会答应呢？
她本来是个不愿意多管闲事的人，不喜欢掺和别人的事情。可不知为什么，那个人的样子总是莫名地钻进她脑子里，忘不掉。
回到教室时，鹿岛站在门口，停了一下。
切原赤也趴在自己的桌子上，两手垫在脸下，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副放空状态。周围的同学在聊天打闹，只有他自己像个孤岛似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鹿岛走到他跟前，站定。
切原似乎注意到有人靠近，偏头一看，看到是鹿岛，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啊，你回来了！”
鹿岛千夏坐下，把书包放到桌上，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你放学后有空吗？”
切原愣了一下，像没听懂：“啊？”
“你的成绩。”她低头翻着书，“太差了。老师让我帮你补课。”
“……诶？？？”切原瞪大眼睛，一脸错愕，“为、为什么是你？”
鹿岛千夏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因为我坐你旁边。”她语气平静，却仿佛说出了什么不容拒绝的真理。
切原有些慌：“可是我很笨的……我学不会的……”
“我知道。”她点点头，毫不犹豫。
“……”
切原像被暴击了一样垂下头。
下一秒，鹿岛轻声补了一句：
“但你可以试试看。”
切原抬起头，那双总是惹人误会的冷漠眼眸里，仿佛有点点温光。
“……你真的要帮我？”
鹿岛没回答，只是打开书包，抽出一本笔记本放在他面前。
“每天放学后，拿出一小时来教你。你要是不认真听，我随时可以放弃。”
切原怔怔地看着那本干净整洁的笔记，又看了看她，忽然嘿嘿笑了起来：“好啊！那我一定认真听！”
鹿岛低下头掩去眼底一丝笑意。
她其实有点后悔了，这分明就是一个笨蛋。
“所以，”切原赤也又转头，一副锲而不舍的样子，“你叫什么啊？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他的话里带着些小心，又带着点期待，眼神亮亮的。
鹿岛千夏翻着笔记的手停了一下，没有再像之前一样无视他，只是抬起头，淡淡道：“鹿岛千夏。”
切原赤也怔了一瞬，然后“哦！”地一声点点头。
就在这时，切原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卡住了。
“啊，对了鹿岛，我放学后有社团活动，网球部的训练……”他说到一半，语气弱了下去，有些心虚地扯着衣角，“诶，我不是不想上你的小灶啊……就是、那个，我刚才不是答应你了吗？结果现在就说没空，好像很逊的样子……”
他说得结结巴巴，语速也慢下来，整个人坐姿都有些沮丧，像只尾巴被踩了的小狗。
鹿岛千夏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
不过她没有笑出来，而是合上了笔记本，说道“时间按你的来。”
切原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惊讶：“欸？”
“课间也能讲。省得你一直发呆。”
“我、我没有发呆啊！”切原急忙辩解，脸却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的样子更加可疑。
鹿岛千夏靠着椅背，像是终于理解了什么，冷冷地评价了一句：“你不是发呆，是脑子短路了吧。”
“呃、诶？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啊！”切原抓着自己的后脑勺抗议，“我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是我很努力啊！”
“你继续努力吧。”鹿岛不带起伏地说，重新低头看书。
切原撇撇嘴，却也不生气。他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转学生……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冷。虽然说话刻薄，眼神也很淡，但她并不是真的对谁都冷漠。
她是个愿意帮人的好人。
而她现在——
是自己的同桌。
这点就很棒了。
切原赤也靠在椅背上，偷偷朝鹿岛千夏那边看了眼，又迅速移开，脸上一点点热意浮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