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星期天算不上最惬意的,但是却是江不染最难忘的。
因为要中考,初三几乎没有星期天,大大小小的星期天被补课占满,在学生们唉声叹气的某天,迎来了一场大暴雨,暴雨规模空前巨大,两天就淹到了一楼的教室,于是学校只能紧急休假。
学生们不会懂那场暴雨大人们为何愁眉苦脸,他们只知道难得的星期天终于来了,拜暴雨所赐。
可随之而来的噩耗传入了被关在家里不让出去的江不染耳中。
“你是说郑小康掉河里淹死了?”
来躲雨的婶婶带来了这样的一个噩耗,初中的江不染百无聊赖的正犯着困,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瞌睡都去了大半。
“嗯,那孩子可怜,爸爸妈妈去的早,跟着奶奶住,懂事的不得了,听说是为了收奶奶挂在门口的被单掉到了门前的那条河里。”
郑小康门前的那条河江不染去见过的,河床低低的根本不足以淹死人,这次能淹死郑小康,大概是暴雨让河床增高了。
江不染觉得胸口闷闷的,他跟郑小康算不上好但也不差,那是个孤独的小孩,不爱参与男孩的娱乐活动,也融不进女孩子的谈天说地,他总是一个人,往那一站,全世界的孤独底色都好像盖在了郑小康身上。
可那没来由的胸闷是怎么回事。
外面还下着雨,江不染下意识的往门外跑去,这大暴雨骇人,父亲没拦住他也跟着往外跑。
江不染没带伞,跑得快,雨淋湿的也快,等他跌跌撞撞的跑到郑小康家的时候只能听见院子里传来年迈老妇人的哭声。
那一刻,他的心脏好像都停了停。
父亲终于追上了他,一边吼着他外面多危险啊,一边忍不住也朝着郑小康家看去。
父子俩在雨里安静的站了一会儿,父亲拍了拍江不染的肩告诉他:“回家吧,过两天带你来看郑小康。”
他没说来参加葬礼,只说带他来看郑小康,或许是为了让这个年纪的孩子更容易接受另一个小孩的死讯。
江不染回了家,当天他坐在堂屋一句话也不说,安静的盯着雨幕看了半天,父亲喊他换下来湿掉的衣服他也不听,好像失了魂一样盯着雨幕,最后没办法,父亲只好把生了火的火盆端他身边陪他一起看。
那会儿父亲这个角色对于少年的江不染来说大概是理解。
两天后,暴雨停了,天边出现了稀有的彩虹,天蓝的也不成样子,云也白的轻巧。
村子的另一边响起了聒噪的唢呐声,人们心照不宣的开始朝着郑小康家里走去,江不染的父亲确实如他所说那样带江不染去见了郑小康。
外婆整个人坐在背光的堂屋门口,屋里放的是郑小康。
在这里,意外的,江不染见到了舍尘,他冷漠的走到黯然神伤的江不染面前递过去了一张纸巾。
“?”
江不染看着舍尘,看他依旧是冷漠的回望自己,可比起在学校不近人情的舍尘,面前这个会递纸巾的舍尘倒是有了点人情味,于是下意识的,江不染问出了那早该问出的话。
“你怎么在这?”
舍尘在他身边坐下,并不是凳子上,江不染也没坐凳子上,来看郑小康的人太多了,已经没有多余给两个人坐的凳子了,于是他们两个就那么在堂屋外的台阶上坐下了。
“郑小康,算是我八辈子打不着边的亲戚吧。”
解释跟人一样冷漠。
江不染没再问别的,盯着脚尖的青苔半天最后被父亲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