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发布

    骂名响亮,也不影响《窥探》的知名度。它有预见性,读书博主也更偏爱自带噱头的文章,推书视频众多,传播广泛。这个第一视角悬疑文拥有不俗的流量托底,吸引了各类阅读人群。城区警察局更是人手一本,偶尔读一读,也能开玩笑说自己爱岗敬业,闲暇也在找机会立三等功。

    因此,江鹤想要从操旧业并不难。

    就算是小狗托着键盘打出两行乱码,只要从他的写手账户发出去,都会有读者兴致勃勃地解码。

    手握素材,江鹤很快确定了题材和文本内容。他为自己倒了杯热水,手指不断地敲击着键盘,一直坐到凌晨三点。他把前文的一万字正式收尾,用小拇指勾过早已放凉的水杯,抱在手中,整个人蜷在软椅上,再检查了一遍段落排版。

    确定没有问题,青年按下发送键。

    这个安静了三年的账号突然多出了一本书,江鹤无声看着。盯着屏幕发了一小会儿的呆,他终于感觉到了精神上的疲倦,沓着步子,走进主卧。

    街边路灯调低了一个亮度,能传入高层住宅区的可见光很少。意外的是,江鹤的影子拖行了很长一段,看上去像一个高大身影笼罩环抱着他。

    这一觉,江鹤睡得很不好。

    他又梦见覃汶。

    他在另一个世界的情人长着一副非人的面孔,喜欢用暴力开路,常用一把两米长的弯月镰刀。那东西随便一挥,就会有三个异形怪物脑袋落地。在一起之后,覃汶经常让他欣赏这样的表演。这样的人在他梦里哭,用他脸上的六只眼睛一起哭。

    江鹤:……

    说实话,这有些超前了。

    “你不要哭,”江鹤还穿着白天的衬衫,捏起袖口给他擦眼泪,“你哭起来很丑,我不想看六个煎荷包蛋在你脸上打转。”

    梦境都带着些失真的特性,尤其是现在,覃汶在哭。他脸上的六只眼睛自动扭曲变成了动画里面的荷包蛋眼,不停转圈,看得江鹤眼睛都花了。

    覃汶不知道,但他听过江鹤说丑和帅,明白后者才是夸奖。

    小怪物动作僵了一瞬,把卖可怜的表情收了。

    “我去觅食,刚回巢,就发现你不见了。”覃汶的行为和口癖都偏向动物化,“我把自己的伴侣弄丢了,我不要再进食了。”

    江鹤并不在意:“很可爱的威胁。”

    青年很清楚这不只是单纯的梦。那个世界有很多奇形怪状的道具,覃汶生活在那里很久,绝对能弄到联系他的东西。他捧了捧这只六眼怪物的脸,笑着宣布:“异地恋太难熬了,覃汶,我之后都不当你的伴侣了。”

    就算是怪物,在惨遭抛弃的时候都有些熬不过去。覃汶的眼睛都气得颤抖,不可思议地冲江鹤大吼:“我会去找你。”

    “那再会。”

    这是江鹤的梦。他清醒着做了一场梦,就能控制自己醒来。

    这场睡眠维持了五个小时,江鹤惊醒,慢吞吞地爬起来,靠在床头。他睡前拉了遮阳帘,室内黑得像夜半。青年坐着坐着又昏昏欲睡,一道电话铃声惊走了他的瞌睡虫。

    来电显示是通州路派出所,接线员通知他本人到场领取身份证件。

    江鹤眨眨眼睛:“好的,稍后就到。”

    驱车赶往通州路派出所的过程有点无聊,文承打开了车载蓝牙,自动播放着他最近在听的有声小说。

    [我和高旭认识的时候,他完全算得上是一个小人。高旭的长相并不端正,有点像八十年代港台电影里的配角形象,有种老实的蛮横感。他当时很窘迫,半只脚踏入小偷小摸的行当,差点全了我的刻板印象。

    我很小就有危机意识,坐公交车也能一眼注意到那些具有危险想法的人。我看见高旭那会儿,他盯上了一个女孩的手提包。借着公交车的摇晃,换步过去,站在了女孩身后,我的斜前方。

    干这种事他也很紧张,一张脸涨得通红,汗滴下来。

    我当然没有提醒那个女孩,因为不需要。高旭的汗滴下来了,正好落在那个女孩撑着腰的手上。他被打了一顿,又被扔在下一个公交站台。

    我在那一站下车。

    刚站稳在地上,我就笑话他:“哥们,你趁早转行吧,你把小偷的脸都丢尽了。”

    高旭看了我一眼,开始嚎啕大哭。

    像是被我惹哭了。

    我在学生时期都没有把同班女孩气哭,竟然能凭借口才笑哭一个男生。我并不荣幸,甚至错愕,认为自己是一辆被重卡碰瓷的小轻架……]

    倏然,车载屏幕跳出一行号码,音响的播放频道被占用,读书声压缩到很小。文承正在等红绿灯,看到号码,顺手接了起来:“小陈,怎么了?”

    徒弟小陈语气急迫:“师傅,您之前让我关注的那个账号发新文了。我今天早上去调解了一个民事冲突,有家住户的小女儿是鹤归粉丝,她在家里嚎,说鹤归一夜发了万字长文。”

    消失三年,一回来就写书?

    文承并不认为一个普通人有绝佳耐受,消失三年,满身的伤口回到这座城市,就是为了营业创收。更何况,鹤归的《窥探》也不是奔着赚钱去的,他写那本书,高高捧起了好友高旭。那么这本新书里面,一定藏着江鹤消失三年的秘密。

    “知道了,我马上到通州路那边,所里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文承听见小徒弟应答,挂断电话。原本被挤压的读书声恢复,已经念到了“牧羊”产业链相关的内容。

    [“牧羊”这个名字让我想起了童年时代。我祖上积累丰厚,父亲热爱畜牧业,母亲鼓励他放手去干。他们买下了一个风景绝佳的大庄园,圈出一块地畜养动物。我最喜欢羔羊,它们的毛很柔软,跑得不快。我十多岁的时候,身体发育,整个人拔地而起,能跑得像小鹿一样敏捷,这群羔羊跑不过我,它们只能任由我扑倒。被抓到最多次的羔羊会失去挣扎本能,它们变成了种羊。

    我是这么跟“牧羊”产业链的负责人说的。

    我真得长了一张很金尊玉贵的脸。负责人和我闲聊,不敢看轻我,他表示自己要检查我的资产证明。我当然没有,我是一穷二白的可怜打工人,但高旭有。别误会,他比我更穷,并没有拿少爷下凡体验生活的剧本。我们之前调查过“红洲园”□□的地下产业链,他偷出了一些独家资料。

    “红洲园”的目标用户很固定,那些办皮包公司搞诈骗的罪犯想往经济犯罪发展,首先要联系他们。他们能提供以假乱真的资产证书,连公章的深浅痕迹都能一对一仿出来。

    从这种地方偷东西很困难,高旭花了大功夫混到了仿章师傅的送货小弟,才得到一次机会。

    我夸过他盖世神偷,给全天下干这行的人长脸。

    高旭耸了我一下,让我别玷污他做好事的心。

    不过,我们还是要感谢“红洲园”为这次成功的诈骗提供了技术支持。

    ……]

    吉普通过了门岗警员的安全检查,文承关掉听书频道,下车做了访客登记。他看见江鹤的名字排在他前面三个。对方还没有签字离开,他及时赶到。

    各所的门岗人员都和他很熟,聊了两句:“又在听《窥探》?你也和那些小年轻一样,想听出个三等功啊?”

    本来是玩笑话,文承却捻了捻手指,笑说:“说不准呢?”

    门岗人员哈哈大笑。

    车辆驶入停车位,文承拿出准备好的文件袋下车,往派出所门厅走,正撞见江鹤出来。对方手里夹着一页签字纸和身份证,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眼睛。他垂下手臂才注意到文承,主动打了招呼:“文警官。”

    “小江先生。”文承挑起话头,“昨天去医院看你,发现你已经出院了。”

    “有点急事。”江鹤并没有多解释,低头看了眼文承拿着的文件袋,“文警官来办事的?那我不耽搁您了。”

    文承摆摆手:“不急。”

    他这种态度,摆明了是冲着江鹤来的。

    江鹤睡得不好,没有心思去拉扯。他直白地说:“文警官不必把怀疑的目光放在我身上。无论是‘牧羊’还是‘红洲园’,我的书都交代清楚了。”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文承脸上,像在看一块肉。这让文承想起了一些反社会人格的眼神,他们的眼睛看见死亡,如同看见树叶掉在地上,已然失去了对生命的敬畏感。

    文承觉得江鹤是颗定时炸弹。

    他会有坏想法。

    文承沉默地凝视着江鹤走下台阶,走出派出所的大铁门,像一只彻底飞出牢笼的鹰鹫。

    手机“嘟嘟”响了两声,是徒弟小陈发来了信息:

    【小陈:师傅,我们的方向应该出错了,小江先生这次写得完全是经典网文。】

    【小陈:关于“衍生计划”,我认为小江先生并不知情。】

    文承有些力竭地闭了闭眼睛,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并不是为了旧案去调查江鹤。“牧羊”产业链的的确确中止在了三年前的一个雨夜,然而,犯罪没有中止。

    “衍生计划”是“牧羊”意志的续存。这个犯罪产业链主要进行人体改造,出现的时间很不凑巧,就在江鹤失踪第二天。

    文承不得不多想一些。

    他把资料送进去,坐回车内,打开徒弟口中的经典网文。

    开头是很典型的江鹤式自述。

    [我年纪还小的时候,经常做梦。这应该是大家都常做的噩梦,前方怪物追赶,我向着反方向竭力奔跑,又撞见一处断崖。在死与死的选择题之间,我从不选错,常常以失重感结束这可怕的噩梦。

    我从没想过,这死与死的选择题会真实出现在我面前。

    那天,我驱车前往启阅总部,想和负责我旧书的编辑聊一下近况。

    我的确陷入了素材困难,写不出东西。]

    看到这句话,正在看书的书粉集体发出疑问。

    【?】

    【真的假的?】

    【鹤归,你是想毁了我吗?】

    【???】

    【我等你三年,你开头就告诉我没素材写?】

    【那你现在在写什么?】

    怀疑三年的可能在一瞬间得到证实,评论区爆发了井喷式的谩骂。但他们被吊着胃口,不得不继续往下看。

    这个结果在江鹤意料之中。他坐在黑暗之中,看书粉与他一齐绽放的旺盛表达欲,觉得一阵快意。

    看向我,了解我。

    快,了解消失三年的我的生活,我还活着。

新书推荐: [网王]重返14岁 【hp里德尔】毒蛇与蔷薇 苟在恶人局副本中 穿到天灾末世当反派 美丽邻居爱上我 清纯女大,但三个未婚夫 做了神仙也得当牛马 反派蛇蛇他以下犯上 被当成山匪一剑柄敲晕后 古代生活日常