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芯看出她的疑惑，凑到她耳边，煞有介事地嘀咕：“别看地方小，一天只接一单，老公姐，姐夫专用御医。”
夏小荷一听，心里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眼崇拜。
高人就是得窝在这种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
林子豪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又专业：“夏小姐是吧，听黎太太说，你是想美白？”
“对对对。”夏小荷点头如捣蒜，眼睛放光，“只要效果好，价格您随便开。”
那架势，姐不差钱。
“先看看情况。”林子豪示意她伸出手腕。
夏小荷乖乖把手放在脉枕上。
林子豪三根手指搭上去，闭着眼，眉头微蹙，一副沉浸其中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又仔细看了看夏小荷的脸和露出的手臂皮肤，语气笃定：“你以前在日照非常强烈的地方生活过一段时间吧，紫外线积累得有点深。”
“哇！”夏小荷惊得差点跳起来，“这都能把出来？”
林子豪心里得意，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专业流程。
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夏小姐现在有男朋友吗？”
“啊？”夏小荷一脸问号，“没...没有啊，这跟有没有男朋友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林子豪一脸严肃，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人体荷尔蒙的分泌状态，特别是雌二醇、睾酮与皮质醇之间的动态平衡，会显著影响酪氨酸酶的活性，进而干扰黑色素小体的成熟与转运效率。”
“简单来说，和谐的伴侣关系带来的稳定内分泌环境，能有效抑制促黑素细胞激素的过度表达，为皮肤提供一个更利于代谢黑色素的微循环基础......”
他一口气甩出一堆半真半假，听起来极其高大上的医学名词，听得夏小荷和程芯一愣一愣的。
虽然没听懂几个字，但感觉好厉害，好专业。
最后，林子豪总结陈词，目光真诚地看着夏小荷：“所以，我的秘方虽然本身效果卓著，但如果能配合一段稳定，和谐的恋爱关系，激发正向的内分泌协同效应，美白效果翻倍，甚至更多...”
夏小荷被彻底忽悠住了，脑子里嗡嗡的，努力消化着这科学道理。
她最后提炼出的中心思想就是：想白得快，赶紧谈个恋爱。
于是，在神医语重心长的建议下......
程芯拉着还有点晕乎乎的夏小荷走出了药店。
阳光有点刺眼，夏小荷站在巷子口，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陷入了沉思。
“姐妹，你说这年头，上哪儿去找个像陆子逸那样的男朋友啊，愁死我了。”
程芯忍不住吐槽：“姐妹，你这标准能不能降那么...一大截？”
夏小荷立马转头，眼神炯炯地盯着程芯：“行啊，那你给我介绍一个，就现在，要能让我白成反光板的。”
程芯眨眨眼，下巴朝刚走出来的药店方向努了努：“喏，就里面那位怎么样，年轻有为医术高明，保你后半辈子都黑不了。”
夏小荷脚步猛地顿住，眼睛瞪得溜圆。
她终于回过味儿了，指着程芯，声音都拔高了：“好你个程芯，我把你当姐妹，你把我当猪杀，我说你大清早神神秘秘说什么卖了我，原来是这么个卖法。”
“说，你收了人家什么好处？”
程芯无奈地晃了晃手里刚拿到的那包散发着古怪气味的中药包。
一脸‘我很无奈’表情：“好处就这个，不给他介绍个对象，他就让我老公活生生吐八个月。”
程芯双手一摊，“我能怎么办，我只能重色轻友，牺牲你了姐妹。”
说完，眨巴着大眼睛，试图装可怜。
夏小荷被她这无耻的坦白噎得说不出话，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她盯着程芯看了几秒，突然压低声音，带着点不放心：“喂，说真的，那个他那个美白的方子，到底靠不靠谱啊，别是个江湖骗子吧。”
程芯没说话，直接掏出手机，点开转账记录，把屏幕怼到夏小荷眼前，“我们手中这几袋的费用。”
夏小荷凑近一看，眼睛瞬间瞪圆了。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笔不久前转的款项，后面跟着好几个零。
她掰着手指数了数：“个、十、百、千、万……几十万？”
就这几包黑乎乎的药？
她倒吸一口凉气，沉默了。
能收这么离谱的诊金，好像，大概，也许，真有两把刷子。
中午，公司。
黎楚皱着鼻子，看着程芯送过来的那碗黑乎乎，散发着诡异气味的汤药，满脸写着抗拒。
“林子豪真给开了药？”黎楚狐疑地问。
按照他对那个狗友的了解，那家伙绝对能干出袖手旁观看他吐够八个月的缺德事。
美其名曰：让你深刻体会孕妇不易，以后加倍疼老婆。
程芯把药碗往他面前又推了推，一脸邀功：“我费了老大劲才求来的，代价嘛~”
她嘿嘿一笑，压低声音，“我把小荷卖给他当潜在发展对象了。”
“夏小荷？”黎楚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掠过了然神色。
他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悲壮的决心，深吸一口气，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猛地端起药碗，仰头将那棕褐色的液体灌了下去。
药汁甫一入喉，那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混合了陈年抹布水和烂树根的味道，还是猛烈地冲击着他的感官，让他瞬间反胃，脸皱成一团。
程芯眼疾手快地塞了一根冰棍到他嘴里：“快压压。”
黎楚含着那点冰意，缓了好一会儿。
想到林子豪和夏小荷，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不过话说回来，给林子豪那家伙找个对象也挺好。”
程芯正收拾药碗，随口问：“为啥？”
“省得他一天到晚惦记黎皎，你是不知道，他以前对黎皎那点小心思...”
“呃...”程芯惊讶，“林子豪惦记着姐，夏小荷惦记着姐夫。”
两人对视一眼有股奇妙的...顿悟感。
黎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啧，这么一看...”
这两惦记别人老婆/老公上有点默契啊。
程芯提着空药碗，慢悠悠晃回家，
一开电梯门就看见门口堵着个熟悉又碍眼的身影，赵枫。
他倒是心平气和，看见程芯走近，主动开口：“能聊聊吗？”
程芯脚步停了下来，心里翻了个白眼。
事情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聊的，还堵在门口...
不过也好，一次说清楚，省得以后纠缠。
“聊可以，但别在我家门口。”
说完，转身进了电梯。
赵枫沉默地跟上。
下了电梯往小区中央爬满紫藤的花园凉亭走去。
凉亭里，傍晚的风带着点花香。
程芯在石凳上坐下，开门见山：“说吧，你想聊什么。”
赵枫在她对面坐下，神色有些复杂，像是斟酌了很久才开口：“关于钱娇娇之前的事，是我处理得不对，让你受委屈了。”
程芯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还有别的事吗？”
态度表现出来的是：如果只是道歉，那可以到此为止了，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赵枫显然看懂了，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程芯看不懂的探究，甚至有点固执：“你知道黎楚高中时候，把人推下天台那件事吗？”
程芯原本平静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看着赵枫，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赵枫，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她声音很轻，却带着重量，“你以前很理智，很清醒，怎么现在也信这些捕风捉影、毫无根据的谣言了？”
“那不是谣言。” 赵枫脱口而出。
程芯嗤笑一声，“是钱娇娇跟你说的吧。”
看到赵枫瞬间沉默的样子，她更加确定了，心里那点失望彻底变成了无语，“赵枫，你能不能在关于钱娇娇的事情上，稍微带上一点你的脑子？”
她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赵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老公黎楚，真的像谣言里说的那样，是个把人推下楼的凶手。你觉得，他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做他的黎经理，跟我结婚过日子吗？”
赵枫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
他们可以用人脉压下去。
程芯没给他机会反驳，继续说道：“没错，我老公背后是有黎家、有楚家，但你可能不知道，黎家内部想摁死他的人，从来就没少过，那些人巴不得抓住他一点错处往死里整，更别说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盯着黎家的外人、”
“这种杀人的重罪，是人脉能轻易摆平的？你是太高估了豪门的力量，还是太低估了我们国家的法律了？”
她看着赵枫再次陷入沉默，心里最后一点情分也消磨殆尽了。
她明白了，赵枫不是不懂，他只是更愿意相信那个对他有利的事实。
那个能证明程芯选错了人，证明他或许还有机会的谣言。
程芯站起身，语气平静而疏离：“赵枫，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私下见面。”
“以后，请不要再来打扰我和我老公的生活，我现在过得很好，非常好，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好聚好散吧。”
听着程芯一口一个‘我老公’，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亲昵和维护，看着她与自己划清界限的决绝姿态，赵枫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他忍不住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即使我现在认错，承认之前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问题，我们也再也不可能了，是吗？”
程芯看着他，眼神坦率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是，不可能了。”
赵枫被这个干脆利落的答案击中了，他深吸一口气，带着点最后的挣扎和不甘：“可你们根本不是一个层次面上的人，”
豪门跟平明百姓，观念、门第、生活习惯，天差地别。
一时的感情，在这种巨大的差异面前，能维系多久？
激情褪去，剩下的只会是矛盾和痛苦。
对于赵枫的提醒，程芯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生气或反驳。
她反而轻轻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赵枫从未见过的释然。
“谢谢你提醒我啊，赵枫。” 程芯的语气甚至有点轻松，“你说得对，有些差距是需要弥补的。”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神温柔又坚定。
等宝宝生下来，那些什么名媛课程啊、礼仪培训都打算去走一遍。
有可能不需要，但至少一家整整齐齐出场，她不能什么都不懂。
赵枫看着她眼中那种愿意去融入别人世界的坚定光芒，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程芯不再看他，站起身来：“好了，话都说完了。就此别过吧。”
她没再看赵枫一眼，转身就朝凉亭外走去。
傍晚的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额头那道疤痕做了医美已经消失不见。
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程芯忽然停下，转过身来。
夕阳的余晖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也清晰地映照出她眼中那份彻底的疏离和平静。
她看着还僵立在原地的赵枫，“下回遇到好姑娘，可别辜负人家。”
好姑娘，她是吗，她是。
便宜黎楚了。
话音落下，程芯怀揣着对自己定位的好姑娘的想法，再没停留，也没再回头。
她步履轻快地穿过花园的小径，身影很快融入了小区渐次亮起的灯火和人声里。
赵枫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程芯消失的那个单元门方向。
凉亭里空空荡荡，只有风卷着几片紫藤花瓣在他脚边打转。
一股又酸又涩，更多的是迟来的荒谬感袭来。
他好像直到此刻才彻底明白，那个曾经追在他身后，眼里盛满星光的女孩，是真的走远了。
她走得那么快，那么坚定，甚至连背影都带着一种奔向新生活的轻盈。
赵枫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一次，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和程芯之间那条无形的线，被他亲手彻底干净利落地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